“你是指……蘭?”
“對!”
突然的向前邁步讓我被嚇了一跳,重新穩(wěn)定住自己,卻看到一張永生難忘的臉透出黑暗,貼近我的面前。
這張臉,我曾經(jīng)在希望崖底部見到過。
那是……我自己的臉。
“你到底是誰?”
我咬著牙問道。
“過去的你為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你為了欲望,未來的你,是希望崖最深刻的傀儡,我和你一樣,只是處在不同的時間段罷了?!?p> 睜著被紅色填充起的雙眼,他的語言平靜得可怕。
“你……難道已經(jīng)忘記了嗎?”
“你們之間留下的故事,她明明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你,而你呢?”
“像是個瘋子一般無止境地索取,你說自己愛她,可又是怎么做的?”
“從外表到心靈,你傷害她的每一寸,把這當(dāng)做榮譽,當(dāng)做愛的證明。”
“你在外人面前偽裝出一幅善良的樣子,只是為了把內(nèi)心的魔鬼掩飾的深沉,你憑借希望崖來忘掉過去,可是,這樣的過去……你真的忘得掉嗎!”
“捫心自問,你讓她一個人走了,自己想重新開始?!?p> “你妄想成為天使,可心中早就埋下仇恨?!?p> “想回憶嗎?我就是你,我來幫你回憶!”
它的情緒突然失控,將我撲到在地,雙手掐住我的脖頸,擠壓,缺氧,種種痛苦突然涌了上來,我想要掙扎,卻提不起一絲力氣,意識好像已然飄遠,遙遠到無法碰觸。
……
“在我的夢里,你不知道為什么被叫做虎澄了?!?p> 蘭捂著嘴偷笑,眸子之中仿佛有著一種天生的靈動。
“嗯……”
你坐在石凳上,疲憊地托著腦袋,一時間什么都不想思考。
“你是怎么爬了這么久的山還能站在一旁調(diào)侃我的……”
這是你當(dāng)時所說的話。
“這前面應(yīng)該就是“希望崖”了,他們說只要在這里許愿,都會變成現(xiàn)實,你看,這是剛才在旁邊買的小老虎,怎么樣,是不是還蠻可愛的?!?p> 蘭湊到一邊,她顯得很活躍。一如既往,在相處時的活躍。
你們,最終還是許下了愿望。
她希望能永遠陪在你身邊。
你希望,她變成幫你守護希望崖的怪物。
即使,這時的希望崖還沒有什么神乎其神的能力。
……
“藏著的鬼,終究是藏著的鬼?!薄澳愫螄L能做人?”
松開緊攥虎澄脖頸的雙手,我終于得以恢復(fù)自己的神志。
輕輕嘆出一口氣,從地面上站起,視線掃過腳邊的虎澄,我自知,所有的一切應(yīng)該就要結(jié)束了。
側(cè)過身將他背起,看著前方彌漫的黑暗,我的心就如同毫無波瀾的潭水,7號棧道就在前面,而王興也就在那里等待,如果我失敗了,他會過來取代我,接受我的一切,完成我所剩下的未完成的工作。我繼續(xù)向前邁步,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十二年前的時候。
……
“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保持這樣多久,我不希望你因此失去對生活的憧憬和希望,就像我之前與你相伴的時光,你教會了我很多很多,我也想教會你,不要再沉默,不要再猶豫,更不要擔(dān)心不好的地方?!?p> 蘭躺在床上,語氣頗為沉重,臉色蒼白,但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因為我就在旁邊,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我從來都不怪你,你也不需要責(zé)備自己,我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也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堅強陽光地活著,這是我對你唯一的希望,也是我真正在希望崖上許下的愿望?!?p> ……
“所以,一切的悲劇都是你帶來的嗎?”
雙目無神而空洞,這一刻,我就像是墜入黑暗的迷茫者,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噗嗤?!?p> 遲楞了一會兒,卻又不自覺地笑出了聲,似乎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值得慶祝的事情。
眼中泛起血絲,神色變得無比瘋狂,近乎嘶吼著叫喊。
“當(dāng)然,那個時候的她,這個時候的你,你們終究逃不過的,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過是個怪物,就應(yīng)該和怪物待在一起,聽話好嗎,放下吧,你太累了?!?p> “好好休息,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和平相處,要知道,就算你把自己的過去分離出去,我還是會出現(xiàn)的,這是逃脫不掉的命運,這是你悲慘童年的真實寫照!”
“你……就應(yīng)該活在陰暗里,做一只不配接觸陽光的老鼠?!?p> 扭曲的肌肉逐漸恢復(fù)如初,我盡可能地令自己放松,以免被意識之中的它所影響到,掌控了身軀。
或許,真正的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講起,久到被蒙上厚厚的塵埃,但其中的痛苦與恐懼卻令人難以忘卻。
……
“你知道,為什么把你喊到辦公室來嗎?”
“你說說你,我在課堂上再三強調(diào)的事情,你怎么就記不住……”
大雨掩蓋了我的聽覺,恍惚之中,我只是覺得,似乎整個世界都陷入到了一片令人慍惱的嘈雜,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知道怒氣沖沖,緊板著臉。
我的手里抓著一本書,同樣不知道是本什么,又或許,我根本沒那個心思去記下這種零零碎碎的不重要的過去。
只知道稚嫩的手掌越抓越緊,幾乎將其撕成兩截。
“啪!”
臉上一陣火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心底仿佛一瞬之間就變得空空蕩蕩,突如其來的疼痛使淚珠忍不住地滾落,因為低著頭的緣故,很清晰地看到石磚地板上濺起的凄涼水花。
“你說說你能記住什么?”
“事不過三有沒有三!”
“讓你包個書皮都這么費事,我這么做有問題嗎?”
“你說話!”
心臟顫抖著,忘記了怎么跳動,所有的思想到了盡頭只剩下恐懼。
我找不到離開的道路,迷失于此。外面的雨淅落,里面的人冷了。
當(dāng)我回到這昏暗的沒有燈光的房屋之中時,積蓄了一路的水和淚一瞬之間都爆開了。
沒有晚飯,沒有家人,沒有希望。
當(dāng)所有的東西都化作泡影時,我遇到了它。
起先,它就像是一張憑空出現(xiàn)的擁有意識的紙條。
我在下午書寫,第二天早上醒來就能看到回應(yīng)。
它幫我振作,使我從煎熬之中復(fù)蘇。僅僅一周,就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也知道一個奇妙的秘密:它會在我睡著時醒來,與我掌控同一個身體。
有趣。
多么……有趣啊。
……
背后的異動打斷了繁雜的思緒,虎澄似乎是逐漸恢復(fù)了清醒。
“待會,向前跑,不要回頭,前面,是光,是未來,我會幫你攔住它,你去找陳冉,帶著她離開這里?!?p> 我壓抑住內(nèi)心的沖動,低聲說道。
“希望崖上的許愿會在希望崖上慢慢實現(xiàn)?!薄?p> 你已經(jīng)差不多承接了我的過去,我也僅剩下這最后殘存的一點記憶,能做的不多了,真的不多了?!?p> “它傷害了對于我和你來說最重要的人,對嗎?!?p> 虎澄的雙眼之中竟然透露出難以掩飾的冷漠。
“是的?!?p> 我下意識應(yīng)道,即使腦海之中的東西都已經(jīng)開始逐漸模糊。
“你不叫李謹(jǐn)延,對嗎。”
“是的?!?p> “你想攔住它,讓它消散,與它一同消失,因為……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對嗎?!?p> “或許吧,我自認(rèn)為應(yīng)該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p> “她說過,要讓我沐浴陽光活在這世界上,她陪我走過很多路,踩著落葉的,覆蓋著泥土的,石磚,木板,她陪我做過很多事,看星空,爬山,許愿,對嗎?”
“是的,她讓我沐浴陽光,她讓我在沒有她的日子里積極一點,不要再那么沖動,那么令人擔(dān)心,她囑咐我注意天氣,囑咐我不要再熬夜,不要再用拼了命的工作來壓抑悲傷?!?p> “她是我的唯一,她是我的全部,我得活下去,真正作為自己活下去,一切都是它的陷阱,它是魔鬼,懷著最卑劣的惡意的魔鬼!”
“所以,請攔住它,謝謝你,另一個我,或者說,現(xiàn)在的我?!?p> 下一刻,只覺得有一股距離宣泄在背后,身體驟然失去平衡趴在地上,鉆心的疼痛從身體各處傳來。
虎澄邁開腳步,已然從我的身側(cè)跑過。他沒有回頭,用盡全力。
他現(xiàn)在要解除詛咒,然后帶著陳冉……
下山!
“呵呵呵,看來,你似乎許了什么對我不利的愿望啊,趁著我休眠的時候,嘶,不妨說來聽聽?!?p> “是讓我消失呢,還是怎么樣?!薄澳悄悴环寥ピS愿,許愿救回她啊?!?p> “去許愿啊,去許愿啊?!?p> “哈哈哈哈哈。”
“雖然,已經(jīng)感覺腦袋里面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快要消散了。”
“可是……你真的以為我是在你上學(xué)的時候才產(chǎn)生的嗎?”
“希望崖,用過去換取未來?!?p> “而要是我的過去……比你的更長呢?”“你,你什么意思?!?p> “我是說,先有了我,才出現(xiàn)了你,你以為自己是主人,卻哪里知道,我,才是這身體最開始的掌控者!你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你保留了有關(guān)蘭的一切給予過去,剩下的……就是去做了這件事吧?!?p> “我……”
半句話如鯁在喉,我的瞳孔震動不止。
“不,這不可能?!?p> “不,這可能。”
支撐著軀干從地上站起,從口袋之中取出那面糾纏著筆跡的面具,輕輕覆在臉上。
“現(xiàn)在,追獵游戲,開始?!?p> ……
呼呼的風(fēng)聲在耳邊響起,虎澄的內(nèi)心卻平靜如常。
踏上熟悉的棧道,這次卻并沒有什么古怪的手掌出現(xiàn)。
暗自松了口氣,卻不料背部遭受到重?fù)簟K乖诘?,一口冷氣直灌入肺里,卻不肯停頓,雙手并用向前爬著,意識之中,一道影子的體態(tài)勾勒而出。
“他以為自己會把大部分的我抵消掉,卻沒想到,許愿過程結(jié)束,失去一切的是他留在這具身體里面殘存的過去而不是……”
“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p> “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說實話,少了個可以隨時交流的人還真讓人覺得落寞,你說是吧,虎澄?!?p>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對你這么專注,你卻把心思放在了別人身上,現(xiàn)在好了,她已經(jīng)離開,你現(xiàn)在離開,我未來離開?!?p> “時間啊,細(xì)細(xì)鉆研還真是有趣。”
再一次的襲擊落在肩膀處,經(jīng)歷了麻木后,撕裂般的疼痛使虎澄繃起了臉,汗液從額頭躺下,左手深深探入泥土當(dāng)中,想要用力,卻無濟于事。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愚蠢的你們……”
“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你們走不進光的,因為我就是黑暗啊?!?p> “彭!”
沉重的聲響消散。所有的嘈雜都變成了寂靜。
只剩下黑暗之中站著的……
李謹(jǐn)延。
俯下身,再次將虎澄背在肩上。他一步一步地向著希望崖走去,眼中的瘋狂之色隨之消散,只剩下一種平靜的向往。
“別掙扎了,掙不脫的?!?p> “你真以為自己能掌控全局嗎?”
“不,從始至終,沒人能看透我的棋子?!?p> “我將阿蘭的意識鎖在怪物的肉體當(dāng)中,讓這鬼東西接觸部分記憶以產(chǎn)生矛盾的思緒,設(shè)法不對她的靈魂造成傷害。”
“把自己的過去分離出來,用她夢里的名字,叫做虎澄,而我本人離開這里之后就改名作李謹(jǐn)延了?!?p> “我找到并接近陳冉,通過暗示讓她想到中和詛咒的設(shè)想?!?p> “告訴馮勇來到這里,告訴他希望崖是真實存在的,畢竟,他也想復(fù)活自己出車禍離開的妻子?!?p> “只是沒有想到,他多留了一步,把自己的靈魂的一部分留在那本隨身攜帶筆記上,借此誘騙后來的王興成為自己的載體。我早應(yīng)該想到的,他或許比我還要瘋狂。”
“無所謂了,布局已經(jīng)做完,讓過去的虎澄兩次來到希望崖承接我的記憶,畢竟,這鬼地方許下的愿只有在這鬼地方才能逐漸實現(xiàn),分離之后,愿望也就成了過去的我所許。”
“告知陳冉希望崖的能力,讓她前來探查,并卡在虎澄徹底接受過去的時候中和兩種能力。”
“所有的一切啊,都是為了消滅我意識之中誕生的魔鬼……你”
“不,這不可能,你怎么能這樣,不,你不是想要重新開始嗎?你不能沒有我,我能幫你的,許愿,對,用我的記憶許愿,我們兩個人,兩份記憶。”
“夠了!”
“不,你千萬不能那么做,這沒可能實現(xiàn)的?!?p> “你難道不知道嗎,為了再見阿蘭,我什么都做得出來?!?p> 一步步走向希望崖,雖然自言自語著,可身體依舊被掌控在手中,另一個意識觸碰不到,也利用不了。
“你有想過……把兩種能力儲存在過去和未來當(dāng)中,用現(xiàn)在隔絕會產(chǎn)生怎樣的結(jié)果嗎?”
“我預(yù)知未來,讓未來變成過去,用過去……改變未來!”
“希望崖的能力需要代價,可這樣一來便沒有了代價,我可以將你完全拋棄,而阿蘭永遠留下?!?p> “瘋子,瘋子,你是一個瘋子!你要做什么,你想……”
“人哪,有辦不到的事情,而我想要做的,只有,復(fù)活阿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