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一路向北,步行趕路約莫需要兩三個月才能到的一座城,此時正是熱鬧非凡,車水馬龍,往來車隊、商隊絡繹不絕,這里便是辰國的邊陲重鎮(zhèn)新垣城。
也是辰國與北漠的邊關以里,最為繁華的一座城。
因著兩國通商,辰國商賈的車隊都要在此地進行補給,帶動了這邊陲之城的繁榮景象。在北漠那端,能與新垣城一般舉足輕重的邊陲重鎮(zhèn)便是北漠的塔勒城了。
而這塔勒城,也是薛染北漠一行的第一個目的地。
自那日從百里翯府上溜走,薛染一刻未曾停留,直奔北漠而去。
直到過了幾日,發(fā)現(xiàn)百里翯并未派人來找她才放下心來,一路吃喝玩樂,竟就這么過了一個月,眼看即將入秋,她可不想趕在大冬天進入北漠,干冷又沒有雪景,實在無趣。
于是便發(fā)揮了她那混不吝的本事,總算是混入了一個商隊,跟著商隊的車馬,終于在入秋時節(jié)到達了新垣城。
薛染一路走的大多是官道,但也難免碰到個修路或者其他的意外情況,一個人也走過荒無人煙的山野小道,遇到了三兩次不長眼的土匪劫道,薛染隨手招呼一些毒粉,那些土匪便慫了,是故她這一路也算是太平。
“崔爺,薛染實是感謝這一路的照拂,不過我這確實囊中羞澀,并無什么貴重之物,唯有這幾個瓶瓶罐罐的藥,治療些平常小毛病也算得良方,權當我的一片心意”。薛染在新垣城外與那商隊的首領道別。
“這是哪兒的話。你在我們商隊里,無論是誰有個頭疼腦熱,不都靠你照拂,才好的那么快,你說感謝,可是拿我老崔當外人。”
老崔顯然是有些著急了,富態(tài)的臉上忽的紅了些許。
老崔雖然是個十足的商人,重利益輕情義,可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薛染給他們商隊的人看診,好多人的多年頑疾都找到了對癥的藥,大家伙可是把這個小姑娘當成恩人,今日要離別,竟還多了許多的不舍。
薛染聞言,忍著笑,作勢要把那些瓶瓶罐罐收起來,老崔見狀一把奪過,嘴角咧著笑,“這些…我,我還是收下吧,可是若換成其他的,哪怕再貴重,我也不會收的?!?p> 老崔拿過藥立刻解釋道,他知曉薛染的藥可是好東西,對他們這種常年在外跑商隊的有大用處。但還是不想薛染誤會他的意思,話趕話的好生解釋。薛染自然也知曉他的意思。
薛染跟商隊里的其他人一一告別之后,便出關進入北漠境地。與老崔的商隊徹底分開獨自上路了。
老崔大致給她說了到塔勒城的路,薛染也清楚的記下了,雖然這里的地貌風土與辰國完全不同,但是她還是能找到方向的。
大概一日的路程后,薛染便來到了進塔勒城必經(jīng)的沙漠處。她感覺這地方的風好似比她這一路上遇到的都要強勁一些,但也沒過多在意,心里估摸著許是到了風季吧。
薛染將才要前行,便看著沙漠方向有幾個人影,步速很快的朝著薛染的方向而來,當他們路過薛染時,薛染才看清這幾人都是北漠裝束,衣料子也是當?shù)刈钇胀ǖ?,跟她此刻身上穿的很像,薛染猜測這幾人應當是從塔勒城出來辦事吧,便顧自的向前走,想盡快穿過這片沙漠。
熟料,那幾人看見薛染就叫住了她,對她說道,“姑娘,沙祖爹要來了,你還是等些時候再過漠吧。我們都是過一半回來的。”
薛染一愣,沙祖爹是個什么人物,怎的他來了,旁的人就不能走著沙漠了。
但她還是保持著言多必失的一貫處事原則,只道了一聲謝,沒有多問便跟那幾人告了別。
見他們走遠,薛染又顧自的上了路,她才不怕那些個大人物,便是辰國的珹王世子她也是見過的,還不是該溜走就溜走了。
薛染卻不知,她的這一舉動,險些讓她丟了小命。
正當薛染頂著大風在沙漠前行之時,與她另一個方向的官道上,正有三人駕馬疾馳而來,卻在沙漠邊緣處停了下來。
那為首的是個年輕男子,五官有著北漠人獨有的特點,鼻梁高挺,眼窩深邃,清俊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睜得溜圓,瞳仁黑白分明,仿若將世間的澄澈都盡收眼底一般。
而他身后的兩人,當是他的奴仆,俱是身形魁梧,長相卻大相徑庭。
那左邊的壯漢面相忠厚老實,而右邊的則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此時,那忠厚面相的人開口道,“主人,似是沙祖爹要來了,我等先找戶人家落腳,待風停沙落,咱們再行趕路吧?!睘槭椎狞c了點頭,很同意這個提議。
正要轉(zhuǎn)身時,忽的,那為首的英俊男子握著韁繩的手一緊,向旁邊二人問道,“你們可看見,那沙漠中好似有個人影?!?p> 兩個壯漢瞪大了眼睛使勁看也未曾看到,“回主人,我等并未看到,況且,怎會有人敢在這種時候過漠,許是,許是您看錯了?!蹦侵液窭蠈崏褲h回答道。
可那兇神惡煞的壯漢卻道,“主人眼力自來十分好,他若說有人影,總有八九分的可能?!边@人似是很不愛說話,就算是跟自己的主人回話,多一個字也是沒有。
聽他二人說完,那為首的英俊男子,將背上的弓箭拿到手中,朝著人影所在地稍稍靠前的位置,引弓射箭,那箭矢仿佛會聽人話一樣,穩(wěn)穩(wěn)的落在那人想讓它落下的位置。
薛染正專心的頂風前行,心里還在嘀咕,這半個人都沒有,那沙祖爹是個什么。
忽的,便被眼前落下的箭矢驚了一下,暗道,難不成真有什么大人物在附近。
于是,薛染換了一個路線,鬼鬼祟祟的小步行進,想著躲開一些也好。卻不曾料到,下一刻她的前方又有一根箭矢穩(wěn)穩(wěn)的落下。
就在此刻,薛染感受到了比之前更為強勁的風沙,前方的路已經(jīng)幾乎看不清了,她心下剛因為箭矢的突襲而有些許混亂,現(xiàn)在又被這不甚了解的天氣弄得局促不安。
就在她遲疑的這段時間,不遠處的大風嚎叫般的聲音,直傳到薛染的耳朵里,風沙仿佛匯在一起了一般。
她這時好像忽然明白了那幾個行人折返回去的原因,但是現(xiàn)在她該何去何從,薛染慌了,她怕自己的小命就埋葬在這片沙漠中。
就在薛染不知該躲到哪里才能活命之時,一只寬大而有力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刻不停的拉著她朝著另一個方向快速奔跑。
薛染還沒回過神來腳步十分沉重,那人力氣也著實是大,就這么拖著薛染,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奔跑的速度。
直到風沙離他們越來越遠,那人才放緩了一些腳步,待到將薛染拖回了一個他認為安全的地方,這才松開手。
而原本薛染所在的位置,此刻早已被風沙掩埋,若是再晚上片刻,薛染的小命怕就交代在這里了。
薛染喘著粗氣,定了半天才回過神,看見兩個壯漢迎著他二人而來,關切的詢問著那拖她活命的男子。
“主人,可有受傷?”那看起來很老實的壯漢問道。
那人此刻呼吸才平穩(wěn)了些,道,“不,不妨事,方才情勢緊急,用了些氣力,竟也有些喘。稍作休息便好?!蹦锹曇艉苡写判裕θ具@才好好的看了看那人。
一瞬間,她竟忘卻了將才險些被風沙埋起來的恐懼,因著那人的眼睛,如此清澈,仿佛再不安的人望著這雙眼睛都能得到安撫一般。
不過,這雙眼睛好像有些熟悉,可薛染一時想不起來了。
片刻失神之后,薛染忙向那人道謝,“多謝這位貴人相救,薛染初來乍到,并不懂得如何應對這等風沙情況,萬謝?!?p> 那清俊男子方才射了兩箭都沒攔住薛染,只得自己過來救人,當時也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顧不得解釋什么,拉著人便拼命的跑。
現(xiàn)下看到薛染是女子,才覺察方才失禮,忙道,“姑娘莫要多禮,方才情況緊急,是我得罪了?!?p> 說話間,那男子看清了薛染的容貌,只一眼,那人便望著薛染的一雙眼睛不住的出神,竟不自覺地說出了一個藏在心里許多年的名字,“千然?!?p> 薛染并未聽清,疑惑道,“嗯?”
那男子回過神,忙問道,“姑娘剛才說你的芳名是?”
薛染莞爾一笑,“貴人,小女子薛染?!?p> 聽到這個名字,薛染似乎感覺到那男子眼底的一抹失望之色,她實在不解,怎的,自己的名字不好聽嘛。
待那男子再開口時,語氣已變得十分和緩,只是多了幾分疏離感?!肮媚锊皇潜蹦耍俊毖θ军c頭。
那滿臉兇相的壯漢似是對薛染這找死的行為沒什么好感,對他的主人說道,“主人,我們北漠人絕不敢在沙祖爹來的時候強行過漠?!?p> 這話似是在對自家主人說,實是在對薛染說。后來薛染才明白,沙祖爹是當?shù)厝藢ι潮┑木捶Q,他們希望以這樣的方式,減少沙暴對他們的侵害。
薛染忙道,“貴人,兩位壯士,實是對不住了,薛染冒失了?!?p> 那英俊男子卻道,“姑娘莫要叫我貴人了,萍水相逢,誰又能保證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姑娘若愿意記下我這么個陌生人的名字,喚我梧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