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盛夏時節(jié),辰國皇帝都會率領(lǐng)文武大臣赴京郊國寺祁靖寺參拜,以求得國泰民安,風調(diào)雨順,參拜期足有半月之久。
按照慣例,每年都是由百里饌的兩位皇子陪同,可今年不同,百里濟與孔姒雪的婚期就定在醇仁二十一年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那一日。
因此,他需要留在宮里準備各項事宜,學習各處規(guī)則,分身乏術(shù)。
是故,百里饌欽點近來備受隆寵的百里翯同行侍駕。
烏吉達洛作為使臣來朝,這些時日原本可以自在的逛逛京城,無需繼續(xù)談判庶務(wù),可謂是難得偷閑的日子,可他卻請旨一同前往祁靖寺。
原因也很簡單,薛染屬實是個愛湊熱鬧的,國拜大典,實乃她平生第一次遇見,自然不愿錯過。
也難得凌尋沒有阻擋,烏吉達洛又怎么會掃薛染的興。
“梧洛哥哥,從這里望向山下,京城街景盡收眼底,這祁靖寺選址當真是好?!毖θ咀灾痖T清凈地,自己這不虔誠的,進入廟宇恐對神佛不敬,很是自覺的拖著烏吉達洛在半山處盤桓。
烏吉達洛本身是信奉月神的,對辰國的信仰并無意了解。況且如今寺內(nèi)戒備森嚴,眾人規(guī)行矩步,很是拘束,是故他也樂得自在,陪著薛染一同閑逛。
“俯瞰都城,清氣徐來,一國之信仰,理應如此選址,方?;鶚I(yè)永固?!睘跫_洛也很認同薛染所說。
巴拉亥和穆托跟在他二人身后,聽著這番對話,并無任何見解,很是沉默。
薛染觀賞完京城全貌,就拉著烏吉達洛朝山的另一面走去,逛了這大半天,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疲累。嘴上還不停念叨著,木云丹沒有跟來,真真是沒有眼福,可惜可惜。
烏吉達洛此前提過一嘴,不知為何,近日陶閑庭總是找著各種借口去驛館找木云丹,惹得木云丹好生厭煩。
這次聽說那人也會一同前來,木云丹直接便回絕這次的出行,不料,陶閑庭竟也借故留在了京里。
忽然,薛染停住了腳步,望向不遠處的一棵古樹,瞇起雙眼,聚焦在古樹的一段樹枝間,好奇道,“這有靈氣的地方,樹上還能長出一個屁股?”
烏吉達洛心道是薛染又有何突發(fā)奇想,便順著薛染的眼神而去,他的眼力極好,一眼認出,“不是樹上長出了屁股,而是一個小孩子爬上了樹,正背對著這邊,在探索什么?!?p> 薛染聽了烏吉達洛的解釋,也是看的入神。
下一刻,那樹上的小屁股一個沒坐穩(wěn),竟踉踉蹌蹌的朝地上摔去,薛染道了一聲,“不好,小屁股要摔了?!?p> 只見烏吉達洛動作極快的從穆托手中接過弓箭,引弓射箭,穿過衣襟,將那小屁股穩(wěn)穩(wěn)的釘在樹干上,小奶娃娃才免于摔個半死。
預期之中的哭喊沒有傳來,反而是一陣笑聲,那奶娃娃奶聲奶氣的笑著,“真好玩,真好玩。”
薛染眉頭舒展,笑道,“竟是個膽子大的,梧洛哥哥,我們?nèi)ソ饩冉饩饶悄掏尥蕖!?p> 烏吉達洛也很是樂意一同去瞧瞧,熟料,未等他二人走到那古樹旁,便有一個清雋男子飛身將那個奶娃娃抱了下來。
待二人平穩(wěn)站立,很溫柔的為他整理衣服,輕聲問道,“小娃娃,你怎么一個人在此處上樹,沒人陪著嗎?”聲音中透著一種別樣的舒服感覺。
那奶娃娃一臉狡詐,只道,“都說那是百年古木,我就想看看這里面可有藏著什么秘密,可惜什么也沒有。而且我是偷跑出來的,哈哈,沒人發(fā)現(xiàn)。”聽得這話,那男子也只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男子一身青色長衫,半蹲著給小奶娃娃整理衣服,自己的衣服卻自然的鋪在土泥地上,卻好似不曾沾染半分污垢一般,仍舊有著一股子出塵之感。
此時,薛染和烏吉達洛幾人也已走到他身旁,那男子起身便看到烏吉達洛手中弓箭,知道是他第一時間救下這個奶娃娃,很是佩服他的箭術(shù)。
“貴人,方才定是你的箭救下了這個小娃娃,當真出神入化,不知貴人尊姓大名?”
不待烏吉達洛回話,那個小奶娃娃已然附在烏吉達洛身上,笑呵呵的舉著臉瞧著他,道,“是你救的本殿?”
烏吉達洛點頭默認。
那小奶娃娃繼續(xù)道,“看你的衣著是北漠人,箭術(shù)這般好,生的又這么好看,你是塔勒王對不對?!?p> 這奶娃娃說話雖然還有吞音,些許不清晰,不料認人卻這么準。
烏吉達洛俯身笑道,“正是,你又是誰啊?”
那小娃娃松開抱著烏吉達洛腿彎處的小胖手,整了整衣襟,很是有模有樣的介紹道,“本殿百里熔軒?!?p> 說罷,還刻意將那一雙小胖手背到身后,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引得薛染憋不住笑,心道,百里家的人,果然都很會裝腔作勢。
可薛染嘴上還是哄了哄這奶娃娃,“竟是百里皇族呢,真真是了不起?!?p> 百里熔軒很是得意,可其實在場三人只知道他是百里家的人,并不知曉他的確實身份。
聽得薛染說話,再瞧她一顰一笑,那青衣男子一時竟癡了。
他常年在這寺廟中行走,很少見到女子,更別說這般容顏絕色的女子。是故,眼神略略遲滯,卻不帶任何輕薄之心。
這些,自然也被烏吉達洛看在眼里,他很適時的問道,“還未請教?”
青衣男子很自然的收回目光,施了一個佛禮,輕聲道,“在下白清,是祁靖寺掌寺的俗家弟子,不識塔勒王真容,還請莫要見怪。”
烏吉達洛聞言回了一個佛禮,以示尊重。
薛染依稀覺得白清這個名字很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聽過,卻實在想不起來。
于是也湊趣道,“這個奶娃娃,哦不,百里熔軒,是小師傅負責接待的嗎?”
白清聽這話覺得薛染有些誤會,忙解釋道,“這位小施主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謀面,并不知曉他是哪位貴人,況且我也不算是佛門中人,擔不起姑娘一句小師傅?!?p> 薛染這時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樣,明眸皓齒,既有男子的俊逸,又有女子的清秀,很是好看,仔細看來,和那奶娃娃還有幾分相似。
于是,薛染那愛同美人搭訕的癖好又發(fā)作起來,也不管烏吉達洛也在場,立時同白清熱絡(luò)起來,“那么,小相公可是自幼就在寺中聆聽教誨?”
白清輕輕點頭,但全身都在拒絕薛染靠自己這般接近,面色上微微染起紅暈。
薛染瞧著那樣子,更是來了興致。
熟料,那奶娃娃不樂意了,很是護著白清,道,“你,遠一點,遠一點?!?p> 一邊說話,一雙小胖手還一邊將薛染朝遠處推,惹得薛染一陣發(fā)笑,“這個小娃娃,生的好看,還懂得護美,長大了可了不得呢。”
白清仿佛得救了一般,輕輕舒了一口氣,烏吉達洛見他這般局促,知他確實鮮少接近女子,心下倒也不在意薛染這般接近他。
百里熔軒聽薛染說話,眼睛里立刻放了光一般,“真的嗎?能比我堂叔叔更了不得嗎?”
堂叔叔?薛染自然不知道這奶娃娃的堂叔叔是誰,但是哄孩子嘛,順著說總是沒錯的,只要不耽誤她同美人說話就好,于是肯定的點點頭。
“那是自然,你堂叔叔比你老那么多,你日后定然比他有出息。”百里熔軒立刻得意起來。
“哦?凌少谷主這意思,是我很老嗎?”熟悉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想起,薛染瞬間便聽得出,來人就是百里翯,立刻翻起了白眼。
心道,你不老,二十來歲的面容,三四十歲歲的謀略,六七十歲的算計。
奶娃娃百里熔軒看見百里翯過來,立刻小碎步屁顛屁顛的跑到百里翯身邊,一臉崇拜的喚道“堂叔叔?!币浑p小胖手順勢抱住了百里翯的大腿。
百里翯背著雙手,硬是沒有低頭看那小娃娃一眼,只冷冷的答了一聲,“嗯?!?p> 隨后囑咐身后的紫英,“將皇長孫殿下送回寺中,交給鄧春?!?p> 薛染等人方才知曉,那小奶娃娃竟然是太子百里鴻的嫡長子,辰國的皇長孫殿下,果然,人不可貌相。還有便是,大白天不能在背后說任何人的不是。
紫英領(lǐng)命帶著那小奶娃娃離去,臨別時,百里熔軒還不忘朝著烏吉達洛和白清的方向,囑托道,“漂亮的小哥哥,本殿改日再來找你們玩呀?!?p> 隨后,極其不甘心的背著小手離開,三步便要回頭看看,很是留戀。
薛染斷定這小奶娃娃定有前途啊。
百里翯刻意越過薛染,對烏吉達洛點頭示意,隨后又問了一句,“這位公子是?”
白清知曉這人便是珹王世子百里翯,可卻未有任何懼怕或者諂媚之意,定定的回到,“我是白清?!?p> 百里翯本來很不在乎這忽然出現(xiàn)的青衣男子,卻在聽得這個名字之后,心頭一震,暗道,“白清,他竟就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