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時如何?大概就是你抬頭仰望一朵無暇的云,心中感嘆她高不可攀,卻還是伸出了手,而這時碰巧有一陣和煦的風(fēng)將那云朵的一角吹落在你的手心…從此,你再未對其他的云朵伸出手。
烏吉達洛來到薛染身側(cè)時,她面前擺著的話本子正好停在這一頁上,這番話細細品來,也是有些意思的,烏吉達洛出神的想著。
正在此時,一個極好聽的聲音打破沉寂,“南臣,對,對不住?!毖θ驹谒瘔糁械懒诉@么一句,語氣平和,卻眉心緊皺。
烏吉達洛聞言略略有些晃神,很快便分辨出這聲音的出處,立時俯身看向桌前之人。南臣?這是個男子的名字,是烏吉達洛從未聽過卻又無比熟悉的名字。
可也只有一瞬間的恍惚,烏吉達洛就又掛上了那溫暖的笑容,輕輕的撫摸著薛染的額發(fā),“無礙,無礙?!?p> 聽得這個聲音,薛染緊皺的眉心漸漸舒展,再次沉沉睡去。
見這人平靜下來,烏吉達洛手腳麻利的挪了張椅子,安安靜靜的坐在那人的身側(cè),一股莫名的安心之感很快涌上心頭,竟也不自覺的睡了過去。
半晌,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有一抹冰涼的觸感,烏吉達洛瞬時睡意全無,很快便清醒過來,一睜眼便看見那張魂牽夢繞的姣好面容。
“醒了?”薛染方才小睡片刻,此時還略帶睡意,霧氣迷蒙的雙眼定定的望著烏吉達洛。
烏吉達洛立刻道,“醒了。”
順勢又補充了幾句,“阿染怎的在這里睡下,也不怕吹了邪風(fēng)染上風(fēng)寒?!闭f話間烏吉達洛才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有夠蠢的。
如今的薛染寒涼體質(zhì),便是身上有些個病痛,也是要在寒冷刺骨的地方才可療傷將養(yǎng),又怎么會怕這區(qū)區(qū)寒風(fēng)??伤P(guān)切薛染的心思早就習(xí)以為常,不自覺的就會操心起來。
薛染自然是看出了烏吉達洛的想法,輕笑道,“不打緊,倒是你,穿著如此淡薄便敢隨意出門。那些個伺候的人屬實該罰上一罰?!闭f話間,忙起身將搭在椅子上的大氅給烏吉達洛披上。
“你方才在那冰庫里凍了許久,不比尋常風(fēng)寒,此時最是大意不得?!甭犞θ拘跣踹哆兜膰诟懒嗽S多,烏吉達洛滿眼都是笑意,現(xiàn)在這人就仿佛從前自己對待她那時一般,仔細小心,有操不完的心,生怕因著自己的大意叫她有半點的損傷。
“好,我記下了?!睘跫_洛乖乖的由著薛染給她披上大氅。不知想起了什么,烏吉達洛噗呲的笑了出來。
薛染疑惑道,“梧洛哥哥,可是遇到什么叫你發(fā)笑的事?!睘跫_洛看著薛染滿臉認真,忙斂去笑意,“無事無事,只是瞧著阿染這般關(guān)切于我,高興,高興罷了?!?p> 薛染很是不解,這有什么好笑的。其實,烏吉達洛是聽了薛染的話想到門口伺候的仆從,方才他出門之時,那兩個因著嚼舌根的事好生害怕。
不知曉為何,素來看重規(guī)矩的自家王爺竟然沒有發(fā)怒,反而賞了好些東西,兩人怔愣在原地,互相給了對方一拳,這才確信是真真切切的被賞賜了。
“阿染?!睘跫_洛忽而喚了薛染一聲,似是有什么事要問,薛染應(yīng)了一聲,心下猜測烏吉達洛當是聽聞格爾英來了塔勒城,又聽得自己氣的她暈死過去,才想要問一問吧。
雖然她很有信心,烏吉達洛才不會為了這些瑣事對她有什么不滿,多少過問一下卻是正常,畢竟那人是個身份貴重的貴族小姐。
熟料,烏吉達洛竟問道,“南臣,是阿染認識的人?”薛染被這話弄得措手不及,一雙桃花眼瞬時蒙塵,不復(fù)方才的溫柔明媚,好像剎那間就黯淡下去。
見到這變化,烏吉達洛哪里還會追問,忙道,“我,我只是方才聽得你在夢中喚著這個名諱,阿染不愿提及,無妨,我不問便是。”
看著明顯有些慌亂的烏吉達洛,薛染漸漸收起目光中的黯淡,柔聲問道,“那我想先問梧洛哥哥,若然?!?p> 薛染有些猶豫,在烏吉達洛期待的目光下,又緩緩開口,“若然有一人,曾為你忍受千刀萬剮之苦,為了解救于你不懼死亡,你該如何對待這人?!?p> 幾乎沒有遲疑片刻,“我當以性命相籌,君待我如何,我便如何?!睘跫_洛明知薛染所問,很有可能與這個南臣有關(guān),卻還是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話,他有情深似海,愿心上人知曉,那旁的人也有同樣的資格。
薛染聞言,淡淡的點頭,“是啊,應(yīng)當如此?!边@話是薛染代蝶皇所說。
“不過,此生會讓我不懼死亡,傾心相待之人,唯有阿染?!睘跫_洛黑白分明的瞳仁此刻異常明亮,這是他堅定自己所言的表現(xiàn)。
“我信。”無論從前還是此刻,薛染都無比堅信烏吉達洛所說的話,因為她曾親歷過許多次……
烏吉達洛順勢將薛染代入自己的懷中,那冰涼的觸感充滿懷抱,可他卻感受到滿滿的暖意。
忽的,院子外一陣嘈雜吵鬧聲隱隱約約的傳來。
“你們幾個不長眼的,攔著我這許多天,當心王爺醒來治罪你們?!睘跫_洛聞言嘴角略略抽搐,不似發(fā)怒倒像是無可奈何,因著此刻在他的王府如此放肆叫囂之人正是格爾英。
不過,這話里似乎有什么信息叫烏吉達洛很是震驚,他輕輕松開薛染,道,“許多日?我是昏睡了許久嗎?”
薛染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十日,你大抵睡了有十日?!?p> 烏吉達洛原以為只是過了一個日夜罷了,竟不曾想到是這么久。不曾想沒有內(nèi)力的自己竟這般體弱,只在冰窖里凍了一夜便要這般修養(yǎng)。他哪里知曉薛染故意施了針叫他昏睡的,因著睡眠有時才是治病的良方。
薛染看著他一臉驚詫,笑道,“不知你我是否中了什么咒術(shù),換著昏睡,哈哈哈。”薛染笑的肆意,烏吉達洛先是一臉茫然,后又想到這一年來,他二人可不就是換著重傷、中毒,總是昏睡著。
于是,只得笑著肯定了薛染的說法,“說說吧,院子外這人是怎么回事?”烏吉達洛很是玩味的指著院子外,對薛染問道。
烏吉達洛昏倒那日,薛染已經(jīng)解了府內(nèi)眾人的瘟疫,除卻感染時日頗多的那幾個多多調(diào)養(yǎng)了幾日,其余人等第二日便生龍活虎的回到家里去了。城中的瘟疫也都被雪緣蝶凈化的干干凈凈。
情勢慢慢轉(zhuǎn)好,封城令便在守城官等幾位大人的合議之后解除,這消息也快馬奏報給朝廷。格爾英自然也是在解禁令頒布后才進得這塔勒城。
薛染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格爾英很明顯是沖著烏吉達洛而來,想來也是他的愛慕者,怎的反而要自己給這個“罪魁禍首”解釋,剛想反駁,只聽那人又道,“本王的王妃?!?p> 烏吉達洛刻意低下頭湊到薛染的臉頰處,柔聲說了這么一句。
薛染更加怔愣,原本是為了氣氣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才這般說辭,竟叫這人給拿捏住了。半晌后才開口道,“咳咳,先把人叫進來,你自己問個徹底,我瞧著這位姑娘是有事要說與你聽的?!?p> 烏吉達洛偷笑,“好,請格爾英小姐?!痹捯舨怕?,一個嬌俏人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進了烏吉達洛的院子。烏吉達洛攜著薛染不緊不慢的走出內(nèi)堂,就在院子的石幾處見到了格爾英。
格爾英很是親昵的喚了一聲“王爺”,又不情不愿的看向薛染的方向,喚了一句,“王妃”。烏吉達洛一時間沒忍住笑出了聲,薛染順勢應(yīng)答了下來,又輕輕瞪了烏吉達洛一眼。
烏吉達洛根本不知道薛染做了什么,怎的叫格爾英這么個烈性子心甘情愿的服了軟。
他自然也不知道如今在塔勒城中,薛染又是個什么神話一般的人物,民心所向,都道塔勒王婚配之人乃月神的使者,定然會給北漠帶來福祉,怎是那些凡夫俗女可與之媲美的。
這話聽得多了,格爾英便是再自視甚高,也難免生出許多不如人的念頭,又親自領(lǐng)教了薛染的“手段”,這時候還哪里敢造次。
“格爾英,這些年在月神廟修行,身子可是調(diào)養(yǎng)好些了?!睘跫_洛示意格爾英落座,又十分客氣的關(guān)切起她的身體,畢竟早年間她曾以調(diào)養(yǎng)身體為由去往月神廟多年,如今怎么也該有個說法。
提起這個,格爾英的臉色瞬間就一陣紅一陣白起來,吞吞吐吐的,思索半晌還是實話實說,“我哪里有什么可調(diào)養(yǎng)的,身子比狼還健壯,都怪我那個爹,非要送我去月神廟,這些年……”眼看著格爾英就要把她這些年的遭遇盡數(shù)講個遍。
薛染適時輕咳一聲,一臉嚴肅的道,“想來王爺也是關(guān)心格爾英小姐的來意的,小姐舟車勞頓來道此處,當不止是為了訴苦的,有何急事不妨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