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在幾百年前也有一個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少女以另一種更加野蠻的方式對她說過,薛染不知此刻再重現(xiàn)類似的場景,該是個什么心情。
“百里翯,你利用我做的已經(jīng)夠了。至于這位辰國儲君,你自發(fā)落吧。”薛染淡淡的道。
此刻算得上千瘡百孔的百里翯,受了這么多的傷,琵琶骨還被穿著,也沒有薛染這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來的痛苦?!袄茫康降啄氵€是覺得我對你只有利用嗎?”百里翯似是在對薛染遠去的背影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百里翯雖不知進入自己體內(nèi)的紫藍氣團是什么,但是他大概了解,自己是南迦國巫后一族的后人,這東西可以叫薛染的噬魂之力臣服于自己,那大抵便是南迦國的東西??墒菫跫_洛卻可以在那種情境下,影響薛染的心神,叫她掙脫自己的掌控,卻也是一個隱患。
薛染不愿烏吉達洛看見眼前這糟污血腥的場景,只命令雪緣蝶將二人帶離遠去,便是穆托和巴拉亥也給留在了原地,他二人方才看見自家主人被雪緣蝶團團圍住,也是慌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接下來又被薛染的殺戮手段震驚,如今又在眼皮子底下把主人看丟了,也是短時間內(nèi)遭遇了重重打擊。
不過,他們也都心知肚明,無論薛染有多么強大亦或是可怖,都是不可能傷害自己主人的,是故也只是略略迷茫,很快便混到辰國大軍之中,并與木云丹麾下。
如今的望梁亭,再次回歸到方才對峙之時的狀態(tài),只不過百里虒一方的主上已經(jīng)從百里虒變成了百里翯。
也是在這個空檔,百里虒原本的幾個心腹將領(lǐng)快速派人將他的尸身收回,連同高嵩的尸身一起牢牢護在軍中,而他們身前,則是百里翯,那個真正可以駕馭薛染強大力量的男人。
百里鴻快速整裝,調(diào)整氣息,已然恢復了原本的體統(tǒng)儀態(tài)。此刻正于辰國大軍之前,再度昂首挺胸,周身散發(fā)著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決然之氣。
百里鴻心道是,今日若不能在此地挽回顏面,那不止夜長夢多那么簡單了,多年來他所建立的深厚威信,還有不容一絲污點染指的賢德之名怕也保不住了,最為重要的則是,皇城之中那位主宰者已經(jīng)龍御歸天,他須得以一場大獲全勝做墊腳石,以一種極其盛大的方式走上那個原本就屬于他的位置。
“伯明,你當真要反嗎?”百里鴻一句抓到要點,反叛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便是天下百姓知曉百里翯曾在望梁亭外被百里鴻作為人質(zhì)又險些殘忍殺害,他也不占任何道理。
百里翯聞言未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將百里鴻的嘴臉看得個真真切切。他從前怎么會一心相信這人賢德之心全部為了國家百姓,可笑,真是可笑。
百里鴻此言未得到任何回應(yīng),卻也是不急,畢竟所謂的正義必定是在他這一邊。
不知這寂靜的場景停留了多久,一個喑啞蒼老的聲音忽的響起,又漸漸的逼近?!罢l說百里翯是在造反呢?”巫王厲卿攜著大巫師等幾個隨從悠然的穿過辰國大軍與百里虒大軍對峙的包圍圈,說道。
看著面前這個蒼老的,卻貴氣逼人的男人,逼近雙方對峙包圍圈如入無人之地一般,百里鴻緊繃的神經(jīng)幾乎就要斷了。百里鴻自然是未曾見過厲卿的真容,可他擁有歷代暗夜獲取的各國密辛,對于厲卿的文字描述還有畫像也是有的,只是他實在不敢置信,如今的巫王竟還是厲卿,一個年過百歲之人。
南迦國素來偏安一隅,便是國主更迭也是不會對外宣布的,除非某些年頭發(fā)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各國的密探才會有可能知曉當政的國主是哪一位。而厲卿之所以被暗夜發(fā)現(xiàn),則是因為百年前其滅掉巫后一族,又發(fā)起南境蠱惑之事。
“巫王…”百里鴻?quán)馈?p> 厲卿也很是懂得禮儀的,對著辰國儲君眼神示意了一番,便笑道,“本王偏安南境已久,對辰國大好河山艷羨已久,如今看來果真名副其實?!甭曇粢琅f喑啞低沉。
“巫王登臨我辰國境內(nèi),未經(jīng)兩國商議協(xié)定,便如此可是不將我辰國放在眼里?”百里鴻身后大將率先發(fā)難,正是說出了百里鴻的心聲。
厲卿不怒自威,只斜睨了那人一眼,接下來便說出了一句叫在場人都驚詫不語的話,“南迦巫皇身處險境,吾等前來救駕,有何不妥?”
巫皇?南迦國從前是巫王與巫后共治,后來巫后一族被滅,無后人可承繼巫后之位,如今怎的又憑空出了一位巫皇?
“你們南迦國這封號這么隨意的么,說封就封的,再說,你說的巫皇又是哪一位?”紫英還是沒來得及捂助藍英的嘴。
厲卿一副你問的好的樣子,很是欣賞的看向藍英的方向,起碼藍英是這么以為的,可眾人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巫王看的是百里翯的方向。
“巫王的意思是,百里翯便是你口中的巫皇?”百里鴻很是不可置信,帶著幾分懷疑的口吻問出了這句話。
厲卿目不斜視,仍舊看著百里翯的方向,這個肯定的回答他不想由自己說出來。
又寂靜了半晌,百里翯終是開口道,“太子殿下既要給我扣上一頂造反的帽子,我便給自己尋一個更合理的名頭,難道不好嗎?”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又是一頭霧水,莫要說百里虒的軍士們糊涂,便是一直跟隨百里翯的紫藍二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主子,主子。”二人異口同聲,又意識到此刻不是他們該發(fā)問的時候,便立時管住了嘴巴。
厲卿喑啞的笑聲適時響了起來,笑罷才緩緩道來,“百里世子確是辰國珹王百里虒親子,可也是我南迦國巫后一族的傳人,那紫藍雙瞳便是再好不過的證據(jù)了?!?p> 眾人這才齊齊看向百里翯的雙目,起先因著事情一樁樁的發(fā)生,變故又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眾人哪里注意的到這人的眼睛,甚至連他的全貌都沒看的清。
此刻,在厲卿的提醒之下,齊刷刷的望了過去,離得遠的看的還不是很清楚,但是距離百里翯最近的將士們看的是清清楚楚,百里翯那雙瞳仁的確不似尋常人,卻是如同暗夜中的藍寶石一般,透著邪魅妖艷的異域風情。
厲卿又繼續(xù)說道,“世人雖不知我南迦全貌,卻知曉南迦國巫后一族盡皆滅亡,熟料竟有這么一顆滄海遺珠身在辰國,實屬歷代巫后庇佑?!?p> 厲卿說這話可是臉不紅心不跳,仿若滅掉巫后一族的人不是他一般,還堂而皇之的告慰歷代巫后的在天之靈,也不怕夜里都來尋他。
百里翯竟是巫后一族的后裔,眾人此刻心中還有軍規(guī)軍紀,不敢出聲討論,只是不斷的左右探看,眼神交換著心中的不可思議感。
厲卿又道,“南迦國祖先有遺訓,若有一人以男兒之身繼成紫藍雙瞳,便是我南迦國天選的皇者,巫王、巫后一族需盡數(shù)歸于其麾下,聽命于他。如此,諸位可還有異議?”異議,容不得其他人有什么異議,南迦國的事他們也管不著,只是,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好似說什么都很合理。
百里鴻心下暗暗揣度,此前他也聽聞百里翯生母是個異族人,本是良家之身,卻因著相貌不同尋常人,被納入奴籍,進了王府做最下等的粗使婢女,不料竟是南迦國巫后一族的后人,更加想不到的是,她竟繼成了巫后一族的先天血脈,又將這先天血脈承繼給了百里翯。
百里鴻道,“即便此人…百里翯是南迦國巫皇,又何以無故侵犯我辰國疆土?!?p> 厲卿冷笑一聲,找到了百里鴻話中的漏洞,“無故嗎?太子殿下許是忘記了,本王方才所說,巫皇殿下乃是巫后一族的血脈,珹王自然不是我南迦國人,那么,其母就必定是我南迦國人。她又是如何死的,殿下不清楚?巫后一族的靈脈繼承人竟無故死在辰國,難道我等還要坐視不理?!?p> 好一個胡攪蠻纏,百里鴻心道是,你自己滅了人家巫后一族都不曾覺得該死,如今倒是在這叫囂起來要為巫后一族的后人做主了。
百里翯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再出聲,直到百里鴻身后的辰國將領(lǐng)說道,“南迦國兩次在南境發(fā)動蠱亂,害我辰國將士數(shù)十萬,如今堂而皇之的進入我辰國領(lǐng)土,又叫囂著什么巫皇,巫皇又如何,一樣得血債血償?!?p>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南境的蠱亂在此時被提及,辰國將士們的熱血瞬時便被點燃,那些戰(zhàn)死南京的將士,有很多是他們的同僚,親人,兄弟……因著中了蠱毒,多半都落得了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可是最為讓人難以接受的,這些曾經(jīng)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人,盡數(shù)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而他們的雙手同樣也沾滿了自己人的鮮血。
百里翯冷眼旁觀,亦不許自己身后的紫藍二英有什么動作。紫藍二英想到赤英因為中了蠱毒才被陳亢那孫子害死在南境,至今尸骨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