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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猶憐是盟主

第11章 再遇

我見猶憐是盟主 月出云 2215 2022-12-26 22:00:18

  枕星樓,是繞梁閣最貴的地方,招待的是出價闊綽的常客,其中不乏達官貴人。

  這里,不允許有繞梁閣婢女出入,便是秋娘也尊重貴客的隱私,不會隨意進入。

  進門后迎面是一條窄細的步道,地面上鋪著錦繡氈毯,踩上去寂然無聲。步道的盡頭是一架四扇屏風(fēng),屏面是透明的鮫紗,其上繡著仕女圖。

  室內(nèi)寂然無聲,既沒有推杯換盞的聲音,也沒有說話聲。

  畫角覺得有些奇怪,在屏風(fēng)前立定,透過屏風(fēng),看到室內(nèi)有兩道影影綽綽的身影。她定了定神,微笑著繞過屏風(fēng)。

  室內(nèi)裝飾的華貴奢靡,就連墻上字畫看上去也是真品。

  明亮的琉璃燈下,坐著兩個年輕的郎君。

  他們面前擺著一張紅木桌案,上面擺滿了美味珍饈,不過,兩人似是都沒有動箸子??吹剿M來,兩人皆抬頭朝她望來。

  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襲素色織錦襕袍,領(lǐng)襟和袖口處俱精心鑲以深色紋繡,一看就是貴族公子的妝扮。

  只是,他頭上卻戴著帷帽,帽檐前垂著輕紗,瞧著與女子所戴的冪籬有些相似,輕紗在臉前是分作兩半的,方便用飯時撩開。

  畫角一時有些納罕。

  都來妓館狎妓了,還這樣藏頭露尾、遮遮掩掩,這是還想要臉?

  當(dāng)真是不要臉!

  她強忍住心頭的厭惡和譏嘲,緩步上前,行禮道:“奴家是繞梁閣新來的花椒,見過兩位郎君?!?p>  她還沒有花名,秋娘問她,她便隨口起了一個。

  另一位年輕郎君身著煙灰色襕袍,生得倒也俊氣,只是臉色蠟黃,一看就是經(jīng)常出入勾欄的紈绔。此時,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對畫角道:“花椒,好名字,你過來,坐這里吧。”

  來之前,秋媽媽說過,這次來的??兔苌?,是禮部郎中家的二郎君,平日里常與禮部侍郎家的四郎君來閣里捧場。

  他有日子沒來了,這次帶了一位貴客,雖不知身份,但出手極闊綽,要她好生服侍。

  毫無疑問,這位著煙灰色襕袍的男子便是周升了。

  畫角垂了頭,清聲說道:“秋媽媽吩咐,要我……要奴家好生服侍兩位,奴家不敢坐?!?p>  周升也沒有強求,看了眼主位上的人,問道:“你們閣中,除了你,還有幾個妖妓?”

  畫角有些疑惑,心說我今日剛來,還不及你來得多。有幾個妖,你不比我清楚?

  周升見她沒說話,笑了笑說道:“我有日子沒來了,以前沒見過你,想是新來的?這次與你一道來的,有幾個?”

  畫角輕輕一笑,說道:“這次來的只我一個,閣里原先還有三個,是豹妖和荷妖,還有一個,我還未曾見過?!?p>  “你是什么妖?”坐在主位上的人忽然開口問道。

  他的嗓音很動聽,清冽而溫雅。只是,畫角莫名覺得有些耳熟,似在哪里聽過。

  畫角抬眸瞥了他一眼,雅室的窗子是半開的,夜風(fēng)透窗而入,蕩起了他面前的輕紗。不過,風(fēng)似乎不夠大,她只能自輕紗翩飛間窺見他脖頸上玲瓏的喉結(jié)。

  畫角略有些失落。

  她倒是真的很想看清這來勾欄喚妖陪客的作死之人,生得什么模樣。是不是左臉寫著金玉其外,右臉寫著敗絮其中,額頭上橫批:作死。

  “奴家是朏朏妖?!碑嫿峭倘灰恍Α?p>  隔著輕紗,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游移。

  畫角頓時有些不舒服。

  她不怕旁人看她,但是,這種你看我卻不讓我看你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她垂下眼睫,看到桌案上的酒壺,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行至桌前,伸手提起酒壺,笑盈盈說道:“奴家初來乍到,服侍有些不周,還望貴客海涵,奴家這就為兩位斟酒。”

  畫角先給周升斟滿了酒,又邁著碎步行至戴著帷帽的人面前為他斟酒??珊薮藭r風(fēng)停,輕紗又合上了。

  深紅色的酒液入盞,酒香撲鼻,是葡萄酒。

  畫角抬手慢慢將酒盞推至他面前,嫣然笑道:“請用?!?p>  他卻不用,一手牽起廣袖,一手推盞,又將酒盞推至她面前,淡淡問道:“你不會陪酒嗎?”

  周升也笑道:“來之前,秋媽媽沒有教習(xí)你嗎?你是不是該先敬我們一杯?”

  畫角的確沒陪過酒,不過,敬酒她卻會。

  她提起酒壺,抬手斟酒。

  恰巧此時風(fēng)起,揚起了他帽檐上的面紗。

  畫角的心神頓時系在了輕紗上,目光隨著輕紗起起伏伏,隱約看到了他線條流暢的下頜,如菱角般的唇,還有唇角邊那一抹淡淡的冷笑。

  雖未曾窺見全貌,但感覺人生得還不錯。

  畫角有些遺憾,這年頭,當(dāng)真是人不可貌相。

  耳聽得周升低呼一聲:“溢了,酒溢了。”

  畫角一驚,垂眼看去,杯盞中的酒液不僅滿了,還溢在了桌案上。她忙放下酒壺,取了巾帕擦拭干凈。

  這會兒,畫角也不再想看他什么模樣了。

  俊美也好,粗鄙也好,左右不過是闌安城的紈绔,不會是好人。

  她執(zhí)起酒盞,舉起來朝著兩人說道:“方才是我不慎,我這就敬兩位……”

  畫角忽然愣住了。

  或許是為了方便飲酒,那人居然抬手摘下了帷帽。

  畫角費盡心機想看清的容顏,就這么隨著輕紗揭開,展露在她面前。

  或許是猝不及防,或許是太過震驚,畫角只覺得腦子嗡了一聲,有些眩暈,手中的杯盞脫手墜落在地。

  是他!

  九綿山桃花林中的白衣少年。

  此刻,他身著錦繡華服,長發(fā)高束,固發(fā)的玉冠鑲珠掐金,別有一番貴氣。那張臉在華服襯托下,愈發(fā)俊美得驚心動魄。

  他的臉色瞧著倒不似那日那般蒼白,在燈光映照下,散發(fā)著淡淡的如玉光華。

  自從那日逃跑后,畫角也曾想過,兩人或許還會謀面。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繞梁閣遇上他。而此時,他是嫖客,她是妖妓。

  太令人震驚了。

  畫角生怕自己臉上神色泄露了心中所想,慌忙俯身去撿酒盞。

  玉色的琉璃盞,早已碎成了好幾塊,靜靜地散落在地面上。

  畫角伸指撿起一塊,放在手中的巾帕中。

  腦子卻沒閑著,各種想法紛沓而來。

  他這會兒看上去,好像是沒有病,或許是怪病好了。

  這才病好了沒幾日,這就急不可待地來妓館尋歡,他的怪病不會是花柳病吧?

  也不知她親了他一下,會不會傳染到自己身上。

  真是晦氣!

  最讓畫角驚心的是,他別認出她來。又忽然想起當(dāng)初自己是借了別人的臉,如今是妖,且臉又是自己的,這才放下心來。

  她磨磨蹭蹭撿著琉璃碎片,只見最后一塊正在桌案旁,畫角俯身去撿。

  卻見他起身走了過來,素色提花錦的衣角飄落在她面前,停了一會兒,他驀然俯身,伸手捏住了畫角的下巴。

  畫角被迫仰臉,直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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