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
此時的房間里氣氛詭異,劉慶狀若瘋魔,嘴里不斷重復(fù)著“鬼啊,妖啊”的怪話。
中年婦人則踉蹌著擺脫了糾纏,直到林娜護住了自己,緊抓著領(lǐng)口的手才慢慢松開,眼里依舊充滿了羞憤。
“沒事吧,娘?”林娜幫婦人整理著衣襟,同樣惡狠狠地瞪著那個老不羞。
葉紅秀緊緊地抓著女兒的手,每一個字都咬的極深:“不要臉的...想占我身子...還說阿弟死了!”
“啊?!”
林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這老東西哪來的膽量?不過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關(guān)節(jié)----假設(shè)他說的是真的,阿弟不在,這個家中便沒男人了。
恨啊,老貨還當(dāng)是活在清朝呢?!洋人即便歧視華工,但只要不牽扯自身利益,那些明目張膽的暴力犯罪,還是會嚴(yán)厲打擊的,他這是篤信阿娘不會報警?!
“娘,阿弟沒死,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要不是沒在家里,她都恨不得掏出那卷錢,然后再補上一句:不僅沒死,這小子還在半個月里掙了一百多,牢飯估計能吃上好幾年...
女人也是被氣糊涂了,此時才注意到身旁一聲不吭的青年,不正是自己的兒子嗎?隨后眼里的驚恐和羞憤頓時散去,整個人都撲在了林奇身上,哭成了個淚人。
“阿弟啊,阿弟你去哪里了?阿娘嚇?biāo)懒搜?!?p> 然而林奇卻宛如一尊石雕,依舊是一動不動,雙眼死死地盯著縮在角落中瑟瑟發(fā)抖的矮胖中年。
他腦袋里只剩下一句話:你不是死了嗎?不是死了嗎?!
‘他為什么知道我死了?’
‘是欺騙阿娘?趁她精神崩潰,實施卑劣手段?’
‘還是說...他知道什么?!’
顧不得淚眼婆娑的女人,他示意林娜先帶母親回去。
“那你呢?”自己的弟弟雖然不務(wù)正業(yè),但也從沒見他這么嚴(yán)肅過,“阿娘就是被氣到了,你可不要亂來啊。”
林娜攙扶著母親,心里終究有些不太放心,她隱隱有種感覺,眼前的弟弟,好像變得陌生了。
但女孩此刻也沒做反駁,劉慶確實要敲打一二,還真就欺負咱家沒男人嗎?
自己很快要上大學(xué),弟弟也總得找一份長工來做,以后兩人不在家,母親可不能任由別人欺負----這兒的社區(qū)可不太平。
林娜默默關(guān)上門,她相信小弟是有分寸的,某些人就該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
隨著母女倆離去,林奇也不再遮掩心中的殺意,當(dāng)然,這股殺意并不是針對劉慶,而是活埋自己的歹徒。
黑暗窒息的死亡陰影讓大腦產(chǎn)生了自我保護機制,那段恐怖經(jīng)歷似乎被封存,每當(dāng)他試著回憶,當(dāng)天睡著后,便一定會夢到自己死亡的場面。
白天回想時不覺得什么,但晚上的噩夢卻能讓他身臨其境,仿佛是真的又死了一遍,幾回下來,精神都快被整崩潰了。
林奇認(rèn)為,單純的恐怖回憶或許沒那么嚴(yán)重,比如看一部恐怖片,即便再害怕,肉體沒承受過的傷害,夢境也無法給你還原出來。
因為沒發(fā)生過的事,就是沒法共情,不可能憑空捏造。
而他則不同,窒息是真正會損傷腦細胞的危險行為,一旦超過臨界值,大腦就會受到不可逆的傷害。
也正因如此,他的噩夢不僅真實,且肉體也會跟著出現(xiàn)應(yīng)激癥狀,比如四肢抽搐,心律不齊等,這是非常危險的狀態(tài)。
為此,林奇發(fā)誓要揪出兇手,必須了結(jié)了這段因果,讓自己的精氣神都從噩夢中走出來。
‘共存’與‘和解’向來不是他的人生信條!
...
“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別害怕,我就是問問...”
凌晨才殺了三個人,此刻他的目光依舊透著一種無形的鋒銳,不過他也知道劉慶應(yīng)該是怕極了,所以立刻放緩了話鋒,聲音也變得和善了起來。
只是兩種狀態(tài)間反差太大,倒是讓中年人更害怕了。
加上本就心中有鬼,還做了下三濫的丑事,心虛和恐懼讓這個身懷封建余毒的男人徹底爆發(fā)了。
他一把推開青年,滿是紅血絲的眼珠就差瞪出來了,精神也來到了崩潰的邊緣:“你算什么東西,敢這么和我說話!小赤佬!沒大沒小,論年紀(jì),你要叫我一聲爺叔!”
“一天到夜的游手好閑!跟著五樓的喪門星胡混!打死也是活該!活該!”
“哈哈哈...葉紅秀啊葉紅秀,你剋死男人,現(xiàn)在又剋死兒子!我看得起你才跟你睡覺!不識好歹!娘跟兒子全都不識好歹!葉...”
劉慶徹底瘋了,聲音也越說越響。
林奇已經(jīng)得到答案,為了不讓這個畜生繼續(xù)中傷母親,他抬手一個耳光,將之拍暈在地。
‘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時代。’
聽不如看,看不如親身經(jīng)歷。
20世紀(jì)20年代,好像距離前世生活的時代并不遠,但就這幾天的切身體驗下來,無論是華裔還是洋人,都是那么遙遠。
...
離開劉慶的屋子,他憑著記憶摸回自己家,然而還未進門就聽到了婦人哭哭啼啼的聲音。
為了讓氣氛不那么壓抑,林奇調(diào)侃道:“阿姐是不是又欺負娘了?”
林娜直接被這沒頭沒腦的話給問懵了,一時間都找不到反駁的角度:“我...什么...小弟!你說什么呢!”
林奇做了個鬼臉,掐著嗓子學(xué)女人說話:“娘啊,我早就勸過你了,你非不聽,看吧,吃虧了吧...巴拉巴拉...”
“林!奇!你要死??!”林娜臉蛋臊紅,氣得直跺腳,無他,猜得全中。
眼看姐弟倆就要開撕,母親也只能抽抽鼻子,從中制止。
“大半夜的,不要鬧了,人家明天還要上班呢,小心被投訴啊?!?p> 明明是自己租的公寓,平日里的生活反而像在公共場所一般,大家都是躡手躡腳的。
兩人聞言也都默契罷手,再看向時鐘,好家伙,居然已經(jīng)12點了。
林娜率先起身,取來臉盆和毛巾,作勢欲沖...然而看到林奇正傻傻地看向自己,臉皮再次抽搐了幾下。
“小弟,你...?”
“我?怎么了?”林奇被cue得莫名其妙,你去洗漱,叫我做啥?而且阿姐這是什么姿勢?
“大熱天的...你不沖一把再睡?”
“我回房也能沖啊...啊呸!”發(fā)現(xiàn)自己想歪了,他連忙解釋,“阿姐先去吧,今天不跟你搶水龍頭了?!?p> 他總算想起來了,原主這小子,每天都會和姐姐搶廁所,刷牙洗臉都不消停。
看著自家姑娘消失在廊道盡頭,公用衛(wèi)生間的燈被點亮,葉紅秀看向兒子,問出另一個壓了她好幾天的問題:
“阿弟,小天呢?”
“!”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