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線索
翌日清晨,
6:00,
林奇在一片紛亂嘈雜的吆喝聲中醒來。
昨晚他睡得很不好,總覺得有人在用細(xì)針扎自己腦袋,但又非常輕微,一觸即收的那種。
隱隱地刺撓感攪人清夢,此刻被中途鬧醒更是讓他幾欲發(fā)狂,但這恰恰是貧民窟特有的生物鐘。
啞鈴公寓的住戶大半都是‘勒夫食品加工廠’的員工,他們都要趕在廠房開門前出發(fā)。
每天的這個時段都是公寓里最為鬧騰的時候,各色的早點鋪子也都早早地侯在了樓下,燒麥、粉腸、包子、煎餃、小面等大江南北的餐點不僅品種齊全,味道也是沒得說。
這些美味的食物并不是專供華人,不少需要早起的外國人也同樣會被吸引。
廣場上人頭攢動,儼然一副‘小唐人街’的雛形。
至于五湖四海的方言,更是讓大部分的老外聽得直搖頭:“天哪,他們真的是來自同一個國家嗎?”
...
飯桌上,姐弟倆頂著黑眼圈,相顧無言。
母親早已準(zhǔn)備好了早餐----白粥、油條,和一小碟醬油。
他們家是負(fù)擔(dān)不起樓下的早點的,不過姐弟倆也都習(xí)慣了這種生活,對物質(zhì)并沒什么要求。
三人‘吸溜溜’地喝著白粥,林娜看向母親問道:“小弟已經(jīng)回來了,娘不去收衣服嗎?”
“今天不去啦?!比~紅秀笑盈盈地,心情格外清亮,“待會我去買些排骨,給你們做頓好的??上√觳辉?..”
此話一出,飯桌上的氣氛直接僵住了,姐弟倆對視了一眼,又默契地避開了眼神,再次裝著若無其事地喝起粥來。
婦人倒是沒覺得什么,繼續(xù)說道:“阿弟啊,你們老板是做什么的?華人還是洋人?對了,你去了半個多月,掙著錢了嗎?沒受欺負(fù)吧?”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好在林奇早有預(yù)案,否則還真有穿幫的風(fēng)險。
“老板人挺好的,是個五十出頭的愛爾蘭人?!绷制嬷苯影堰~爾斯的人設(shè)搬了出來,說著還拿出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三張10元紙幣,“工錢。”
“這么多??!你們老板是做什么的?!”葉紅秀面露驚色,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拉高了幾分。
不怪她如此失態(tài),三個禮拜30塊,那周薪就是10塊。
多嗎?一點都不多。
時下工人的周薪普遍在25美元以上,有些大公司,比如福特,GE等,薪資甚至能開到35,但那并不包括華裔。
受到排華法案的影響,克扣和壓榨華人的風(fēng)氣似乎已經(jīng)成了所有資本家不成文的定律。
他們的薪酬一度被壓到了不足平均線的一半,也就是在12美元上下。而這個價碼是熟手工人的薪水,像林奇這種初出茅廬的打工人,一般都是以學(xué)徒性質(zhì)的日薪1美元為標(biāo)準(zhǔn)。
這就是為何葉紅秀在看到兒子周薪10刀時,會那么不淡定了。
想到這,婦人更是怒其不爭!
“你呀你呀!機(jī)會到手都不曉得把握!”
“看看樓下的那群力工,在食品廠里搬罐頭!從早搬到晚,哪天累死掉了都不稀奇!你是真不怕呀!”
見兒子仍舊無動于衷地在喝粥,葉紅秀更氣了:“過年就20了,沒錢怎么討娘子?你就不著急?”
“你呀你呀...怎么吃得下的!”
“你呀你呀...”
聽著翻來覆去都快起繭子的嘮叨話,林奇打心眼里同情原主...阿姐在母親剛挑起話頭的時候,就很沒義氣地溜走了,留下他被整整數(shù)落了一餐飯的時間。
好不容易等到母親開始收拾臺面,林奇這才借機(jī)逃出家門。
他可沒那么多時間揮霍,每浪費一分鐘,就多增加一分被認(rèn)出的風(fēng)險。
不過對于尋找線索這件事,心中倒也不是沒有想法,在得知劉慶目擊之前,他就定下了搜索目標(biāo):小天家。
這是經(jīng)過仔細(xì)分析后得出的結(jié)論,自己除了‘瀕死’的那段經(jīng)歷外,其余的記憶畫面都是能連上的----原主生前并沒有得罪過什么勢力。
黑手黨的本質(zhì)是‘不法商人團(tuán)體’,而不是殺手組織。這世上絕大部分的黑幫,其目的就是兩個字:搞錢!
暴力只是諸多手段之一。
他們不喜歡殺人,因為殺人就會惹到官方,惹到官方就會賺不到錢,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林奇懂,幫派老大們更懂。
不到萬不得已,火并和暗殺,同樣是他們極力避免的。
既然問題不是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那就只可能是小天了!至于劉慶,這個點應(yīng)該出門遛彎去了。
林奇戴上報童帽,稍稍壓低了帽檐。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可以稍微遮掩一些外觀的物件了,聊勝于無。
悄摸著來到五樓,此時的公寓已經(jīng)空空蕩蕩,大家伙不是去了廠房,就是外出找零工了。
他靈活地穿行在滿是雜物的廊道里,只是越靠近小天的出租屋,頭皮被針扎的刺撓感就越發(fā)強(qiáng)烈。
開始還以為是夏日出汗所致,可直到距離屋子不到五米時,沉寂良久的系統(tǒng)突然有了反應(yīng)。
一處空白的表格明暗不定,閃爍的頻率隨著不斷靠近房間而愈發(fā)頻繁,但并沒出現(xiàn)“警告”字樣。
‘臥槽!什么情況?”
林奇不得不停下腳步,審視起系統(tǒng),他對其中的功能還不是很了解,不曉得眼前的變化代表了什么。
而就在此時,那種對‘金屬的親和感’再次出現(xiàn),耳邊也傳來了‘吱呀’的開門聲,和零零散散的腳步聲。
‘小天家有人?。俊?p> 他立刻貓下腰,一動不動地躲在碗櫥后面。
腳步聲逐漸靠近,好在走廊上雜物橫陳,路過的幾人并沒有在意這個又臟又油的破碗櫥。
林奇小心地觀察著這三人:一個白人和兩個亞裔。樣貌都很年輕,甚至不一定有他年齡大。
走在最前面的白人青年罵罵咧咧,嘴上說著什么‘照片,狗屁照片’之類的話。
兩個亞裔一左一右地附和著,其中一個林奇還認(rèn)識!
勒夫食品廠華工工頭陳全安的兒子,陳棟!
他眉頭微蹙,‘陳棟的老爹不是什么好東西,平日里一副買辦姿態(tài),舔洋人可謂是不遺余力?!?p> 可令他不解的是,無論小天還是自己,家人都沒有在食品廠工作,陳全安雖然口碑很差,但相互間沒有利益糾葛。
私仇更談不上,陳棟和他倆屬于道不同不相為謀,雖在同一個社區(qū)生活,但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陳棟去小天家干嘛?找照片?哪來的什么照片?’
自從小天父母離世,他的生活就變得極為拮據(jù),有錢也不會拿去拍照。
而就在林奇為此感到疑惑的時候,多年前的一抹記憶卻讓他瞳孔驟縮!
‘不對!小天的確有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