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吾道，當(dāng)器出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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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斐然冷銳的眉鋒緊蹙在一起，一雙黑眸好似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視線看向蘇長情。

　　有些拘束地抿了抿唇，隨即微微張合：

　　“我......雖不了解棍法，但是刀劍一系，槍棒一系，鞭扇一系，皆為修道者之器，為吾之器而非吾之道，器，可一通百通；道，則器出無回?！?p>　　“隨變化萬端，而理為一貫?！?p>　　“劍鋒所指，吾道所向?！?p>　　“棍器所掃，亦然。”

　　“對敵，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p>　　“吾之劍，當(dāng)劍出無回?！?p>　　陸斐然眉宇緊蹙，好像并不太習(xí)慣自己作為師尊的身份，在自稱上依舊是說我，甚至語氣還帶著微不可察的生硬。

　　話音落下后，陸斐然視線掠過少女沉思的臉龐后，便收回了視線。

　　與此同時，人也沉默了下來。

　　并沒有再繼續(xù)開口的打算，他一貫離群索居，不善言辭，亦并不善與人交流，方才那番話似乎已經(jīng)用盡了他所有的耐心了。

　　蘇長情眼眸透出細微點點的若有所思和明悟，眼睫輕巧快速地扇動了兩下，隨后抬眼看向此刻已經(jīng)將手中利劍收入劍鞘的青年。

　　青年稍稍低頭，略微垂首的姿態(tài)，讓他側(cè)臉的烏發(fā)垂落了幾縷，白皙的面容像是覆著一層薄而清晰的肌理，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只是透出幾分冷漠與清寂。

　　蘇長情視線微移，落到石床的位置上，陸斐然將劍收入劍鞘后便隨意放到了石床。

　　或許不應(yīng)該說隨意，劍擺放還是很規(guī)整的。

　　劍鞘通體漆黑，古樸氣息極重，上面還刻畫著神秘的紋路，像是由云紋、唐草紋、符號變形紋等融合而成的一個全新的奇特紋路。

　　劍長五尺，從外形上看倒是有些像唐刀，其劍柄處還纏繞著布條，布條的顏色已經(jīng)帶著舊黃了。

　　令人一眼就可看出其主定然是劍不離手。

　　蘇長情神情凝滯了下，出現(xiàn)了片刻的怔神，她忽然想到，如果沒有出現(xiàn)意外的話，陸斐然本可以在劍道一途走得很遠。

　　即便在后來成為了很強的召喚師，或許也不是原本的入道初衷了。

　　但從他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便可以看出他道心堅磐，靈臺無塵。如此一往無前的性子，亦如自己所說的那般，劍鋒所指，便是其道所向，那么何懼道阻且長？

　　這般的持心得正，定不會裹足不前，想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走出眼下頹喪與悵然的困境，其鋒芒必不可被遮擋。

　　蘇長情視線又落到了石床邊青年的身上，看著他端著一張并無絲毫神色波動的臉時，又驀然想到方才他冷漠中夾雜著無措與生疏，卻還是極力的盡職盡責(zé)地教導(dǎo)，倒是讓人忍不住揚起嘴角。

　　像是察覺到投注在自己身上強烈的視線，陸斐然微微側(cè)頭，眼眸中泛起一絲疑惑，也朝著蘇長情看了過來。

　　不偏不倚，兩人視線恰好對上。

　　蘇長情彎了彎眼眸，抬手作了個輯，道：

　　“今日師尊之言，令弟子受益匪淺。”

　　“弟子多謝師尊的教導(dǎo)?！?p>　　陸斐然的聲線清泠如遠山冰雪，不帶多余情緒地淡淡“嗯”了聲，便沉默不再作聲了。

　　蘇長情這次倒也沒有內(nèi)心腹誹單音節(jié)應(yīng)該去修煉閉口禪，而是在思忖了片刻后，就跟陸斐然提出了告退。

　　“師尊，如今天色已晚，弟子今日就不便多打擾您休息了?！?p>　　陸斐然輕輕點了下頭，“嗯?！?p>　　“那弟子就先告退了?！?p>　　蘇長情這話落下后，見陸斐然淡淡一點頭后，行了一禮，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他的洞府。

　　她步伐輕快，不過轉(zhuǎn)瞬即逝的功夫就不見蹤影了，徒留下一陣清風(fēng)。

　　陸斐然獨自立于石床旁，身姿泠泠如松柏，看了眼少女消失的方向，霜雪般寒冷的眉眼微斂，指尖微微一動，隨即走到石床邊坐下，指腹劃過放在床上的劍柄。

　　靜坐半晌后，再度嘗試運行體內(nèi)的星辰之力修復(fù)受損的經(jīng)脈和識海。

　　情況依舊和以往一樣，才剛嘗試著運轉(zhuǎn)，一股劇烈的疼痛瞬息從四肢百骸傳來，一抽一抽地痛，每運轉(zhuǎn)一次都是煎熬，如同痙攣般四處亂竄，本就傷痕累累的經(jīng)脈好似被沖撞的更加破碎。

　　體內(nèi)能調(diào)用起來的星辰之力淡薄的近乎無，陸斐然垂下的長睫在瞳孔中落下一層陰翳，蒼白的指節(jié)緊握，嘴角隱約泛起苦意。

　　——

　　另一邊，蘇長情從陸斐然洞府出來后，就慢悠悠地下著青石梯，回著自己的住處。

　　她面色略顯蒼白，美目卻神采奕奕。

　　原本她還在想著自己是否要去逐月峰一趟的，可眼下明月已經(jīng)高懸在空中了，映照出周遭山峰連綿黑影，靜謐至極，唯有冷冽山風(fēng)吹過的聲音。

　　如此，倒也不便再過去打擾師兄師姐們了。

　　這個念頭只在心中一轉(zhuǎn)，蘇長情便將心中的打算暫且按下，開始回想方才陸斐然說的話。

　　吾之器，非吾之道。

　　萬物可為手中武器，一通百通，一悟百悟，和武俠中“一力降十會”的道理其實相差無幾。

　　因而劍也好，棍也罷，只要自己道心堅固，任他術(shù)法萬千，均能以力破之。

　　蘇長情也贊同他所說的話，但這其實需要一個前提，那就好你首先得有那個“力”。

　　要是你的對手境界要高于你很多，那自己依舊還是會挨打的那個。

　　——隨變化萬端，而理為一貫。

　　蘇長情的五官被冷月的光芒給籠上一層淡淡薄光，她微斂眉。

　　這話實則和一通百通的意思也并無甚差別，對敵人時，任他招式百般變化，或許那些招式中有著法訣之奧妙，又或是有著體術(shù)之虛實；然則原理是相通的，只要找到規(guī)律，便可破之。

　　不過那句……

　　——對敵，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

　　這應(yīng)當(dāng)是說粘連粘隨之妙的隨機應(yīng)變吧？

　　蘇長情有些不確定地想著。

　　在向?qū)Ψ竭M攻或追擊時，要步步逼之，使之不能逃脫，而在退讓敵手時，或虛身以化之，或退步以避之，隨機應(yīng)變，找準(zhǔn)時機捅之。

　　總而言之就是對戰(zhàn)機的把握要得當(dāng)，敵弱我強則主動出擊，敵強我弱則避其鋒芒，敵我相當(dāng)則奪取先機。

　　通俗點說就四點——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畢竟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要堅持從敵大我小、敵強我弱的兩個基本點出發(fā)，揚長避短，靈活機動，以求保存和發(fā)展自己，達到做掉對手或者敵人的結(jié)果。

　　——簡稱，茍道流。

　　蘇長情在心里暗自點頭，對自己的理解加以肯定，即便陸斐然原本的意思中根本沒有敵進我退之意，只讓一劍逐破之。

　　如此超凡的閱讀理解，舍她取誰！

　　下山的腳程很快，不多一會，蘇長情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