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誰告訴你的？
夕陽美奐絕倫，傾灑下的晚霞落在北平城，如夢似幻。
歷經(jīng)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朱高爔終于在黃昏前踏進了北平城，來不及休息的他第一時間前往皇城筑地。
朝天道，從城南貫穿至午門、神武門，再到城北，也是整座城正中心的道路，好像再有不遠即到西山，也是朱高爔想開發(fā)的絕佳地區(qū)，因為這里有煤炭資源。
他一路狂奔，橫穿外城永定門、麗正門，途徑內(nèi)城承天門、端門，等到了入皇城午門樓下，他隨手把韁繩甩給旁邊的守職人，暗暗皺眉不已。
路上，朱高爔并未看見被吊著的封飛，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是，他去往居庸關似近一個月，當時只下令吊五天，讓人救下是應該的。
看見下值的長工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不知何故臉上再也沒有昔日燦爛的笑容，麻木、呆滯、冷漠…似乎都在眼簾一一閃過。
朱高爔惱怒不已，明眼人一看就知出了變故，能讓他們有這般面如土色的神情，必然有不為人知的經(jīng)歷。
不等他上前問明緣由，忽然從身后傳來一陣木桶撞擊地面的聲響，回過頭一看是趙五，那日舉報有人偷盜木材的長工，同時也是王小二的同鄉(xiāng)。
見他笨拙的爬起來，雙手急忙把灑出的爛菜葉等剩菜剩飯重新裝桶后，又拿出一塊稍顯干凈的手帕，對著地面擦了很久，這才提著木桶向外走。
朱高爔緊跟其后，他倒也看看什么樣的變故能讓一個人橫遭禍端，好在路程不遠，僅有數(shù)百米。
由于腿腳不便的原因，趙五硬是走了兩刻鐘才走到臨時垃圾場，等回轉身時左臉上有一清晰可見的巴掌印，目測腫脹的程度，顯然剛被打不久。
“趙五…”
朱高爔快走幾步，對著下意識就躲閃的趙五道：“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記得當時，他說想多賺錢，要從事搬運木料的長工，雖比不得瓦師、木師這些有一技之長的師傅，可賺得也不少，否則也不會對木材丟失之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也就不到一個月而已，換了崗位不說，還被打斷了腿，想必定是遭受了非人琢磨，能下此狠手，他想到的第一個人既是封飛，也只有他與他們有仇，暗道：“最好別與你有關?！?p> 一看見朱高爔，趙五動作稍顯遲疑，還以為又出現(xiàn)了幻覺，只是抬眼看了下沒說話，繼續(xù)傾倒垃圾，諸如此類的場景，他每天都在不斷幻想，可惜夢一戳就破，以至在別人面前都不敢提‘王爺’兩個字，不然就會迎來一頓暴揍。
朱高爔滿頭霧水，低頭打量了一下衣著打扮，除了稍顯風塵仆仆外，與平常并無異，怎么就認不出來呢？
“你這是怎么了趙五，不認識本王了嗎？”
似曾相識的話語聲再一次傳來，趙五步伐一停滯，駝著背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機械般轉身再一看朱高爔，委屈的淚水像開了閘洪水般涌出，哆嗦著嘴道：“王…王爺，您終…終于回來了，小人…小人命苦啊！”
多日的忍耐，終于等來了正主，他松開桶的提把手，雙腿撲通一下跪在朱高爔面前，淚流滿面道：“求求王爺…求求王爺，為小人做主?！?p> “你先別忙著磕頭，到底出什么事了？”
朱高爔也不嫌趙五滿身污泥，雙手用力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承諾道：“請你放心，有什么委屈盡管說出來，本王定會為你做主。”
“不滿王爺說，受委屈的不止小人一個，大家伙都在遭受非人折磨。”
趙五似是害怕有人打小報告，拉著朱高爔躲在一處拐角位置，憤恨道：“就在王爺出發(fā)后第三天，有人偷偷救下了封飛…”
半刻鐘…朱高爔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原來封飛那家伙欺軟怕硬，憋了一肚子火不敢找他麻煩，只能把氣撒在長工身上，依仗著背靠大樹，欺上瞞下惹得眾人敢怒不敢言。
開始時倒也有人舉報，可是封飛滑溜如泥鰍，讓人抓不住把柄，而管事人為不得罪燕王府，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導致他信心膨脹，尤其對趙五‘疼愛’有加，甚至差點逼死了他的家人。
一來二去，趙五也不敢再去舉報，這也更加滋長了封飛的囂張跋扈，明擺著克扣錢糧，修改上值時間，好多人因此落下了病根。
“好大的膽子?！?p> 朱高爔怒斥一聲：“姚師傅、徐將軍呢？你怎么不去找他們？”
“去過不止一兩次，還沒見到姚師傅和徐將軍的面，小人就被他們劫持回來了?！?p> 趙五掀開衣袖，漏出身上的淤青傷痕，低聲道：“每次被抓回來就是一頓毒打，小人怕等不到王爺回來，就強忍了下來?！?p> “好，好得很！”
朱高爔對著虛空喊道：“武宗去軍營告訴徐輝祖將軍，立即帶人守好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去?！?p> 雖無人應答，但隱約能聽見一陣破空聲遠去。
“你可敢去指認毆打你的人？”
“有王爺做主，小人才不怕呢?！?p> 隨后…兩人行至協(xié)和門，再往前走是文淵殿之類。
“封飛每日往外偷運木材，管事不查嗎？”
朱高爔站在東華門前，掃視著過往的長工，神情多少都有些死板，很難想象封飛造了什么孽。
“好叫王爺知曉，搭建皇城所需木材市面上很難買得到，僅是一根都能賣上萬兩白銀?！?p> 趙五很是憤怒，又不敢大聲指責，唯恐朱高爔出了北平，他再忍受非人對待，低著頭小聲道：“小人為搜集證據(jù)，有一天偷偷跟蹤過他們，發(fā)現(xiàn)船上還有磚瓦、油漆這些。”
“那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朱高爔有些疑惑，像這種事肯定會安排打手護衛(wèi)，而趙五一介平民，莊稼把式的功夫，別說跟蹤人了，說謊都緊張，不露聲色道：“那你知道他們運往哪里嗎？”
不等趙五回答，朱高爔話鋒一轉，質(zhì)問道：“誰告訴你的？”
“一個黑衣人半夜…”
一時沒反應過來的趙五，話說一半，他啞然失色，不敢看朱高爔。
“實話實說本王可以原諒你一次，要是敢有隱瞞，休怪我不講情面。”
朱高爔沒有動怒，是有人想借他‘鏟除’封飛，還是那人恐懼日后報復，這些會查明白的。
見說漏了嘴，趙五連忙跪下道：“偷運木材確是小人發(fā)現(xiàn)的，而偷磚瓦之事是被人塞進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