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神”
“拜見戰(zhàn)神”
回去的路上,總是碰見不少仙僚來打招呼,他們打扮莊重,隨侍的仙侍齊刷刷的跟在后頭,一看也是要去給菩提老祖賀壽的。
舜華淡淡的點(diǎn)點(diǎn)頭,就當(dāng)問候過了,且不說三千年前戰(zhàn)隕的仙神數(shù)以萬計,如今的老面孔所剩無幾,她獨(dú)身千年,都快忘了如何與人交際了。
“那誰???個個都上去見禮?!?p> 二郎神雙臂環(huán)抱,不屑的挑了挑眉,回答道:“她啊,便是那名不見經(jīng)傳的九重天戰(zhàn)神,舜華。”
新晉的上仙好奇的盯著那抹白色的身影,說:“據(jù)聞舜華乃是九天第一美人,如今一見,果然生的一幅好皮相?!?p> 二郎神:“她孤僻的很,幾千年不曾出過渡淵宮了,還是菩提老祖面子大,不然誰請得動她?!?p> 渡淵宮,一個女子佇立門前,一襲水藍(lán)色廣袖羅裙波光粼粼,像極了鮫人絢麗的魚尾,姣好的面容上浮有一絲郁色,她惆悵的看著那門上的匾額,幽幽一嘆,將手里的食盒放在臺階上,轉(zhuǎn)身欲走之際,她終于看見了身后的白衣女子。
“舜……舜華戰(zhàn)神!”
是昭嵐,如今的北海女君,她又來了……
三千年了,她還在等著漓耀,當(dāng)初她尚未修成上仙,沒有資格自由出入九重天,所以避免了仙魔大戰(zhàn)。
那跳入祭仙臺的三十二列仙僚,除了救上來的那七位,其他人早就元神散盡,化為虛空了。
不知這逝去的北海龍王是如何對昭嵐解釋的,以至于昭嵐時到今日都以為,漓耀還活著,并且留在了渡淵宮隨舜華修行,修行圓滿后還會回去娶她。
遙記得那些仙僚的親眷曾質(zhì)問舜華,為什么關(guān)山海的力量會突然薄弱,若不是她意志不堅,其中兩次結(jié)界險些破開,三十二列仙神又何必跳入祭仙臺獻(xiàn)祭仙身。
也問,既然舜華能毀了祭仙臺,救出了七人,為何不救其他人……
一念之間,昭嵐已到了跟前,她的眼神猶如星辰閃爍一般,激動而又刻意壓抑著情緒,柔柔的行了個禮,說:“聽聞戰(zhàn)神出關(guān)了,小仙不請自來叨擾,請戰(zhàn)神勿怪……”
“既知叨擾,又何必再來?”舜華冷漠的打斷她
昭嵐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轉(zhuǎn)溜著眼睛:“我……我想……”
舜華自知她想說什么,未等她說完,舜華繞過她,身影一虛,影入了渡淵宮中。
“戰(zhàn)神,求你讓我見他一面吧!”
“我不會擾他修行的,我不會纏著他回去的!”
“我只是太想他了,我只是想見一見他……”
舜華立于門后,聽著昭嵐的哭求聲,心痛如絞
她曾以為,時間一長,似昭嵐這種未定性的小女孩,便不會再執(zhí)著于一人了,所以她默認(rèn)的騙了她,沒想到,這一騙,就是數(shù)千年。
漓耀已死,且再無投生轉(zhuǎn)世的可能,她情根深種,若知道真相定是不能接受,北海龍王就這么一個獨(dú)女,她身后還有北海生靈要顧,她不能倒。
若可以,舜華倒寧愿瞞她一輩子,騙她一輩子。
喉頭一梗,一股腥甜竄了出來,舜華摸了摸嘴角,那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何必呢?告訴她啊,告訴所有人真相,讓他們知道,我從何而來,因何而生,就算是九重天戰(zhàn)神,在佛面前根本無法抵抗,你注定懦弱無能,救不了所有人。”
舜華冷笑一聲:“憑你?一絲欲念,也配稱佛嗎?”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事實就是如此啊。亦如你們看待凡人,佛祖看待你們,皆是草芥。接納我吧,舜華,讓我?guī)ьI(lǐng)你,成為至高無上的尊者?!?p> “呵?!?p> 她非但不為所動,進(jìn)到屋內(nèi)就地打坐,反而閉上眼,挑釁的道:“來吧,繼續(xù)折磨我,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p> 預(yù)想的元神撕裂之痛沒有襲來,卻聽見那聲音悠揚(yáng):
“我可以不折磨你,因為你自己也舍不得死,只要你活著,就會源源不斷的為我提供能量,遲早有一天,你的靈識會徹底被我吞噬的,我將成為你,以九重天戰(zhàn)神的身份,徹底掌控這須彌山?!?p> 舜華睜開眼,望著那雜亂荒涼的庭院,昔日姹紫嫣紅,綠樹如茵之景終是散了,就算修復(fù)的再好,也不過是掩耳盜鈴之舉。
她走出去,不再執(zhí)著用法術(shù)掩蓋美化渡淵宮的破敗之相,親自收拾打掃起來。
她從后院里搜出一直舍不得喝的玉露酒,這可是個好東西,當(dāng)年她修得無量之境,群仙恭賀,諸多賀禮中,她最中意的便是玉真仙人的玉露酒,往來天界的酒水大多是虛有其表,喝著是酒,卻不會令人神智昏聵,而這玉露酒號稱醉仙盟,可見勁頭何其霸道。
玉真仙人逝去,再也沒人能做出此等絕品佳釀,又被藏了數(shù)千年,何其珍貴,若不是算出了自己時日無多,舜華還打算入無相之境,成佛之喜時再開壇痛飲呢。
她坐在干涸的池子邊,這里原叫沉淵池,可以窺見凡間世態(tài),所有的神仙下凡歷劫,靈識都是從這里投下去的,昔年的渡淵宮也算廣迎八方,門風(fēng)鼎盛,仙娥仙侍多如過江之鯽。也是從封宮開始,沉淵池被舜華移去了第一天官府司命殿,滿宮的侍從被遣散,她以為,自己可以散化蒼冀崖的魔氣,可誰曾想,歷經(jīng)千年,這魔氣卻強(qiáng)大到要來散化她。
多可笑啊,她又飲下一口玉露酒,昏昏沉沉靠在池子邊,看著已經(jīng)枯死的蟠桃樹,一陣唏噓:“你呀,仙魔大戰(zhàn)都沒能摧毀你,好不容易結(jié)出個果子,證明自己能行,怎么沒了我的照料,就枯死了呢?”
她闔上眼,翻了個身,砰的一聲落入池子里,只覺得眼花繚亂,眼前的石塊似山非山,似獸非獸,其形碩大的像要把她壓死一般。
“這酒不愧是藏了千年,愈發(fā)醉人了……”
她伸手去摸那石塊,小小的一塊如同寒冰一般,突然她睜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所見,即你所想,既知所想,又何必所見呢?”
她坐了起來,搓弄著石塊,陷入了沉思
既然魔氣是被她的執(zhí)念溫養(yǎng),因她的欲念而強(qiáng)大,那是不是說明,只要沒有執(zhí)念和欲念,就可以壓制住它呢?
她迅速起身,走出渡淵宮,前往天璣苑,那是收集了天上地下所有文錄資料的地方。
一路上又碰到不少仙僚,面對他們的行禮致敬,舜華仿若未見,她此刻只想驗證心里的想法。
“這……也太目中無人了?!?p> “據(jù)聞這舜華向來如此,看不起比她低階的仙僚,各位何必?zé)崮樫N冷屁股,自討沒趣呢?”
“聽說,她還把北海女君的未婚夫占為己有,任北海女君苦心拜謁千年,她愣是不肯放人……”
“欺人太甚吶……”
天璣苑——
外形呈塔狀坐落于流云臺上,整體如白玉質(zhì)地,通天72層,塔頂呈金色,懸有玉帝法印——太微觀心咒,可照耀著整座天璣苑不分白晝,更重要的一個功能,便是封存著第72層塔頂?shù)奶鞂m辛密史,與諸天禁忌之術(shù)。
掌管天璣苑的仙官,是個文質(zhì)彬彬的高挑男子,相貌維持著十七八歲的狀態(tài),手臂上搭著一把拂塵,眉間一點(diǎn)紅痣。
舜華前腳剛踏進(jìn)天璣苑,他便憑空出現(xiàn),落于舜華眼前,恭敬迎接:“小仙天璣苑執(zhí)官書錦,見過戰(zhàn)神。”
舜華看著是生面孔,便問:“你如何知道我是誰?”
書錦微微躬身,回答:“戰(zhàn)神出關(guān)之事,恐怕天界已無人不知?!?p> 說著,他看了眼舜華的穿著,笑道:“恕小仙冒昧,如今仙界流行的衣著款式與以往大有不同,戰(zhàn)神打扮古樸素凈,是以小仙斗膽一猜。”
舜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這一路行來她都未曾察覺,自己這一身洗的都有些發(fā)黃了,何止是古樸,與其他仙僚相比,自己簡直是行走的古董了。
舜華沉吟片刻,方才說起正事:“你既是天璣苑的執(zhí)官,也省的我費(fèi)周折尋找了,勞你替我把屏蔽五識六欲的書籍資料找來,我有大用?!?p> 書錦挑著眉,猶猶豫豫的提醒:“那可是禁術(shù)……”
舜華一個眼神看過去,書錦只覺得周身陰寒,連忙解釋道:“這一類的書封于第72層,由玉帝法印加持封印,小仙并無能力破除,若要借閱,需戰(zhàn)神親自覲見玉帝,取得解封手令?!?p> 聞言,舜華走了進(jìn)去,只見天璣苑的藏書均是圍繞著墻壁,如同臺階般一圈一圈延伸而上,抬頭望去,根本望不到邊。
不過中心處一抹金色的光輝倒是清晰的很
舜華指著那光輝問:“是這嗎?”
書錦回答:“那便是太微觀心咒了,除了玉帝手令,無人能破?!?p> 無人能破?
舜華也不知道他為何那么自信,修為的至高境界是虛空,依次是無念,無相,無量,微觀。
每重境界分大小周天共64層造化,無量境界相當(dāng)于半佛之體,超脫本身力量及外在加持,追求世間量與無量的究極變化,可以元神化虛,亦以萬物聚神。
無相境界則是,超脫肉身形態(tài),與天地同壽,不入生死輪回,只有神念,神識,入無色界空無邊處天,博法無邊。
若她記得沒錯,玉帝不過才入了微觀境界,縱使修為圓滿,又如何與她的無量境界大小周天浮屠造化相比?
“不用回稟玉帝了,我不帶出去,看看就走?!?p> 舜華扔下這句話,飛身而起,猶如一條銀龍般盤旋而上,身后書錦驚恐的叫著:“戰(zhàn)神不可!”
眼見離太微觀心咒越來越近,舜華雙指捻訣,置于額頭,一道道金印如同蛛絲般匯聚眉心,形成優(yōu)曇婆羅花之態(tài)
“授我以令,趨我之勢,行我所指,縱我不往,萬象皈依!”
書錦只覺得周身被莫名的力量拉扯著,突然塔頂金光炸閃,刺的他睜不開眼
待片刻過后,他再抬起頭來,太微觀心咒完好如初,舜華卻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