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天色漸暗,季沉靈手里提著兩只兔子,出現(xiàn)在后院,喊了一聲,卻沒有人答應(yīng)。季沉靈挑了挑眉毛,真不回來???
好在黃老爺?shù)臑槿撕懿诲e,倒是不用擔(dān)心季父的安全。
季沉靈搖了搖頭,收拾起兔子來。開膛,剝皮,腌上鹽和一些新鮮的草汁,這些季沉靈都做得很熟練。在腌制的空檔里,季沉靈在屋前搭起了架子。
“你住這兒?”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季沉靈警惕地轉(zhuǎn)身,看向聲音的來源。“就你這警惕性,怎么敢住在山腳下?”那道聲音傳來,依舊是身后,季沉靈還是看不到對方,不過能聽出來,說話的這人很年輕。語氣雖然平淡,但是總有一絲傲氣在里面,季沉靈判斷這應(yīng)該是個富家少爺。既然對方不想讓自己看到,那季沉靈也就不再去看,“閣下說笑了,我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十來年了,哪有敢不敢的道理?”季沉靈低頭點燃了柴火,用木棍叉了只兔子放到架子上,慢慢地開始燒烤。
“閣下是路過此處嗎?”住在山腳下這事,是季父決定的,季沉靈懂事起便一直住在這里,自己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過這人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倒是和村長差不多,所以季沉靈又給他默默加上了一條官家公子的標簽。那人不答,周圍也沒有什么動靜,季沉靈摸不著頭腦,只得繼續(xù)烤肉。
少頃,第一只兔子終于烤好了,出于謹慎,季沉靈還是把兔子舉了起來,試探地問了一句,“閣下,這只兔子烤好了,您要吃嗎?”
“多謝。”一陣熱風(fēng)拂過,季沉靈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個人。過肩的長發(fā),黑色的緊身衣,手里拿著一柄同樣是黑色的劍,這樣的打扮幾乎融入了夜色,讓人難以看見。其他的地方季沉靈沒有敢多看?!八男逓楹酶甙?。”季沉靈心里感慨。修行了五六年,他也才將將跨過煉體,又花了兩三年開辟丹田,然后他的修行就卡住了,卡在了神形這一關(guān)上。再看這位公子,雖然看不出來,但是感覺比起蘊靈境的夫子要強上許多。
神秘少年伸手拿過季沉靈烤好的兔子,環(huán)顧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能坐的地方,于是右手輕輕一按,將手里的劍插進了地面,他就坐在劍柄上,慢條斯理地把兔子肉撕成一條一條,再放進嘴里。
季沉靈看得有些呆?!肮緙”已經(jīng)是飯點了,季沉靈還沒有吃東西,肚子難免發(fā)出點聲音。少年皺了皺眉,想到了什么,咽下嘴里的肉,問季沉靈,“你烤兔子都這么耗時的嗎?”聲音依然很冷淡,聽不出他對季沉靈手藝的態(tài)度,季沉靈不敢亂說話?!叭绻皇桥斓脑捒梢院芸?,但是想調(diào)料的味道充分滲進肉里,就得慢一點。”季沉靈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火如果大一些的話,也許就不會這么耗時了?!?p> “火大一些么?”少年思索了片刻,屈指彈出一道熱風(fēng),火焰迎風(fēng)就漲。季沉靈悚然,這個火焰的感覺,和早上胡夫子從樹枝上引出來的一模一樣!這樣的火焰可不是能拿來燒烤的東西,火舌一舔,肉就要焦的。
季沉靈心里著急,下意識運氣到手掌,想要壓制一下火勢,然而面對少年隨手施為的火焰,季沉靈調(diào)動了兩個丹田的靈氣也不堪一擊。
不過少年也不是要燒焦兔子,他一看季沉靈出手,就知道自己或許或許好心辦了壞事,于是他伸出食指,虛空一壓,火焰竄起的勢頭頓時止住,但滾燙的熱氣還是灼燒著兔肉,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季沉靈趁機將兔肉拿了起來,確定火焰的溫度不會直接把兔肉燒焦,這才又把兔肉放回去,接著烤了起來?!肮拥幕鹧嬲鎱柡?!”季沉靈是真心贊嘆,但少年并不領(lǐng)情,依然慢條斯理地吃著手上的兔子。
有這神秘少年加了料的火焰,燒烤的速度變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把剩下的那只兔子烤得金黃酥脆,香氣四溢,惹得季沉靈食指大動,狂吞口水。季沉靈看了一眼神秘少年,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一聲,有些臉紅,好在有火光,想來神秘少年也看不出來。
“你不餓?”神秘少年皺了皺眉,烤好了你不吃你看我干嘛?我會搶你的不成?季沉靈訕笑一聲,趕緊吃了起來。
神秘少年看季沉靈吃得實在粗野,一時沒了開口的欲望,兩人便都自顧自地消滅手上的食物,一時間季家院子里只剩下火堆“噼里啪啦”的爆響。
“呼——”吃完了兔子,季沉靈長舒一口氣,把骨頭盡數(shù)扔進火堆,又從一旁的水井打上一盆水,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油漬。少年也把骨頭扔了進去,同時又彈出一道熱風(fēng),瞬間便讓火堆燃燒殆盡,而后來到水井邊,伸手一招,一道流水從水井飛出,在少年面前凝成一團水球,少年便把手伸進水球,仔細清洗。
季沉靈本來想拿一塊皂角給他,但是看他只是把手放進水里,手上的油漬就從皮膚上自然溶入水球,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閣下,您今早有路過我家后院嗎?”兩人都洗漱完畢,季沉靈才開口問道。本來少年一出手季沉靈就想問,但是季父教育他,吃飯的時候少說話,而且少年會來吃東西,明顯也是餓了,打擾一個強者用餐是很不禮貌的,并且十分危險。所以季沉靈忍到現(xiàn)在才開口。
“是我。”少年隨口答道,他拔出了短暫作為椅子的黑劍,又隨手對著灰燼揚了揚手,灰燼中剩余的熱氣被這一揚全部導(dǎo)出,很快就消散了。“那我就放心了,實不相瞞,今早我還專門去找了夫子,就怕有什么妖魔流竄到村里了。”
“那你還住在山腳下?”少年有些詫異,又怕妖魔,又住在村落外圍,這不是矛盾嗎?他想了想,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出手時發(fā)現(xiàn)的些許異常,“你是雙丹田?”少年突然站到了季沉靈面前,一指點在季沉靈的胸口。這一點,季沉靈的身體便失去了控制,只能感受到一股滾燙的氣息匯入自己的血管,順著血管,眨眼睛就行遍全身,只在兩個丹田處略有停頓?!靶牡ぃ诲e!”少年眼睛亮起,對著季沉靈點了點頭,“雖然修為不值一提,但是資質(zhì)看上去還不錯?!鄙倌晔栈厥种?,點了點頭。季沉靈額頭見汗,覺得這位公子的眼光有些奇怪。
“前輩?”季沉靈忍不住出聲,看少年的樣子,已經(jīng)開始神游天外了。“叫什么前輩,我又不是什么老不死?!鄙倌赀肿煲恍Γ惹暗纳衩貧鈭鲆搽S之崩塌,“我叫黃行云,今年也是十八歲。”季沉靈呆了呆。“我叫季沉靈。”這就被黃行云摸透了?胡夫子也曾渡氣入體,但胡夫子運氣的速度比黃行云,簡直如同蟻行。而且胡夫子也不能像黃行云一樣,渡一次氣就把人完全看透。這位黃公子果然超越了蘊靈境吧?
“回黃公子,我確實是雙丹。”胡夫子并沒有對雙丹田的事過多提及,所以季沉靈也不是很清楚雙丹的意義。
黃行云微微瞇眼。季沉靈說得輕松,但在他眼中完全是無知者的言論。雙丹田雖然不少,但也絕不是一個鄉(xiāng)下武生能這么平淡說出來的東西。黃行云動了點心思,“你的‘神形’怎么還沒定?”對于普通人來說,十八歲跨過煉體也算小有成就了。但以己度人,黃行云對有人都十八歲了還沒定下“神形”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因為還沒找到契合的?!奔境领`老實回答。對于有機會鑄丹的人,朝廷其實并不吝嗇。帝祁曾下令工部,鑄出許多寶器,供普通修行者鑄丹時感悟神形。這些寶器一般都存放在縣城或者更大規(guī)模的城池里,在專門的鑄形殿中公開展示。鄉(xiāng)村武堂走出的修行者大多是悟的這些寶器的神形。胡夫子當然也帶著季沉靈去看過,只是依然沒有找到契合的。
黃行云瞇了瞇眼睛,“要不要跟我出去游歷一番?”季沉靈看著他,有些猶豫,“我得先通知我爹?!逼鋵嵓境领`已經(jīng)在考慮出門游歷的事了,畢竟不能一直把自己卡在鑄丹這一關(guān)。但游子出門,終究是要先告知家人的,不然就成了不告而別,被誤解成妖魔作祟也不奇怪。
“這樣,明天中午,我在此地武堂等你?!秉S行云轉(zhuǎn)過身去,抬頭仰望星空?,F(xiàn)在已經(jīng)入夜,天空上繁星點點,明月清冷,季沉靈順著黃行云的目光看去,卻只看到隱隱約約一片烏云,再低頭時,黃行云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季沉靈回到屋里,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
跟隨強者游歷,自然安全是比較有保障的,但是這位強者與自己并沒有什么親密關(guān)系,一面之緣而已,如果自己烤的兔子能讓他說一聲美味,那也是有一頓飯的情誼在,可惜沒有。
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季沉靈沉沉睡去。
第二天,季沉靈又起了個大清早,但是完全不餓,昨夜的兔肉好像還沒被消化完,季沉靈的精神頭前所未有的好。
站在院子里,季沉靈打了幾遍武堂教授的煉體拳法,這才打水洗漱?!凹炯倚∽尤虻貌诲e??!”一個路過季家的村里人看到季沉靈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風(fēng),也是不由得駐足夸獎。季沉靈靦腆一笑,“謝謝李伯?!崩畈呛且恍?,挑起扁擔(dān)離開了。
季沉靈來到黃老爺家,卻被告知黃老爺昨日出門還沒有回來,不禁有些奇怪,不過他還是托了家丁給老爹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