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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佛

殺生佛

玄讖 著

  • 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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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9-25上架
  • 8060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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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殺官

殺生佛 玄讖 3917 2022-09-25 17:26:34

  父母七天前餓死了。

  家中只剩下四面漏風(fēng)的墻,和一個嗷嗷待哺的一歲妹妹。

  如果秦峰沒有猜錯的話,自己這具身體的前主人,不久前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餓死了,這才給了自己借尸還魂的機(jī)會。

  也許是召喚自己過來的神秘力量加持,秦峰雖然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這幅五歲的身體已經(jīng)餓得接近油盡燈枯,但還是被某種不可知的力量支撐著死不掉。

  不知道這股力量還能支持自己多久。

  憑借前世上網(wǎng)積累下的駁雜知識,秦峰勉強在野外找到了些能夠果脯的芋頭——不是后世所說的從南美洲舶來的穿越者神器地瓜,而是天南星科的一種草本植物,代表品種是荔浦芋頭。

  天南星科的植物一般都是有毒的,吃了最少是腹瀉。

  饑餓的人們寧愿選擇吃觀音土,也不敢嘗試這種劇毒的物種。

  秦峰不怕,來自現(xiàn)代社會的他根本受不了饑餓的折磨,更何況,他對自己的駁雜記憶還是有一定信心的,這塊芋頭肯定是無毒的。

  帶著芋頭回到家中,秦峰沒敢開火,找了塊破瓦片,刮去芋頭的表皮,生啃了起來。

  生芋頭溢出滿滿的混雜著淀粉的汁水滋潤著秦峰的口腔,讓他有一種重回人世的感覺,盡管生淀粉的味道非常澀口,秦峰還是忘我地吮吸品味著每一滴甘甜的味道。

  直到他看到妹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你也餓了嗎?”

  秦峰停下了啃食芋頭的節(jié)奏。

  這么小的孩子,還吃不了特別堅硬的食物,秦峰啃下一小塊芋頭,細(xì)細(xì)地在嘴里咀嚼成糊糊,強忍著腹中的饑餓感將糊糊吐出來,喂到妹妹的嘴里。

  那烏溜溜的一雙大眼睛終于重現(xiàn)了名為“生”的光彩。

  秦峰嘆了口氣:“爹死了,娘也死了,現(xiàn)在家里就剩下你了,我也不算是你親哥?!?p>  “你可怎么活啊......”

  按照秦峰本來的想法,只要撐過了這兩天,恢復(fù)點力氣,他就要攢一些食物去外面走一走,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

  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就算在這混亂的世道,總也能憑借駁雜的見識找到口飯吃,能過得滋潤一點。

  至于這孩子,就留在家里,權(quán)當(dāng)是和這個家庭一起死了。

  在餓極的時候,極惡也許只是隨隨便便一個求生的念頭罷?

  秦峰不停地安慰著自己的良知,躡手躡腳地想要逃出這個四面漏風(fēng)的家。

  可看到這一雙眼睛的時候,秦峰完全將這殘酷的想法拋在了腦后,他舍不得。

  也許這是身體前主人留下的血脈相連在拿捏著秦峰的內(nèi)心,也許是作為人類的最后一點良知在控制著秦峰的行為,他想扔下這孩子獨自去謀生,可他偏偏就是舍不得。

  在這個孩子的眼里,他總能得到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

  “唉...還是不夠狠,算了,先讓她活下來吧。”

  搖了搖頭,秦峰將一小塊生芋頭咀嚼成糊糊,笨拙地喂到妹妹的嘴里,一邊喂,一邊拍打著后背。

  一歲的小孩,吃東西很容易被嗆到,實在是麻煩得很。

  更麻煩的是,秦峰剛剛喂飽懷里的妹妹,就聽著外面有人吆五喝六地掀開了自家的籬笆墻,氣勢洶洶地走進(jìn)了院子里。

  根據(jù)一些模糊的前身記憶,來的人應(yīng)該是稅吏。

  今天是交“月賦”的日子。

  秦峰遠(yuǎn)遠(yuǎn)打量了一下,肥頭大耳的稅吏身邊吆五喝六的幾個人,是村子里有名的地痞無賴。

  有趣的是,這稅吏甚至沒給過他們?nèi)魏魏锰?,只是把收他們的稅降低了一些,這幾個人就心甘情愿地幫著稅吏欺壓鄉(xiāng)里。

  秦峰認(rèn)得他們,前身爹娘的死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稅吏一進(jìn)門就大聲嚷嚷著:“秦老五,秦老五在不在家?”

  秦老五就是秦峰的父親,這年頭兒,貧困人家的名字一般都是姓加上排行,比如武大,武二,講究一點的就叫武伯、武仲、武季這樣。

  進(jìn)門先大聲喊名字,會對貧農(nóng)形成一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表示稅吏對這一家人知根知底,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稅交上。

  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固土安民?

  秦峰很討厭這種被掌控的感覺,尤其是作為未來人的靈魂來說,這種完全被人支配的感覺簡直讓秦峰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秦老五!該交月賦了!”

  稅吏的狗腿子們?nèi)氯轮哌M(jìn)籬笆圍墻,大聲呼喝著秦峰父親的名字。

  可秦峰分明記得,他們對自己父母的死一清二楚,甚至連尸體都是他們抬走的。

  現(xiàn)在這個做派,跑自己家叫魂來了?

  事出反常,其必有妖,初來乍到的秦峰決定先佯哭一場,觀察一下這些人想干什么。

  畢竟街坊四鄰的,就算再混蛋,也不至于為難一個給爹娘哭頭七的五歲孩子吧?

  秦峰懷里抱著妹妹,盡力地在堂屋里抽抽搭搭地哭,等著這幾個王八蛋進(jìn)屋。

  屋外的幾個人倒是也識趣,喊了幾嗓子之后就收了聲,跟在稅吏后面,邁步往屋里走。

  一進(jìn)門,為首的流氓率先抽了一下自己的臉:“嗨!真是對不住您了王大哥,我們忘了,那秦老五啊,死了!”

  流氓頭子故意將“死了”兩個字拖得陰陽怪氣,拉著長秧,明面上是說給稅吏聽得,實際上是為了先刺激刺激秦峰。

  兩世為人,秦峰雖不知道他們所圖為何,卻能“聞弦歌而知雅意”。

  聽到流氓頭子大聲呼喝,十分配合地從抽抽搭搭變?yōu)楹窟罂蕖?p>  “我那苦命的爹娘誒!你們就這么走了,留下我和幺妹兒可怎么活啊!”

  “我那苦命的~~爹~娘~來~~~~”

  還好上輩子的時候有段時間短視頻流行整陰間活兒,不然秦峰還真應(yīng)付不來眼前略顯尷尬的場面。

  稅吏見秦峰哭得悲慟欲絕,慢悠悠地從袖子里掏出白手絹來,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哎呦!怎么好端端的人,說沒就沒了呢?”

  “秦五哥可是個老實人吶,這么些年了,月賦、歲賦、田賦、三邊賦,情愿少吃兩天飯都沒少給朝廷交過糧,怎么年紀(jì)輕輕的就走了呢!”

  看著稅吏這一唱三嘆的虛偽樣子,以及他臉上隨著表情變化像是波浪一樣的肥肉,秦峰的心里不由得一陣陣犯惡心。

  “王恩官吶!我爹娘死了,家里一點糧食都沒有啦!這個月的月賦,我恐怕是交不上啦!”

  “我家的好名聲,到我手里就算是敗壞光啦!”

  秦峰說著,哭得更是見者傷心聞?wù)呗錅I。

  姓王的稅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一臉正氣地說道:“圣人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不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

  “如今你父親還沒過頭七,你就要敗壞了他的名聲嗎?你這是忤逆不孝!”

  放在古代,忤逆不孝可是個大帽子,這帽子戴上了,往輕了說要杖責(zé)三十,往重了說可以流放邊疆,民間把忤逆不孝傳得可以說是比下地獄還眼中三分。

  秦峰低下了頭,啞了聲——這一上來就丟給自己一個死胡同?是不是有點欺負(fù)人了?

  轉(zhuǎn)念一想,什么狗屁之乎者也的,自己現(xiàn)在的人設(shè)是個沒讀過書的五歲小孩,哪里聽得懂這些屁話?

  “王老爺,您說的這些圣人的話,我聽不懂呀......”秦峰哭喪著臉,哀求地說道,“我可聽人說了,忤逆不孝是大罪名,您可得幫幫我和我小妹子,不然我們今天就只能死在這啦!”

  那肥胖的稅吏一副虛偽的悲天憫人臉:“哎呦,死了還是小事,你爹沒出頭七,你就壞了他的名聲,到時候十里八鄉(xiāng)都過來戳你的脊梁骨,你就是活下來,這輩子也完啦!一提起你來就知道,你是個忤逆不孝的窮小子,連個媳婦兒都討不到!”

  好家伙,這短短兩三句話把秦峰從或者到死都否認(rèn)了一遍,老情感大師了。

  秦峰心生厭惡,可為了尋求脫局的機(jī)會,還是順著稅吏的話說道:“是啊,這不就指著您接濟(jì)接濟(jì)我們小兄妹倆了么!”

  “我可聽說啦!十里八鄉(xiāng)都夸王老爺心腸好,見不得人受罪呢!”

  那姓王的肥胖稅吏臉上浮現(xiàn)一絲得意之色:“那是。”

  “這樣吧,這個月的月賦我先替你們家墊上,算我借你們的。”

  說著,稅吏從自己寬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份合同,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借據(jù)”兩個字。

  秦峰故作看不懂的樣子,疑惑地問道:“這是......”

  “嗐,君子協(xié)議,打個欠條?!倍惱粜Σ[瞇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我也不能平白無故就往外拿糧食吧,回到家說不清楚,你在這借據(jù)上摁個手印兒,我回去跟我媳婦兒也有個交代?!?p>  秦峰結(jié)果借據(jù),眼睛余光飛速掃了一遍,雖說是繁體字,但也不算難懂。

  大體內(nèi)容就是秦峰借稅吏兩斗米,月利率是...五成,利滾利,如果還不清的話就要去稅吏家打工還債,每個月的薪水是一斗米,如果一年之內(nèi)還不清,便要賣身還債,從此之后秦峰就是王稅吏家的農(nóng)奴。

  看到最后,秦峰心里泛起一絲感動——他明明可以直接搶的,但還是留出了一年的時間給自己多積累點債務(wù)。

  “怎么樣,快按上吧?趕緊弄完,我還得去下一家收稅呢?!?p>  稅吏不耐煩地催促道。

  讓一個現(xiàn)代人的靈魂去簽賣身契這種東西,實在是太有割裂感,秦峰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件事。

  畢竟看這稅吏奸懶饞滑的德行,去了他家當(dāng)什么農(nóng)奴,也不可能衍生極品家丁、贅婿之類的劇情,怕不是每天都得拉磨拉到死。

  秦峰漸漸起了殺心。

  “他娘的!我情愿宰了他亡命天涯,也不可能給這狗王八蛋當(dāng)個奴才!”

  秦峰低下頭,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擠出一副笑臉來,仰頭懇求般對稅吏說道:“好,我摁?!?p>  左顧右盼一陣之后,秦峰腆著臉問道:“王大爺,您有印泥嗎?”

  “就你這黑狗爪子還想用老子的印泥?”稅吏嘲笑道,“你把手指頭咬破了,拿血摁個手印得了?!?p>  “不成,我牙還沒長齊哩,咬不破?!鼻胤搴┬χ惱暨诹诉谘?,“您瞅瞅,窮人家的孩子,長牙都要慢一些。”

  “要不這樣吧,您把刀借我使使,我割個口子?!?p>  稅吏一聽臉色大變:“那哪行?我這是朝廷給的寶刀,哪能給你一個小孩子用?”

  “你能摁就摁,不能摁你就等著官兵來抓你逃稅和忤逆不孝吧!到時候給你掛上牌子游街,游完街還要打你,打完說不定還得給你發(fā)配到苦寒之地喝風(fēng)!”

  “別別別!別呀!”秦峰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您就行行好,把刀拔出來拿手里,我就用用刀刃就行了!”

  “也讓街坊四鄰見識見識您寶刀的威風(fēng)??!”

  稅吏一聽也有道理,天天光嚇唬這些屁民,讓刀見見血,以后自己說話更有威懾力。

  于是笨拙地抽出刀來,攥在手里——他這攥刀的姿勢明顯就是個耀武揚威地外行,根本連刀柄都抓不住。

  “趕緊的,自己伸出手來,在刀刃上抹一下得了。你可留神別把自己手指頭切下來了!”

  秦峰點頭稱是:“哎哎哎,保證不耽誤您大事兒?!?p>  說罷,裝模作樣地把自己右手大拇指往刀刃上一劃,“哎呦”一聲慘叫,把抱著的妹妹丟向稅吏的懷里。

  耀武揚威慣了的稅吏見到有小孩飛了過來,下意識地撒開刀伸手去接。

  秦峰伸手奪過刀來,用盡全身力氣“噗嗤”攮進(jìn)稅吏滿是肥油的肚子里,濕熱猩紅的鮮血噴了秦峰一臉一身,給這五歲的孩子平添殺氣,如同地獄來的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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