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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生一夢

第四章 石出

符生一夢 迦藍颯 5999 2022-09-26 16:44:24

  安歌坐在木桶里,漸漸有一種奇特的感覺,體內(nèi)的那只陰魚好似開始活絡(luò)起來,輕飄飄地在腹中游蕩,像穿針引線一般“縫合”著傷口,不覺痛感,反覺幾分沉醉舒適。

  她就想這樣靜靜坐著,不用去想戰(zhàn)場上的廝殺,不用直面未知的結(jié)局,闔上雙眼,嗅著溫?zé)崴幵∨c徐徐微風(fēng)混雜的芳香,或許即刻死去,也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

  因為有太多事情,她甚或連想都不敢去想,更何談面對。

  突然間,昭信的面龐飛現(xiàn)在她眼前,聲色俱厲地咆哮,“忍冬生死不明,若果真是你害死她,害得我倆天人永隔,之前的兄妹之情便到此為止,我也要把你活活掐死!”癲狂大笑著,血紅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淌出,直至整個眼睛全部泛成紅色,令她驚悚至極。

  安歌從未見過溫潤的二哥變成如此模樣,嚇得她顫抖后退,卻撞上了一個莫名滾燙的東西,她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一個重度燒傷的人在直勾勾瞪著她,不停地嘶吼,“還我命來!”

  那人抬起燒得血肉模糊的手臂,猛地砸向安歌肩膀,觸碰的瞬間,它的手掌便化作灰燼,而安歌的肩也感到十分灼熱,火苗好似要從自己的體內(nèi)蹦出來,熾熱的溫度吞沒了她驚慌的尖叫。

  斗轉(zhuǎn)星移,安歌卻發(fā)覺自己好像變回了正在蹣跚學(xué)步的總角小兒,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光著腳在黑暗的樹林里搖擺踉蹌,正要被女鬼嗚咽一樣的風(fēng)聲嚇得嚎啕,身后一雙溫暖的大手正好將她抱了起來。

  是父親!

  他輕輕拍打著安歌的后背,笑吟吟地逗弄她,“小歌兒乖,小歌兒妙,黑夜鬼魂開始冒,小歌兒沒法再跑掉!”

  一個激靈,父親的面龐已變成那張成熟與稚氣糅合成的獨特魅顏,只見他不停地叨念,“我體內(nèi)生長著陽魚,你就是我的陰魚!休想逃離我的手掌心!”

  “??!”她放聲尖叫著,見前方出現(xiàn)一潭水洼,就要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將身體全部埋在水里,好讓自己躲過身后一連串似人似鬼的奪命追擊。

  “你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象,是你內(nèi)心最恐懼、最不想見到的東西,快把腦袋從水里探出來,否則你會死的!”

  他急促且用力的聲音從天而降,好似有人將她從水里向上拉扯,才致使她結(jié)束了這場揮之不去的夢魘,也讓她的真身不致溺斃在浴桶里。

  安歌睜開雙眼,他清晰地看到,從她眼中流露出對自己的深邃恐懼。

  一股難言的失落涌上心頭,他匆匆抓起外袍包裹住安歌的身體,打橫抱起放置在榻上,為她蓋上厚厚的衾被,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不料,衣角卻被安歌死死抓住。

  她的雙眼空洞了好一會兒,然后沒有任何征兆地,撲進他的懷里,痛哭起來。

  冰山肅容稍顯緩和,嘴角也溢出一抹不經(jīng)覺察的微笑。

  兩個人平躺在榻間,他向安歌娓娓道來,“此番熏蒸,我加入了一味藥——烏羽玉花球,它能夠有效地吸收你腹部和胞宮的血塊,促進傷口愈合,但它也是一劑出了名的致幻植物?!彼麄?cè)過身,輕拂著安歌被水沾濕的頭發(fā),“你在夢中見的,都是幻象?!?p>  “我不知未過門的二嫂如今身在何處,父親和將士們在前線與殘暴的契丹人對決,也生死未卜,而我卻在這世外桃源的世界,茍且偷生。我在那個夢里,一級一級地墜落,好似在十八層地獄里都落不到盡頭。我等待著被審判、被救贖,或許永遠也等不到?!?p>  “你要相信,愛你的人,不論生死,不論發(fā)生了什么,都會永遠愛你?!?p>  安歌凝視著他,指尖輕觸著他眉間的懸紋,冷笑道,“原來如你這般古怪的人,也會相信愛。”

  他感覺受到了捉弄,遂撐起身來,貼近她被汗蒸熏紅的雙頰,“我如果說,這幾日朝夕相伴,讓我對你有了愛,你是否會信我?”

  “說實話,我雖親眼見過身邊親近之人的愛情,但卻不似生長在深宅大院中的女子,隨隨便便就能夠暗許芳心,所以你的話,我本不信?!?p>  他微瞇著眼角,此番實言,已徹底激發(fā)起他骨子里征服的戰(zhàn)斗欲。

  “但你三番五次救我于險境,令我生疑,你雖輕佻卻不僭越,令我敬佩,你雖陰晴不定,實則對我關(guān)懷備至,令我感動?!卑哺桀h首,俏麗微笑,“所以,我信?!?p>  她的大方應(yīng)答,反倒令他始料未及。

  “啊嚏!”只感鼻子酸癢,一個噴嚏已從她口中奪門而出,徑直撲到他因生情而逐漸靠近的臉上。

  也恰到好處地驅(qū)散了室內(nèi)逐漸濃郁的溫香旖旎。

  她歉意地笑著,卻聽門外轟鳴一聲悶響,他警戒地翻身下床,拉開門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厚雪從屋檐落下的聲音。

  “你為蜀國帶來了祥瑞。這些年來,少有這樣的大雪?!?p>  竹林里本是漆黑一片,卻因落雪反射出層次分明的微微光亮。

  他身姿舒展地站在門框中央,背影倜儻如風(fēng),伴著雪花于竹林中交錯紛舞,放眼望去,像極了一副意境絕美的靈動水墨。

  冷風(fēng)穿堂而過,他便要闔上房門,而躺在榻上裹成蠶蛹模樣的安歌,卻使勁叫嚷著想要看雪。

  雖一日光景,木屋內(nèi)兩人的氣勢起伏,似乎已徹底調(diào)換過個來。

  他無可奈何地叉著腰,忽然心生一計。

  躺在榻上的安歌看他急匆匆跑了出去,不見了蹤跡,連門也不關(guān),扯著嗓子好一陣呼喚,也無濟于事。

  沒過多久,便聽到床榻正對的茅草屋頂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后偌大的一角被人掀開,探出個俊俏的腦袋,“這下你能看到雪了吧?”

  “可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p>  “嘖嘖,幸虧我早有盤算!”

  他驕傲地昂著頭,把手邊帶上來的兩盞燈籠固定在孔洞旁,便興沖沖地翻下屋頂,跑回她的身旁,“怎樣?效果怎樣?”

  安歌怔怔地躺在床上,如一座冰雕美人,一動不動地伸著素頸,驚奇仰望。

  他搓著一雙凍紅的手,亦合衣躺下。

  只見紗織狀的芙蓉花帷布之上,雪花漫天晶瑩,旋舞輕盈,桔黃色的燭火打在它們身上,好似從天際投射下來的一縷神光,映著六角雪影,仙袂乍飄,蓮步寒江。

  “等以后,我要造一座四面通透的殿堂,躺在里面,得以觀雪落,觀星辰?!彼@得得意洋洋,“你說,這殿堂當(dāng)做何名?”

  安歌戲謔發(fā)笑,“看著你年紀(jì)比我大些,怎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愛發(fā)夢胡想?!?p>  “你屬什么?”

  “我屬牛。你呢?”

  “屬兔?!?p>  “你竟比我大出十歲!不過,好在看著還沒這么老?!?p>  “你這女娃,腦子還挺好使。不過,就是稍遜風(fēng)雅,不懂風(fēng)情。”

  安歌強忍著笑意,不愿與他拌嘴。

  “月影殿開聞曉漏,水晶簾卷近秋河。”他興奮拍掌,“當(dāng)喚‘水晶宮’才是極妙!”

  “哦,聽著不錯的樣子?!?p>  “文人與武將,就像隔在楚河漢界兩旁,量你也不懂。”他猛地坐起,又往她身上仔細加了一床被子,鼻中逸出一聲輕蔑又帶著憐惜的冷哼,“你是病人,剛泡完藥浴,落雪看夠了,就要好好休息。”

  “這么晚,你還要做什么?”見他起身,套上外衣,安歌以為他便要撇下自己。

  “怎么?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他露出一抹挑釁的笑意,旋即拉出長凳坐在桌旁,握著墨汁飽滿的狼毫,神采飛揚,“我要把‘水晶宮’設(shè)計出來?!?p>  “癡人說夢?!卑哺璐蛑罚切┓褐瘘S顏色的雪花,一片一片與襄繡的芙蓉花瓣合而為一,嘴角噙著安穩(wěn)微笑,墜入深沉夢鄉(xiāng)。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愛與恨,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闖入你的生命里,再難以抹去他們曾經(jīng)交融真心的痕跡。

  次日早膳畢,二人圍坐在火爐前,相顧無言。

  “我的病該好些了吧?”

  之于身體,安歌想要一個答案,又隱隱覺得害怕那個答案。

  “是啊,基本從鬼門闖過了關(guān)?!?p>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

  他滿眼期待地抬起眼,隨即輕輕放下,嘴角微顫道,“不去想那些過往,陪我留在這里,可好?”

  望著他期待又忐忑的模樣,安歌如鯁在喉,“對不起,這個承諾,我沒有辦法給你?!?p>  他的眼神一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謔著,“原來我對你的好,你根本不屑一顧。我拼盡全身醫(yī)術(shù)拯救你,卻拯救不了你的鐵石心腸。”

  “不是這樣的。符家軍還需要我,遼國南下,中原百姓勢必將深陷水火,我不能袖手旁觀?!蓖鄣呐穑哺枳プ∷氖直?,帶著幾分懇求說道,“或是,你隨我一起回到中原。等戰(zhàn)火平息,我們便回到這里,隱居山林,好不好?”

  “安歌,你真是一個好騙的姑娘?!?p>  她心里猛然一顫,立刻警覺地站起身來,“除了父親、二哥和忍冬,其他人都不會知曉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誰?”

  “莫急,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彼难凵裢虼巴?,似乎在呼喚遙遠的時光,纖長睫毛倒影在俊眼修眉之下,令安歌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是癡是嗔。

  “十八年前,一位美麗的蜀國巫女救起逃亡于此地的年輕將軍,見其奄奄一息,她便用族內(nèi)流傳下來的巫醫(yī)苗術(shù)救活了男子,朝夕相處間,兩人心生愛慕,巫女也為將軍誕下兩個孩子,并希望他可以拋下過往,與自己于此長居??墒?,男子卻因身份特殊,決定返回中原,巫女極為害怕失去他,便暗自種下‘迷情蠱’,令將軍神魂顛倒,萬事不知。然而,將軍終究還是發(fā)覺此事,疑惑巫女是受敵人指示來陷害自己,便毅然帶著兩個孩兒離去,這兩人從此便分隔兩地,愛恨恢恢,篤定分明,永生不再相見。”

  他話鋒一轉(zhuǎn),“安歌,你可曾還有一個妹妹,喚作‘君欣’的?據(jù)說你們的名字都來自《楚辭》九歌之篇,‘疏緩節(jié)兮安歌,君欣欣兮樂康’?!?p>  安歌越來越覺得,自己正在陷入一個被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巨大漩渦,滔天巨浪虎視眈眈地圍繞,望著自己逐漸失去招架之力。

  “你的意思是說,我和二妹便是這兩個孩子,父親則是故事里的年輕將軍,而那位巫女……便是我們的生母?”

  “真不愧是我?guī)煾傅呐畠?,絕頂聰明?!彼^續(xù)滔滔不絕地說著,好似一股腦抖出憋悶已久的秘密,“若干年后,那巫女憑借著姣好容顏與絕世醫(yī)術(shù),做了蜀國第一大府費太師的當(dāng)家主母,可是錦衣玉食也掩蓋不了她對一雙骨肉的思念。見到那枚的玉佩,她便要我不顧一切地來救你?!?p>  “她尚可安好?”安歌從小便知生性冷漠的符夫人,并非自己生身母親,如今,從未享受過的母愛,似乎就徜徉在掌邊、唾手可得,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迷離與陌生。

  “她萬事皆安,你不必擔(dān)憂,只是她限于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出府,便將你全權(quán)托付于我,讓我拼勁全力來救你?!?p>  說著說著,他便大笑起來,“我?guī)煾缚次已劢缟醺?,便與我承諾,若是能將你救活,遂將你許配于我。你雖然沒有國色天香之姿,卻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看在師父的顏面,我便勉強接納了你!”

  安歌卻無心與他說笑,“如此,你與她的情誼果真深厚?!?p>  “和你相似,我的生母在生育時難產(chǎn)而亡,因我生性貪玩,和費氏少爺自小交好,父親便放任我在費府游蕩。機緣巧合之下,我結(jié)識了當(dāng)時還是側(cè)室的師父,她教我識花辨草、讀書寫字,向我傳授醫(yī)術(shù),像母親一樣用心待我,我便認她做了師父,想方設(shè)法將她推上費氏主母的位置。而她,也在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刻,助我奪回本該屬于我的地位和榮耀?!?p>  “正如你所說,費府乃蜀國第一大府,能夠在其中來去自由,又能助其身份扶正之人,十有八九,出落于皇族。據(jù)我所知,而幾位蜀國皇子中,唯有一人的醫(yī)術(shù)是天下聞名……”

  望著眼前這位面如冠玉的俊朗公子,安歌感到自己和他之間的那道帷幕即將緩緩拉開,不論是他有意或無意而為之,他與她彼此扶持相伴的故事,終將如彩云散去,霽月難尋。

  “如果我沒有猜錯,”安歌仰天嘆息,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便是當(dāng)今的蜀國皇帝——孟昶。”

  明德元年七月,后蜀高祖孟知祥崩逝,宮內(nèi)秘不發(fā)喪,平靜如斯。

  樞密使王處回在近侍帶領(lǐng)下,信步閑庭走出宮門,乘上馬車,又如往日一般與之閑談幾句,寒暄著如“圣上龍體萬安”、“辛勞大人相送”之類的話。

  待近侍離去,馬車走遠,他才心急火燎地掀開車帳,讓車夫快馬加鞭,前去同平章事趙季良處商討對策。

  他暗暗忖度,先帝這一去,后蜀好不容易得來的平安光景,算是就此夭折,國家未來何去何從,又將是一番懸而不決的未知命數(shù)。

  那里已經(jīng)集合了李仁罕、張業(yè)、趙廷隱、費喬等后蜀重臣,王處回一進門,便撲倒在地上慟哭,“各位大人,皇上駕崩了!”

  趙季良與費喬將他攙扶起來,大家又是好一陣抱頭痛哭。

  半晌,卻聽李仁罕冷冷說道,“諸位傷心無益,當(dāng)下之急,便是速速定奪儲君之位,以求度過眼前這道關(guān)口?!?p>  他的外甥張業(yè)對舅父所言連連稱是,“現(xiàn)在四方藩鎮(zhèn)均由重兵把守,其中不乏奸臣專門等待形勢變化,以圖謀權(quán)篡位。故而應(yīng)照李將軍所言,迅速立下嗣君,方可斷絕其非分之想!”

  費喬拭干眼角淚痕,小心翼翼地說道,“要論諸皇子的軍功及才智,非三皇子莫屬?!?p>  張業(yè)冷哼,“眾人皆知三皇子與費府素日往來頻繁,費大人此番言論,司馬昭之心顯露得有些操之過急了罷……”

  李仁罕朝張業(yè)狠狠瞪了一眼,令其住了嘴,又滿臉堆笑地看向趙季良,“趙大人,諸位大臣皆以您為尊。如今形勢極峻,還請大人示下?!?p>  趙季良捋了捋長長的髯須,“諸位,蜀國之所以能夠逃離中原戰(zhàn)火繚繞,除了地理屏障以外,更重要的,便是大行皇帝在位實行的‘獨善其身’之策。四位皇子中,有三位皆由先皇后所出,皆資質(zhì)平庸,且先皇后作為后唐明宗之姊,身份特殊,其子一旦繼位,極有可能令我蜀國重新卷入中原混戰(zhàn),所以……”

  他說著,便向費喬投去贊賞一瞥,“費大人所言頗為有理,三皇子母家身份低微,家族無勢,其本人也聰明伶俐,一直得到先帝寵愛,論文韜武略也絕不遜色于其他皇子,故而趙某人以為,三皇子確有儲君之質(zhì)?!?p>  眾人遂即紛紛附和。

  明德元年八月,三皇子孟仁贊即位,更名孟昶,為后蜀國第二帝。

  “其實,那些老臣扶我即位,不過是想要找尋一位毫無靠山、終日貪玩的少年皇子,我便是這個傀儡的最佳人選。”

  孟昶回憶起前塵往事,眼里不見了飛揚倨傲,滿是冷若冰霜,“可是,他們終究看走了眼。李仁罕依仗自己在后蜀立國時小有功勛,便不將我放在眼里,更加驕惰放肆起來,掘人墳?zāi)?、廣占良田,儼然太上皇一樣的人物。所以,我便和師父商議,決定聯(lián)合費府,將其甕中捉鱉,一舉拿下!”

  按照孟昶旨意,費夫人與繼子費喬一同暗中替他培植親兵勢力,知曉李仁罕好色淫逸,便又選取幾位頗有姿色的女子,名為皇帝賞賜,實則讓李仁罕在溫柔鄉(xiāng)好好一通左右逢源,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費夫人命令幾位娘子,為他日常食物中下了大量無色無味的迷魂藥劑,不知不覺間,李仁罕的內(nèi)功受到極大損耗,而這一切,他并不自知,只覺高坐明臺的小皇帝整日沉溺于酒色玩樂,愈發(fā)失了進益,也愈發(fā)容易為自己掌控。

  明德元年十月,孟昶召李仁罕入宮議事,順帶賞玩自己從民間淘掠到的前朝珍寶,言談間又喚舞女助興,觥籌交錯、正處微醺之間的李仁罕,早已放下內(nèi)心戒備。

  突然,孟昶以摔杯為號,在殿中埋伏已久的親兵迅速將他團團包圍。

  此時,李仁罕方才知曉中了眼前這位少年天子的詭計,想要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卻終究因其失了元氣,加之烈酒貪杯,瞬間便被周圍的強力武士制服,半分無法動彈。

  孟昶利劍出鞘,還未等李仁罕哀號辯駁,頭顱便被一刀砍下,就此一命嗚呼。

  “當(dāng)我下旨夷滅其全族之時,我才明白什么是皇權(quán)下的殺伐決斷,那一日,便是我重生!”孟昶十分愛惜自己的雋秀黑發(fā),總是下意識的細細摩挲,“特別是有個膽子大的,自恃一方節(jié)度使,拄著拐杖稱病不肯下跪??伤宦犝f李仁罕的死訊,便嚇得立馬把拐杖丟出殿外,頭都磕出血來,實在是可笑極了!”

  這段刀光劍影的權(quán)利爭斗,在他口中輕描淡寫的好似再普通不過的事。

  那時,安歌終才知曉,他身上時常隱隱流露出的逼人氣勢,究竟從何而來。

  生與殺、權(quán)與謀,之于他,不過是一場游戲,他雖始終向往安逸一隅,卻并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忍受別人對皇權(quán)的指手畫腳。

  “隨后,我也借故處置了張業(yè)。王處回、趙季良倒是老奸巨猾,相繼告老還鄉(xiāng)去了。如今,這蜀國才真正是我孟昶的天下!”

  說話間,他伸手將安歌拉入懷中,嗅著她發(fā)間的芳香,不勝溫柔,“所以我再問你一次,陪我留在后蜀可好?我可以給你所有你想要的,哪怕是皇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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