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縣太爺偷娶二房

　　甄士隱遇到神仙，白日飛升，再來看，賈雨村。

　　這日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門前買線，忽聽得街上喝道之聲。

　　眾人都說：“新太爺?shù)饺瘟?！?p>　　丫鬟隱在門內(nèi)看時(shí)，只見軍牢快手一對一對過去，俄而大轎內(nèi)抬著一個(gè)烏帽猩袍的官府來了。

　　那丫鬟倒發(fā)了個(gè)怔，自思：“這官兒好面善？倒象在那里見過的?！庇谑沁M(jìn)入房中，也就丟過不在心上。

　　至晚間正待歇息之時(shí)，忽聽一片聲打的門響，許多人亂嚷，說：“本縣太爺?shù)牟钊藖韨魅藛栐挘　?p>　　封肅聽了，唬得目瞪口呆。不知有何禍?zhǔn)?，且聽下回分解?p>　　這里吧，我只說，封肅原是如來佛祖身邊的，經(jīng)歷過多少大場面，這就唬得目瞪口呆了。

　　那可真的沒法待到告老，或者說，怎么上去的。也就是個(gè)縣太爺呢。

　　卻說封肅聽見公差傳喚，忙出來陪笑啟問，那些人只嚷：“快請出甄爺來?！?p>　　封肅忙陪笑道：“小人姓封，并不姓甄。只有當(dāng)日小婿姓甄，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不知可是問他？”

　　那些公人道：“我們也不知什么‘真’‘假’，既是你的女婿，就帶了你去面稟太爺便了。”

　　大家把封肅推擁而去，封家各各驚慌，不知何事。

　　這里，只覺得封家人和賈家人一樣，都是演戲的行家?？h太爺?shù)娜?，故而不知，也近乎無理吧。

　　至二更時(shí)分，封肅方回來，眾人忙問端的。

　　“原來新任太爺姓賈名化，本湖州人氏，曾與女婿舊交，因在我家門首看見嬌杏丫頭買線，只說女婿移住此間，所以來傳。

　　我將緣故回明，那太爺感傷嘆息了一回；又問外孫女兒，我說看燈丟了。太爺說：‘不妨，待我差人去，務(wù)必找尋回來。’

　　說了一回話，臨走又送我二兩銀子。”

　　甄家娘子聽了，不覺感傷。

　　一夜無話。

　　這里，推斷賈雨村是來謝甄士隱的。還提到當(dāng)年相助的恩情。

　　甄士隱看花燈走丟的女兒，封肅的外孫女兒，甄英蓮。雖說大恩不圖報(bào)，但賈雨村如今只能擺出縣太爺?shù)娘L(fēng)光。

　　一開始，還是知府了。或者說，賈雨村又做官了。

　　新任縣太爺。而削官為民的賈雨村，重新做官，心想，莫非是甄士隱幫了他。

　　賈雨村一上任，就連夜命人去封家請了。

　　縣官已經(jīng)是官場最低的。也就是，賈雨村在這之前，被罷官為民。

　　或者說，賈雨村之所以能出人頭地，一開始是仗了甄士隱在背后點(diǎn)撥。

　　學(xué)藝三年，學(xué)到無中生有的絕活兒，以為可以出師。

　　遇到高手，他的無中生有，玩不下去了，罷官為民。而在野的甄士隱落魄多年，卻成功玩了一手白日飛升，得道成仙。

　　賈雨村這才上門來，求指點(diǎn)一二。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他可能見不到甄士隱，無奈之下，縣衙公差夜闖封家大門。

　　封肅這才大吃一驚。到底是民，縣官就是現(xiàn)管，還是被衙門里的人簇?fù)碇ヒ娏丝h太爺賈雨村。

　　再看原文，次日，早有雨村遣人送了兩封銀子、四匹錦緞，答謝甄家娘子；又一封密書與封肅，托他向甄家娘子要那嬌杏作二房。

　　這里，答謝甄家娘子，與前面封肅夜里二更回來，提到賈雨村所求有關(guān)吧。

　　重要的是，提到女兒甄英蓮。也就是賈雨村所求，可能就是甄家娘子現(xiàn)在一句話的事情。

　　看看后文，王熙鳳在饅頭庵里就叫賈璉的人去跟節(jié)度使說一聲。就成了。

　　而賈雨村的疑惑解決了，也想到了，甄家今非昔比。他才走馬上任，哪里來的官場是非，但他確定真的是甄士隱幫了他。

　　這才以秘信向封肅要甄家娘子身邊的丫鬟。也就是，知恩圖報(bào)。

　　賈雨村做了百姓，官場消息不通暢。但哪里可能平白無故又成了新任縣太爺？

　　而他第一個(gè)想到了甄士隱。所以，上任第一天，就來找甄士隱。

　　再來看原文，封肅喜得眉開眼笑，巴不得去奉承太爺，便在女兒前一力攛掇。

　　當(dāng)夜用一乘小轎，便把嬌杏送進(jìn)衙內(nèi)去了。

　　雨村歡喜自不必言，又封百金贈與封肅，又送甄家娘子許多禮物，令其且自過活，以待訪尋女兒下落。

　　縣太爺偷娶二房啦。再度做官的賈雨村，比前面可高調(diào)得讓人側(cè)目。

　　一上任就直奔雙喜臨門而去。金榜題名，洞房花燭。這里推斷，一兩年前不只是賈雨村，他連宗的賈家榮國府都出了問題。

　　賈雨村削官為民。那么，他連宗的賈家榮國府，只怕不好。而甄士隱所在的甄家呢。

　　賈雨村至少要知府往上才釘?shù)米⊙遥簿褪?，薛家翻身。原是如蛟龍被困，賈雨村就是那根釘著蛇化龍七寸的長釘。

　　一旦脫困，必然是要蛇化龍，龍騰萬里。卻又遇到甄士隱在京城玩了一出，白日飛升！

　　賈家榮國府等，大概要舉族之力，送甄士隱平步上青云，至少也得是個(gè)護(hù)國法師吧。

　　薛家是皇商，甄士隱要與之抗衡，他身后也得是皇族天家。且薛家是地龍翻身，蓄勢已久，故而甄士隱必然也是不動則已。

　　一動就要引起九州雷動。

　　拖著薛家一起渡天劫雷霆吧。當(dāng)真是要決戰(zhàn)紫禁之巔么。

　　所以，這是這么多年都無所事事的甄士隱，掩人耳目之余，下了一盤很大的棋。

　　可以說，他垂垂老矣，好像要死了似的。沒出息，又落魄得要拄著拐杖出門，就是等著薛家地龍翻身的一刻。

　　薛家不動，他哪里敢死……這本《紅樓夢》寫了多少經(jīng)典武俠小說來了？

　　回到紅樓夢里，在薛家趁官場地動而脫困之際，行將就木的甄士隱突然在大街上遇到了神仙指點(diǎn)。

　　然后，跟著神仙走了，不知去向。也就是民間故事里的白日飛升。引得京城百姓嘩然。

　　都成了街巷的新聞傳奇！

　　甄士隱擅長假做真么。這一手白日飛升，對應(yīng)神仙世界里的地動吧？那也是官場呢。

　　起起落落的。而薛家肯定是功虧一簣。

　　至少也沒有能夠?qū)⒄缂乙豢谕滔?，蛟化龍。甄士隱不知道，但甄家娘子他們可是安靜度過了一兩年。

　　直到賈雨村突然冒了出來，夜闖封家大門。

　　從罷官期滿，賈雨村時(shí)隔一兩年又冒出來做縣太爺，而且老當(dāng)益壯得跟老頑童似的。

　　年過半百做個(gè)縣官還鑼鼓開道，儀仗擺開，就跟新科狀元游街似的。引人矚目。

　　縣城街上走一遭唄。

　　天子腳下京郊某縣。高調(diào)得很，可見甄士隱至少跟薛家斗了個(gè)旗鼓相當(dāng)，現(xiàn)在騰出手來，還有余力收拾舊河山吧。

　　所以，罷官期滿的賈雨村又跑出來做官，新上任的縣太爺，做得比應(yīng)天府的知府還有官威。

　　鑼鼓開道。

　　卻說嬌杏那丫頭便是當(dāng)年回顧雨村的，因偶然一看便弄出這段奇緣，也是意想不到之事。

　　誰知他命運(yùn)兩濟(jì)，不承望自到雨村身邊，只一年便生一子，又半載雨村嫡配忽染疾下世。

　　雨村便將他扶作正室夫人。正是：

　　偶因一回顧，便為人上人。

　　這是賈雨村吧。確實(shí)擅長無中生有，表面上看是挾恩圖報(bào)，卻通過甄家娘子都能幫到他，篤定他做了此地新任太爺，是甄士隱的手筆。

　　所以，他也玩了一手他最擅長的無中生有來。也就是迎娶甄家夫人身邊丫鬟嬌杏做二房。

　　縣太爺偷娶二房了。

　　消息不脛而走，本縣富戶肯定要到的。

　　就算人不到，人情得到吧。賈雨村趁機(jī)酬謝封肅百金，還有甄家娘子很多禮物。

　　請來喝酒的封肅，也說不出話來了。二房么，比不得正房太太的，賈雨村就可隨意支配送來的禮金和抬進(jìn)來的禮物。

　　正房太太身邊，不都跟著兩個(gè)丫鬟。管錢管賬管這些人情往來。動不得的。

　　嬌杏可是丫鬟。

　　而這就是新官上任其實(shí)也是兩袖清風(fēng)的賈雨村最擅長玩的一手，官場積年的封肅看了都，估計(jì)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這就是賈雨村的金榜題名和洞房花燭的無中生有，衍生出錦上添花了。

　　二房嬌杏還是甄家娘子身邊的丫鬟，回頭又謝了封肅和甄家娘子。這就是明清時(shí)期的官場，怎么做官呢。

　　而根據(jù)賈雨村接下來說他的故事，語調(diào)輕快，敘事完整。

　　縱然是明清時(shí)期官場小說，嘲諷不假，可也說了接下來便是，偶因一招錯，便為人上人。

　　這就是《紅樓夢》里暗伏的官場故事，朝堂不比江湖，一刀一槍，是要以點(diǎn)帶面推斷背后的布局和廝殺。

　　簡單來說，就是賈雨村居廟堂之高，那么，甄士隱就算身在皇城腳下，也如同處江湖之遠(yuǎn)。

　　也在無人關(guān)注的頹唐里暗暗積蓄力量。而因?yàn)楣賵龅貏佣鴣淼难曳恚婚_始就說了，位置還是在金陵。

　　薛家找到機(jī)會，肯定加劇了地動，聲勢驚人。就不說金陵本地如甄家的皇商等世家大族，賈家一脈都紛紛落馬。

　　代表人物就有位高權(quán)重的賈雨村，或者說，他被一桿子擼到底，還不曉得能不能保住性命。因?yàn)獒斔姥业模褪撬?p>　　而他跟賈家榮國府啥關(guān)系，不能見死不救，也就是賈家榮國府心有余而力不足……反被拖了進(jìn)去。正要壯士斷腕，卻遇到京城某地突然有人白日飛升。

　　祥瑞御免吧。這是甄士隱擅長的四兩撥千斤，而官場爭斗也跟戰(zhàn)場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一擊不中。賈雨村一兩年后還活蹦亂跳地跑了出來，就是明證，他必然是個(gè)滑不溜手的。

　　不然，釘死薛家薛蟠，這么多年！此等世家子，肯定不一般，而賈雨村也必然是個(gè)很難拿捏到錯的好官。

　　所以，原本被打了個(gè)措手不及的金陵世家乃至賈家，也就穩(wěn)定了軍心。

　　兩軍對壘么，就可以組織起有效的抵御，至少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平分秋色。

　　而賈雨村逃過一劫，罷官為民，官場勢力此消彼長的。甄士隱卻得道成仙，又開辟神仙戰(zhàn)場，跟薛家繼續(xù)斗在一處。

　　背后都有皇族天家的勢力么。甄士隱如天外飛來一筆，卻補(bǔ)了賈雨村的空缺，讓薛家布局的大勢仍然如蛇化龍般，被釘死七寸。

　　地龍翻身，卻沒有達(dá)到預(yù)期，一如棋盤上的棋子，不能成功合攏，飛龍?jiān)谔煲簿蜔o從說起。

　　或者說，被甄士隱精準(zhǔn)搶奪氣運(yùn)，助他白日飛升，成了神仙。封肅最后說了，出家一兩年了。

　　這就是甄士隱和賈雨村這對知己，一個(gè)擅長以假做真的神仙的詩酒花茶，洞穿不了的生死局。

　　另一個(gè)則是這種世俗人情世故的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而來的錦上添花局。

　　因?yàn)樗_實(shí)活蹦亂跳走到了世人眼里，還能洞房花燭呢。

　　一年后，還有兒子。再過半年，嬌妻扶正……賈雨村繼續(xù)他的錦上添花局。

　　《紅樓夢》是明清時(shí)期的官場小說，也醞釀出了現(xiàn)在武俠的雛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