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各花各有各香

　　劉子毓開學的時間比尹安辰早兩周左右。子毓先坐上了前往BJ的航班，以軍訓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平日里軍訓占據(jù)了大家大部分的精力，偶爾休息，也是必要的體力恢復(fù)，累得連手機都不想碰。因此，劉子毓生活中的“含辰量”大大降低。這樣的生活，讓子毓心里很輕松。子毓軍訓結(jié)束的時候，尹安辰也從四川到了BJ。第二天，他就趕去學校找她。

　　劉子毓帶著尹安辰轉(zhuǎn)了一圈自己也不太熟悉的校園。吃過午餐，兩個人來到操場看臺。

　　“下周我要去基地軍訓了，你會完全聯(lián)系不到我?！币渤脚伦迂拐也坏剿鴵?。

　　“嗯?！弊迂估淅涞鼗卮稹?p>　　“不過，我軍訓結(jié)束，就來找你?！币渤揭詾樽迂故且驗樗氖?lián)才不開心。

　　子毓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尹安辰察覺到了子毓異樣的情緒，他努力克制著思緒，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去想。最終，還是子毓打破了沉默：

　　“尹安辰，你會覺得累嗎？”說這句的時候，子毓聲音里有種陌生的溫柔，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

　　九月的BJ，尹安辰一下子覺得風很冷，低著頭，深吸一口氣，腹部有明顯起伏：“還行吧。”

　　“我會覺得累?！眲⒆迂共⒉淮蛩阃丝s。

　　尹安辰?jīng)]有說話。他想著自己來之前的期待，和見到子毓之后，子毓眼里的光漸漸消失的強烈反差，他不愿意接受這個答案。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子毓直接了當?shù)卣f了出來，不給尹安辰一絲猶豫的機會。

　　尹安辰覺得風很大，他不斷回想著自己哪里可能讓子毓不自在了。思緒太亂，一時間只能想到子毓在光里的樣子。

　　“玫瑰是有刺的，她會讓你痛才是正常的?！币渤降哪X子里突然閃過這句，眼神恢復(fù)了幾分理智，也掛上了落寞。

　　“好，我們做回朋友?！币渤降穆曇衾餄M是妥協(xié)。

　　這一天，劉子毓終于做了自己。她第一次使用自己可以不愛的權(quán)利。雖然這個權(quán)利，是尹安辰告訴她的。

　　晚上的時候，子毓收到楊語芮的消息：“我和他分手了。不要問我原因，只是想告訴你一聲?！?p>　　子毓覺得驚訝，但想到自己也剛分手分得突然，便也沒追問，只回：“好好照顧自己。”

　　不一會兒，敖盛也給子毓發(fā)來消息：“她有找過你嗎？”

　　子毓很是不解：“剛剛給我發(fā)了消息?！?p>　　“原來她還活著呢？什么消息都不回，我還以為她死了呢！”敖盛的文字有著沖出屏幕的怒氣。

　　“你們怎么了？”子毓很好奇。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才會喜歡她這樣的人。老子為了讓她上個211，心甘情愿去當別人干兒子，飯局酒局沒少參加。她拿到通知書就把我甩了?！卑绞⑿怪鴥?nèi)心的怒火。

　　“不會吧，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子毓被驚得不敢相信。

　　“誤會？誤會就是她打電話通知我分手的時候，她媽媽還給她遞水，讓她慢慢來，講清楚！三年了，我以為她的心是可以捂熱的；我以為她接受了我那么多自己都舍不得買的禮物后，她會珍惜我的好；我以為她不會利用我，這就是最大的誤會！”敖盛氣急敗壞，直言楊語芮是他人生的敗筆。

　　劉子毓從沒想過，楊語芮會做出這么“成年人”的舉動。她很吃驚，但內(nèi)心也算接受這件事情。她想問問尹安辰的看法，不，不能找他?，F(xiàn)在聯(lián)系他，會讓他誤會。我們現(xiàn)在都需要冷靜冷靜。

　　尹安辰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學校，開始了渾渾噩噩的軍訓。他以為軍訓完就會好很多，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绍娪柦Y(jié)束之后，尹安辰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思考被拒絕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特殊體質(zhì)讓子毓沒有安全感？還是因為自己強迫子毓做了選擇？

　　他不愿意打擾子毓。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從子毓那兒得到答案。他只能，默認都是。在四年后的某一天，他才會驚覺，子毓一開始就告訴了他答案：她還不喜歡他。

　　子毓的18歲生日按照農(nóng)歷來算，恰好在那年國慶節(jié)當天。陳誠的學校也在BJ。杜仲讓他去陪子毓過生日。陳誠叫上在BJ的其他同學一起到子毓學校找她。因為另一位在沈陽念大學的初中同學想和她的大學同學一起，趁著國慶來BJ找子毓他們玩兒，他們一行人索性在BJ開了個迷你同學會。那幾天，幾個人早出晚歸，把想逛的地方都逛了個遍，每天也累得夠嗆。不過最累的，應(yīng)該是陳誠。畢竟，他放假回家的女朋友找他的頻率高得很難讓人不注意，以至于假期結(jié)束時倆人正在鬧分手。

　　正式回到學校，尹安辰的大學生活開始得一塌糊涂。找不到發(fā)泄的途徑，他憑著自己的一點愛好參加了武術(shù)社團。在社團里，他還能用武力擊碎壓在心口的石頭。至于學業(yè)上，他對自己專業(yè)課要求很高，但別的課程，好幾門都需要他補考。用他自己的話說，雖然他績點長居班級倒數(shù)，但在專業(yè)問題上，全班第一也得來向他請教。

　　劉子毓的大學生活則顯得普通得多。大一的專業(yè)課并不多，學習壓力沒有那么大。她報名了ACCA（英國皇家特許公認會計師工會），想在大學里通過這個證書提高自己。周末除了上課，就是跟同學們到BJ各處游玩。托室友的福，她們坐在VIP席上看過國際花滑比賽，到過園博園里免費暢游，還在三里屯沒排隊就吃上了明星開的火鍋店。學校的各種社會實踐活動也讓劉子毓慢慢意識到自己不再是一個只需要學習的學生，更是一個需要承擔社會責任的成年人。劉子毓的大學生活，讓她長了不少見識。對外，她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了具象化的認知；對內(nèi)，她重新認識了自己和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接納自己，也努力創(chuàng)造自己。ACCA班上的同學每個人都很努力，老師們都是行業(yè)精英。良師，益友，劉子毓對自己的生活滿意得不行。

　　那一年，杜仲考上了山東的一所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時，杜仲只是像朋友一樣告訴了子毓這個消息。子毓真心替他開心，祝賀他順利進入大學階段。杜仲和子毓，終于可以只是朋友了?？赡芤驗閷ψ迂苟嗄甑淖非蠖坏?，杜仲似乎發(fā)現(xiàn)了子毓身邊的蔣初南的美好，轉(zhuǎn)而向蔣初南表白。蔣初南生氣又無奈地向子毓吐槽這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好朋友。

　　“他這是想脫單想瘋了吧？以后他要是再追你，你可千萬別答應(yīng)啊。還以為他多專一呢，沒想到這么見異思遷?！笔Y初南是真的有些生氣。

　　“無所謂啦，別生氣啦。他喜歡誰本來就是人家的自由。沒人規(guī)定他只能喜歡一個人啊?！弊迂沟故怯X得無所謂。尹安辰教得很好，子毓終于明白了“愛是自由的”。

　　可能這就是青春年少的美好吧，所有的感情都很簡單。子毓只是笑著，她覺得所有人都是自由的：杜仲可以喜歡任何人，蔣初南也可以拒絕所有她不喜歡的人，而自己，也是自由的。

　　后來，班上有位男生向劉子毓表白。第一次，她拒絕了。她好不容易才逃離感情問題?？墒牵€有大庭廣眾的第二次、明目張膽的第三次，劉子毓怕了，只得應(yīng)著?？烧f是男女朋友，兩個人除了每天一起上下課、吃飯、泡圖書館，也沒有別的什么接觸。連牽手，都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

　　大二上學期，劉子毓他們班有幾個去中央財經(jīng)大學交流一年的學習機會。劉子毓想到尹安辰，直接沒有報名。班上優(yōu)秀的同學很多，連著整個家族一起優(yōu)秀并且很努力的同學也很多。最終，一翻激烈角逐之后，排名前三的一一、筱筱和任奇得到了這個機會。

　　劉子毓也并沒有閑著。大二的寒假，劉子毓在老師的推薦下進入BJ德勤會計師事務(wù)所，開始寒假實習。因為實習開始的時間學校還在上課，劉子毓只能在那段時間請假參加實習。項目地點與學校所在位置貫穿了整個BJ城，劉子毓不得不每天早早起床，趕六點那趟地鐵去項目組，晚上六點多下了班回到學校，學校食堂也關(guān)門了。為了不影響室友休息，子毓會隨便在地鐵口的流動小攤上買點什么，帶回去吃。為什么不在路上吃了再回去？因為BJ冬天的風太大了，實在做不到邊走邊吃。項目組的姐姐們也很友善，知道子毓回學校遠，怕子毓太晚回去不安全，幾乎沒讓子毓加過班，都是到點就催著子毓收拾東西回學校。子毓也很感激，主動承擔著各種耗時的“體力活兒”。

　　從學校到地鐵站的路很黑。BJ的冬天，天亮得晚，黑得卻早，寒風襲來也并不與人商量。剛開始，劉子毓那全班倒數(shù)第二的小男友還接送她一下。一周后，他便找各種借口不來。子毓只能一個人大著膽子上下班。為了不耽誤學業(yè)，上下班的地鐵上她總看書，準備期末考試?？纱蟛糠謺r間，BJ地鐵上人太多了，劉子毓好幾次都被人擠得差點雙腳離地，更不用說看書這種奢侈操作。

　　這天，劉子毓跟往常一樣下了班，換乘到六號線上時，車廂里的人群漸漸稀松，子毓拿出她們班獨有的全英文教材開始復(fù)習。不知道什么時候，子毓身后站了一個陌生男人。起初，子毓并沒有在意。換乘的時候，子毓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一直跟在她不遠處，排隊候車時，他直接排在了子毓身后。她內(nèi)心有些不安，但對方完全有可能是恰好跟自己同一個方向。子毓沒作聲。

　　男人一直跟著子毓，甚至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子毓并不想理他，很想給男朋友發(fā)消息說說自己的處境，但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她沒辦法在他面前把消息傳遞給男朋友。她直接請男朋友來接她，可男朋友跟她說，他在上課，下課趕過來，她早就到了，就不來了。子毓很害怕，因為這個男人一直跟她距離很近，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就算他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周圍的人也只會覺得子毓和他是認識的，他們之間的行為只是朋友之間的打鬧。

　　換乘最后一趟地鐵的時候，那男人果然跟了過來，幾乎沒人站著的車廂，他卻選擇站在子毓的座位前。因為是起始站，?？繒r間比較長。車廂里很安靜，子毓很害怕。一會兒她就要到站了，萬一他跟著她下了站，那段沒有燈的夜路她要怎么走過去，那個男人會不會做出什么不軌的舉動。子毓鼓足勇氣，大聲問男人：

　　“你跟了我一路了，有什么事嗎？”

　　男人被子毓突然的發(fā)聲嚇到，支支吾吾地說：“沒……沒什么事啊。我也這個方向。同路嘛?！?p>　　子毓雙手握緊拳頭，盡力讓車廂里的所有人聽見：“可我不認識你！”

　　車廂里的巡警朝著子毓這邊走了過來。

　　男子慌張地支支吾吾了兩句，自覺沒趣，下了車。

　　見男人下了車，子毓一下子靠在座椅后背上。旁邊的阿姨看著子毓，向她豎起大拇指：

　　“小姑娘，你做得真棒啊！你要是不說，我們都以為你們倆認識。一會兒有人接你吧？一個人太危險了，一定要有人接你?。　?p>　　子毓聽著這話，意識到阿姨在提醒自己，現(xiàn)在不能在車廂里說自己一個人。子毓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強裝鎮(zhèn)定說：“有，我男朋友和朋友們在地鐵口等著我呢。謝謝阿姨?！?p>　　剛剛才放下的心，又緊張起來。室友們都是女孩子，不能讓她們來，楚越這個不靠譜的，他肯定不會來。找誰呢？

　　尹安辰。

　　劉子毓的腦子里閃過這個答案?？墒窃趺纯赡苣?？他的學校在BJ西北角，自己學校在西南角，他怎么可能趕得過來。子毓實在沒有辦法，在班級群里發(fā)了求助信息：“我被跟蹤了，哪位好心人來地鐵站接我一下，拜托拜托！”

　　這個時間點，班上好多同學都有課，連楚越都不愿意來，別人來的可能性更低。子毓一直攥著手機，直到出站。子毓站在地鐵口，不敢往那條漆黑的路走半步。冬天9點多的良鄉(xiāng)大學城，人少得可憐，子毓想拉一個同性別的回校同伴都找不到。打電話給爸爸媽媽？不行，他們會擔心的?；艁y之中，她撥通了尹安辰的電話，想借著尹安辰的聲音，撐過那段路：

　　“尹安辰，有人跟蹤我，我害怕……”子毓的聲音里全是恐懼的哭腔。

　　“子毓，你在哪兒，你還好嗎？”接到電話的尹安辰恨不得穿過手機去到劉子毓身邊。

　　“我在地鐵口，路太黑了，我不敢一個人走回學校。我……”子毓盡力克制著顫抖的聲音。

　　“子毓！劉子毓！”不遠處，男班長帶著幾個同學朝劉子毓走來。劉子毓懸著的心在見到同學們的那一刻終于放下來。

　　“子毓？”尹安辰不知道那邊發(fā)生了什么。

　　“沒事了，同學們來接我了?！眲⒆迂瓜蛲瑢W們揮揮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后告訴尹安辰。

　　“好，你回去注意安全?！币渤椒判牧诵?，卻也有些失落。

　　“嗯，再見。”

　　兩個人像是普通朋友那樣掛了電話。可對尹安辰來說，劉子毓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朋友。而這，是他們在新校區(qū)的三年里“做回普通朋友”之后，唯一一次聯(lián)系。

　　子毓掛了電話，跑向同學們。子毓在人群后面看見了楚越。她沒理他，但也不怪他。

　　“以后楚越你就每天接一接子毓，保障一下她的安全。人可是我們班第一個到德勤實習的優(yōu)秀人才。”男班長對楚越說。

　　楚越應(yīng)著，子毓倒是沒往心里去。

　　回到學校，子毓謝過各位同學，看著同學們各自回了宿舍。楚越留了下來，對子毓說：

　　“放假之前，我每晚都來接你。放假之后，你也去阜成路校區(qū)了，也不用我來接你了?？丛谖疫@么辛苦的份上，你得幫我個小忙?！?p>　　“什么忙？”子毓很冷靜。

　　“幫我復(fù)習期末考試?！背秸f。

　　“我自己都來不及復(fù)習呢，怎么幫你？”子毓有點生氣。

　　“你下班回來，每天跟我講一個小時就行。”楚越理直氣壯地說著。

　　“不行，那樣太累了，我支撐不住。”子毓態(tài)度堅決。

　　“那周末的時間，你得幫我復(fù)習完。”楚越不依不饒。

　　“行，感謝您不辭辛苦來接我。”子毓對眼前這個“男朋友”只有無語。

　　子毓為什么不跟楚越提分手呢？因為學校里圈子太小了。分個手，鬧得沸沸揚揚的，同學們都“勸和不勸分”。這樣鬧一場，子毓嫌麻煩，不如等畢業(yè)自動分手?，F(xiàn)在這樣，一起吃飯、上課、泡圖書館，也沒什么不好，只是偶爾要給他補課，小組作業(yè)總被他拖累，而已。

　　另一邊的尹安辰，望著手機出神。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意料之中，劉子毓那學期的期末成績并不高。楚越倒是出人意料地進步了幾名。

　　時間過得很快。雖然因為寒假實習，沒能回家過年，但劉子毓在實習中得到了很高的評價，還在項目上認識了一群優(yōu)秀又漂亮的女孩子?；氐綄W校，子毓要為拯救績點努力。這一學期的專業(yè)課比較多，ACCA課程也加大了難度，子毓恨不得每天住在圖書館里。這邊的尹安辰去向老師毛遂自薦，當了他們班的安全委員。班上任何同學需要他幫忙的時候，他都會出現(xiàn)。另外，他還當上了社團的社長。也不知道為什么，大二暑假，他泡了整個夏天的拳館，愣是給自己練出了一身腱子肉，再加上他粗黑濃密的眉毛，鼻梁處的一道疤痕在眼鏡框下若隱若現(xiàn)，還有那雙一直都有些粗糙的大掌，整個人看起來很不好惹。

　　大二下學期，劉子毓好幾門專業(yè)課都考了第一。尹安辰的成績，除了專業(yè)課，還是在倒數(shù)的位置。

　　到了大三，專業(yè)課少了一些，有了一定基礎(chǔ)的同學們都開始組團參賽。整個大三，子毓在各個比賽組里穿梭，從蟬鳴的夏天忙活到早早下了好幾場大雪的寒冬又回到滿是荷香的盛夏，子毓的電腦里放滿了各種比賽資料。從“電子發(fā)票的報銷合法化”科技立項，到畢馬威管理會計案例大賽；從ERP沙盤模擬大賽，到商務(wù)談判賽，零零碎碎地參雜著一些志愿者活動，獎金也在銀行卡里越堆越多。

　　尹安辰只是總績點低，專業(yè)方面是過硬的。他參加的比賽不多，最值得他驕傲的，是那屆全國論文大賽。在導(dǎo)師的指導(dǎo)下，他和同學們，寫了一篇名為《基于互聯(lián)網(wǎng)+的海淘稅收征管辦法研究》的參賽論文。在全國大賽答辯現(xiàn)場，他們引起了答辯老師的關(guān)注，雖然最終沒能問鼎冠軍，但間接推動了當時稅法上關(guān)于“海淘”政策的改革。面對碩士研究生的對手們，本科生的他們已經(jīng)很滿意這個成績了。

　　又是一年楊花漫天過后的喧鬧，大家都成了學校里的老學長老學姐。大四的同學都要搬回老校區(qū)。從皂君廟（中央財經(jīng)大學公交站點）到馬神廟（BJ工商大學公交站點），只有二十五分鐘的車程，92路公交車直達。

　　劉子毓的績點只能保本校的研究生，她不想繼續(xù)念本校，拒絕了保研。她決定，考中央財經(jīng)大學的研究生，不管能不能考上，就是不想念本校研究生，跟當年不想在四川念大學一樣。

　　尹安辰也決定考研。他要去人大，那是劉子毓想都不敢想的學校。

　　劉子毓那個男朋友楚越在大三的時候費盡力氣讓自己做了“3+1”交換生。大四開學不到兩個月，他就劈腿了。劉子毓倒不傷心，也的確沒必要傷心，就是生氣。說起來，也算是第一個撐過兩年的男朋友，要劈腿竟然都沒跟她打聲招呼。至少，可以提分手嘛！又不是不會答應(yīng)。知道楚越劈腿那天，子毓和蔣初南打了很久的電話，一起吐槽那個不靠譜還讓人生氣的楚越。蔣初南也考研，不過她考本校。

　　準備考研的生活很枯燥，高考是一群人的戰(zhàn)斗，考研注定是孤獨的。劉子毓在考研的高壓下，瘦了很多。不過，她在自己這一片小世界里，過得很自在。

　　時間很快到了考研報名現(xiàn)場確認的那天。劉子毓是個路癡，在這個問路還需要知道東南西北的地方，學校外還能靠導(dǎo)航，進入陌生的學校，她能在里面轉(zhuǎn)一天。ACCA的F8面授課程是在外國語大學上的，第一天上課的時候，如果沒有一路的指示牌和同學們的幫助，她可能到天黑都走不出學校，更不用說回自己學校了。

　　“我也沒去過央財，萬一迷路怎么辦呢？”劉子毓看著手機導(dǎo)航自言自語。

　　尹安辰。

　　在去皂君廟的92路車上，劉子毓嘗試著給尹安辰發(fā)消息：

　　“我去你們學?，F(xiàn)場確認，能可憐可憐這個小路癡嗎？”

　　尹安辰那天剛好起床晚了些，平常應(yīng)該在自習室里的他看著手機里的那個名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這個折磨了他三年的丫頭，竟然主動聯(lián)系了他?？倸w是要有個臺階做回朋友的：

　　“好，我在學校門口等你?！?p>　　“謝謝尹老師，我還有20分鐘到皂君廟。”劉子毓慶幸尹安辰還愿意為她帶路。

　　BJ的風很囂張，如果長發(fā)的劉子毓不戴帽子，她不僅會收獲冬風限定款“獅子王”發(fā)型，還有后勁很大的頭疼。車輛駛過中央民族大學后不久，穩(wěn)穩(wěn)?？吭谠砭龔R站。劉子毓跟著導(dǎo)航下了車，一身黑色的羽絨服，配上黑色的過膝靴，帶著一頂棕色的羊毛帽。劉子毓不喜歡單肩包，她還像高中時候那樣，走哪兒都是一個雙肩背包。車上很多人都是來現(xiàn)場確認的，她跟著人流來到馬路對面，尹安辰就站在學校大門口等著她。

　　尹安辰站在風里，黑色的長褲把他的腿修飾得筆直有力，他把手揣進短款藏藍色羽絨服里，背很直，像是接到任務(wù)私人助理，在人群里靜靜等待著目標人物。

　　他壯了，比高中帥了好多。

　　她瘦了，比高中還要瘦些。

　　“早啊，尹老師?！眲⒆迂贡谋奶貋淼揭渤矫媲?，努力笑得很輕松的樣子。

　　“早啊，子毓。”尹安辰禮貌回應(yīng)著。

　　“走吧，先帶你去現(xiàn)場報道?！闭f話間，尹安辰帶著劉子毓進了校門。

　　學院南路校區(qū)并不大，可以說是一眼就能看完。學校大門對著的就是中央財經(jīng)大學的校徽雕塑。

　　“這是‘吞吐大荒’，取‘龍馬擔乾坤’之意，我們都叫他‘龍馬’，也是我們學校的?；铡！币渤接沂终浦赶蚰亲饸鈩莼趾甑牡袼埽騽⒆迂菇忉屩?。

　　“比我們學校霸氣呢?！眲⒆迂苟Y貌接話。

　　“‘龍馬’后面就是主教，一會兒你弄好了，可以帶你逛逛?，F(xiàn)場報道在右邊學術(shù)會堂這棟樓，學長學姐們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我看他們都在一樓，應(yīng)該很容易找到?！币渤嚼^續(xù)介紹著。

　　“好，那我先過去了。謝謝啦。”與幾百天沒有聯(lián)系過的尹安辰說過兩句之后，劉子毓笑得自然了些。她正準備轉(zhuǎn)身前往現(xiàn)場報道的地方，尹安辰叫住了她：

　　“劉子毓……”尹安辰欲言又止。

　　“怎么啦？”劉子毓看著尹安辰的眼睛。

　　尹安辰垂著眼沉默了兩秒，臉上突然浮現(xiàn)輕柔的微笑：“沒什么，一會兒你結(jié)束了，給我發(fā)消息就行。我在自習室里，不太方便接電話?！?p>　　“遵命！”劉子毓眼睛笑成一彎月，輕快地轉(zhuǎn)身往學術(shù)會堂走去。

　　“原來，她一直都光里。這個丫頭，連沒心沒肺都那么能抓人心?！币渤娇粗鴦⒆迂沟谋秤埃Φ萌缛昵澳莻€春天一樣，心里揮之不去的陰霾，似乎已經(jīng)消散。

　　一個小時以后，劉子毓終于忙完了現(xiàn)場確認的事情。她剛走到龍馬旁，準備聯(lián)系尹安辰，他已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丫頭。”在劉子毓答應(yīng)尹安辰做他女朋友之后，尹安辰一直這么叫劉子毓，三年了，他竟然重啟了這個昵稱。

　　“嗯？你怎么在這兒？”劉子毓并未覺得這稱呼有什么不妥，只驚訝尹安辰的出現(xiàn)。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兒還是我的母校，我出現(xiàn)在自己母校里，很驚訝嗎？”尹安辰冰冷的語氣里有好像還有一絲溫柔。

　　“哦。”劉子毓自覺被懟，不自覺嘟起嘴。

　　“好啦，我先帶你逛逛學校吧?！币渤揭桓哪菑埐唤饲榈谋侥?，寵溺地提溜著子毓的書包帶，把她往學校左邊帶去。

　　“我自己會走，摔了你負責??？”劉子毓還有點不重要的小情緒。

　　“視情況而定吧?！币渤椒畔聞⒆迂梗炖镎f著。

　　“什么視情況而定？我要是摔了，事情發(fā)生在你學校，而且你是唯一陪同人員，可不得你負責嗎？”劉子毓逐漸放松，開始強詞奪理。

　　“你還記得‘實質(zhì)重于形式’嗎？你要是因為自身原因摔的，還賴我，不就成碰瓷了嗎？”尹安辰繼續(xù)逗著他的丫頭。

　　“雖然你《會計》學得還不錯，但你也別欺負我《稅法》沒你學得好啊?！眲⒆迂贡灰?。

　　“就當是償還三年前你欺負我的債吧?！币渤捷p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劉子毓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

　　“對不起。我以為，那樣對我們都好?！眲⒆迂乖诓賵鲞叺男÷飞系椭^。

　　“我瞎說的，想什么呢？哭了我可沒有棒棒糖?！币渤?jīng)]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好像傷害到了劉子毓。

　　“我應(yīng)該給你道歉的。可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不起?！眲⒆迂估^續(xù)低著頭，雙手拉著書包帶往前走著。

　　“怎么啦？分手了？”尹安辰問。

　　“你怎么知道？”劉子毓抬起頭，有些吃驚地看著尹安辰。

　　“我也會看你朋友圈?！币渤酵Ｏ履_步，看著劉子毓。

　　“哦。我以為，這么久你都不聯(lián)系我，你把我屏蔽了呢?！眲⒆迂寡凵穸汩W。

　　“那是你吧。話說你跟他怎么就分手了？”尹安辰想問的，其實是他們怎么在一起的，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分手”。

　　“他出國了，劈腿了?！眲⒆迂拐f著就來氣。

　　“他那么渣，你都能看上？”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食堂，往圖書館走去。

　　“又不是我看上他的，甩了好幾次，都被班上的人勸和不勸分了。我也不想?！眲⒆迂共惶_心。

　　“這倒是同班同學能做出來的事，也像是你會做的事情。這么多年，你在感情上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尹安辰無奈地笑著，說得好像自己這幾年不近女色，又有多少長進似的。然后繼續(xù)為劉子毓介紹：“這兒是圖書館，再往前，有道小門，附近有很多好吃的。繼續(xù)右轉(zhuǎn)，就回到學術(shù)會堂那棟樓后面了?！?p>　　“這樣看，在這個校區(qū)好像也不容易迷路?！眲⒆迂共幌肜^續(xù)剛才的話題。

　　“昌平那邊的校區(qū)比這邊好看，但是比較容易迷路，等你有空了，我?guī)氵^去轉(zhuǎn)轉(zhuǎn)。”尹安辰接著說。

　　老校區(qū)的路總歸有些年久失修，劉子毓一個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尹安辰趕緊伸手去扶，正好把她抱在懷里。這竟然是這么多年以來，尹安辰第一次抱著劉子毓。

　　“小心點，別碰瓷啊?！币渤焦室忾_玩笑。

　　“兇巴巴的。”劉子毓站穩(wěn)后，輕輕推開尹安辰。

　　“那我請你吃蛋糕吧，就當賠禮道歉了?！币渤秸f。

　　“我還想去主教看看，萬一考試那天找不到教室，不就慘了?！眲⒆迂拐埱笠渤綆贰?p>　　“好，反正蛋糕店在學校正門，順路去主教走走?！币渤教嶙h。

　　“嗯，聽你的?！眲⒆迂乖谀吧牡胤胶芄郧伞?p>　　主教里的布局也很容易理解，倆人在二樓的小展廳轉(zhuǎn)了轉(zhuǎn)，也去樓上的校園攝影展觀摩了一圈。下了樓，兩人來到校門口的蛋糕店。

　　“想吃什么？隨便選。”尹安辰自己要了一份拿破侖。

　　“跟你一樣?！眲⒆迂瓜雵L嘗別人的首選。

　　“好。那麻煩您，兩份拿破侖?！币渤绞炀毜刭I好單。

　　“到飯點了，我們?nèi)ナ程冒?。正好帶你嘗嘗我們央財食堂，看看合不合你胃口”尹安辰提議。

　　“嗯。”子毓贊同。

　　“丫頭，”氣氛逐漸緩和，路上，尹安辰想要那個答案：“你能告訴我，三年前，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我想放過自己，可又很想要這個答案?！?p>　　劉子毓低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知道自己當時只是不喜歡他，可人家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現(xiàn)在，她不想說那句話：“當時我，沒有調(diào)整好自己。你說過，我可以做自己的?！?p>　　“我知道了。那這事兒就過去了。以后要多多交流，讓我等學渣多多學習學習啊?！币渤讲]有得到準確的答案，但以他的情商，加上這么幾年在學校的鍛煉，閱讀理解能力還是有提升的。他明白，當時唯一的錯誤就是在錯誤的時間點做了想做的事情。

　　吃完飯，用過甜點，尹安辰送劉子毓到站臺，等她上了車，才回宿舍午休。

　　車上的劉子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么多年不能提的故事，今天終于正式翻篇了。以后，她在BJ又多了位朋友。

　　渣男的劈腿后勁兒還是挺足的。劉子毓又是個沒什么戒備心的人，加之這場本就不應(yīng)該存在的分手在班上鬧得沸沸揚揚，劉子毓一連好幾周都沒什么胃口，吃下去的東西，少得可憐。

　　這天，正在圖書館看書的劉子毓突然感覺一陣胃疼襲來。她知道是餓得，便去學校外邊的便利店買了個包子墊墊。包子下肚，癥狀并未減輕。子毓在圖書館熬到了午飯時間，去清真食堂打了些清淡的菜，逼著自己都吃了下去?；氐剿奚幔粤怂?，實在難受。校醫(yī)院又太遠，而且已經(jīng)吃了藥了，興許睡一覺就好了。

　　可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又想到了尹安辰。尹安辰的過敏體質(zhì)讓他自己久病成醫(yī)，小時候的鄰居是位中醫(yī)，他跟著學了好些東西。高中的時候，尹安辰就總教同學們按摩穴位，緩解癥狀，可劉子毓一點都沒聽進去。她嘗試著給尹安辰發(fā)消息，想求點緩解的法子。

　　“癥狀多久了？”尹安辰看到消息馬上回了過來。

　　“一兩周吧，只是今天餓得有點胃疼而已?！眲⒆迂够亍?p>　　“……”尹安辰對這個心大的丫頭無言以對。

　　“你先按足三里，看看能不能緩解一下。吃不下飯就吃點山楂。每天飯得吃啊。”尹安辰發(fā)完消息，想出去買藥給劉子毓送過去，但他猶豫了。他不想再做錯一次。

　　“好，謝謝。”這會兒藥效來了，劉子毓好了很多，放下手機，漸漸睡去。

　　“給你拿去那么多食材，我竟然沒治好你這胃疼?！币渤椒畔率謾C，自說自話。

　　之后一段時間，子毓不舒服總會去問尹安辰。尹安辰也習慣了回到宿舍就找子毓聊天。

　　隨著考研初試時間越來越近，劉子毓復(fù)習起來，也漸漸沒再同尹安辰聯(lián)系。尹安辰也全身心投入了學習當中，但手機里劉子毓的消息越來越少，他也有些疑惑。

　　考試前一天晚上，劉子毓洗漱好，準備休息，養(yǎng)足精神才能安心上陣嘛。尹安辰躺在床上，想在考試之前終結(jié)這場疏遠，他不清楚劉子毓的想法，只能試試劉子毓還會不會搭理他：“早點休息，考試加油！”

　　“嗯，你也是，考試加油！”劉子毓平靜地回了消息?，F(xiàn)在的她，滿腦子都是考試。

　　三年半，好像什么都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考場上，兩個人都沉著冷靜地答著試卷，像高考那樣，不慌不忙。

　　劉子毓的初試，一天就可以考完。尹安辰的，需要兩天。尹安辰考完那天，從人大回了央財，又從央財來了北工商。他來找劉子毓。

　　“子毓，我在你們學校門口，方便出來一下嗎？”尹安辰說完，突然覺得這句話好熟悉。

　　“好，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边@次劉子毓答應(yīng)得很輕快。

　　劉子毓從宿舍樓跑下來，經(jīng)過食堂，走過教學樓，穿過圖書館，來到校門口。尹安辰站在學校門口，手里拿著兩個袋子，在風里凍得直跺腳。航天橋路燈下的尹安辰，除了穿得比三年半以前多點，似乎還是老樣子。

　　“尹安辰，我們?nèi)ヅ赃吙Х葟d吧，太冷了。”劉子毓跑過來，揪著尹安辰的袖口，把他往學校門口的咖啡廳里帶。

　　“不用，我就給你點東西，馬上就得回學校，一會兒宿舍該關(guān)門了。”尹安辰解釋。

　　“可現(xiàn)在才9點，哪個學校這么早關(guān)宿舍??？”劉子毓不滿意尹安辰的推辭。

　　“我還得收拾東西去別的地方?！逼鋵嵰渤交匮胴?shù)臅r候已經(jīng)收拾好了，他只是怕又做錯。

　　“好吧?！眲⒆迂怪荒芙邮堋?p>　　“這個給你。兩盒草莓，我們學校門口買的。上次看你經(jīng)過，好像挺感興趣的樣子。還有多酶片、布洛芬，還有一些小零食，不舒服的時候可以吃點?！币渤揭灰徽故局永锏臇|西。

　　“你過來，就為了送這些？”劉子毓問。

　　“是啊，你不是容易胃疼嗎？杜仲要我做到的，我沒做好，只能來彌補啦。”尹安辰回答。

　　劉子毓跑過來的路上，看見那堆東西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又得被迫收下禮物了?？蛇@次，她并沒有抵觸情緒，反而，有點開心?？陕牭蕉胖?，劉子毓就不解了：

　　“杜仲？他什么時候要求你做事的??？”

　　“三年半以前?！币渤交卮稹?p>　　“就那次？”子毓問。

　　“就那次?！币渤交卮?。

　　“你們到底聊啥了，怎么還扯上我胃疼？”劉子毓很好奇。

　　“都說了你不用知道過程啦。挺冷的，快回去吧，我也得回學校了?！币渤矫嗣⒆迂沟念^，他覺得摸到帽子上，不算身體接觸。劉子毓也乖巧地接受。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到了跟我講一聲。”子毓和尹安辰揮手告別。

　　“呵……小丫頭還會照顧人了?！币渤酵白吡藘刹?，又轉(zhuǎn)身看著劉子毓的背影，露出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沒過兩天，劉子毓聯(lián)系過了導(dǎo)師就回了老家。尹安辰也到了太原，待在父母身邊。

　　在家的日子，兩個人因為準備復(fù)試，也會經(jīng)常在微信上聊聊專業(yè)問題，互相請教不懂的部分。

　　過年那天，劉子毓早上出門和蔣初南見了一面。這倆人湊一塊兒，不是聊別人的八卦，就是聊自己的。蔣初南吐槽著被她拒絕了的陳誠的表白，劉子毓也說著和尹安辰的重逢。劉子毓雖然對陳誠和蔣初南這樣的CP組合很感興趣，但也提醒著蔣初南，陳誠這幾年換了好幾個女朋友。蔣初南點頭應(yīng)著，告訴子毓自己會注意的。晚上的時候，蔣初南讓劉子毓一定要等到十二點，看看尹安辰會不會準時送上跨年祝福。劉子毓嘴上說著不在乎，心里還是有些期待的。

　　十二點的時候，手機里沒有尹安辰的任何消息?？蛇^年的氣氛那么歡樂，這點小失落算得上什么呢？倒霉的尹安辰，劉子毓這會兒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還在高速上飛奔。因為他，在老家又過敏了。

　　第二天，尹安辰緩過勁來，才看到劉子毓發(fā)來的新年祝福，趕緊給子毓發(fā)去新年祝福。

　　“睡醒啦？”子毓回了消息。

　　“睡醒了?！币渤竭€是那個性子，沒有解釋什么。

　　“初試成績快出來了，緊張嗎？”子毓接著問。

　　“還行吧，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又沒有那么緊張。”尹安辰回答。

　　“很有自信嘛?！弊迂够?。

　　“什么時候回BJ？”尹安辰問。

　　“等出了成績吧。有事嗎？”子毓問。

　　“怕你一個人從機場回學校不安全，我去接機唄?！币渤酱?。

　　“我看起來那么不靠譜嗎？好歹在BJ待了好幾年了。”子毓傲嬌地問。

　　“你很靠譜，只是我會擔心?！币渤讲幌腚[瞞自己的感情。這幾個月的相處，讓兩個人之間已經(jīng)比高考結(jié)束那個暑假更像是好朋友的關(guān)系?？蓛蓚€人都清楚，他們之間，一定不是單純的好朋友的關(guān)系。

　　劉子毓沒說話，咬著嘴唇，思考著什么。半天才回了消息：

　　“冷靜點，再冷靜點，太熱情容易出事故?！?p>　　“好。我在你抬頭即見的遠方?！币渤浇K于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露出這個代表幸福的笑容了。這次，是真的“勝利在望”了。

　　“給你看個MV，看看你能不能看懂。”尹安辰發(fā)來一個視頻。

　　視頻是一首歌的動畫MV，主角是個女孩子，臥室、pad、草原、冰川、沒人的街道，還有飛船，畫面變化很快，子毓一時看不明白。不過，旋律很好聽，雖然畫面是濃濃的日漫風格，歌曲也是她不常聽的電音，但Shelter這個名字，確實讓她很好奇這是個什么故事。剛想看第二遍，尹安辰發(fā)來消息：

　　“雖然這首曲子節(jié)奏好像很歡快，但講的是個悲傷的故事?！?p>　　“講的是一位17歲的女孩凜，生活在她自己虛擬出來的世界里。每天，凜都在虛擬現(xiàn)實中醒來，通過自己的平板來構(gòu)建不同的世界，某天她突然擁有了控制虛擬世界的能力，并且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于她自己的秘密：在世界末日之前凜的父親用類似太空沉睡艙之類的東西將凜送入太空。MV的內(nèi)容就是講女孩凜在沉睡艙中夢境的回憶。”

　　“你看，剛開始她在pad上畫畫，外面的建筑就會變化，她在各種風景里穿梭，都沒有氣候的困擾。還有……”

　　“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首歌的？”子毓好奇，一個從前幾乎只聽純音樂的人，怎么會給她分享這樣曲風的歌。

　　“那時候太難受了，在網(wǎng)上找到的?！币渤奖緛硐敫嬖V劉子毓真相，但他打好字又刪除了：

　　“在網(wǎng)上碰見的。”尹安辰回。

　　“好聽，故事也很好?！弊迂够?。

　　……

　　之后的日子，兩個人每天保持聯(lián)絡(luò)。子毓一個人回了BJ，沒讓尹安辰來接機。子毓借口學習，也沒給兩個人見面的機會。他們都通過了初試，準備復(fù)試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直到，尹安辰復(fù)試結(jié)束。

　　這天，復(fù)試結(jié)束的尹安辰終于完成了所有考研的考試，便想找劉子毓放松放松，哪怕只是一起走走。尹安辰打給子毓：

　　“丫頭，你在哪兒呀？”

　　子毓：“在你們學校外面的麥當勞?！?p>　　尹安辰：“怎么在那兒？”

　　子毓：“學姐幫我復(fù)習復(fù)試呢，一會兒結(jié)束了找你?！?p>　　尹安辰：“好?！?p>　　兩小時后，子毓結(jié)束了復(fù)習，同幫她復(fù)習的央財學姐一同回了學校。在龍馬前面，跟學姐作別。子毓撥通了尹安辰的電話：

　　“尹安辰，我在龍馬這兒，你哪兒呀？”

　　尹安辰：“我馬上過來?！?p>　　劉子毓：“嗯。待會兒見。”

　　劉子毓在龍馬下面端著兩杯熱可可東張西望。

　　“小丫頭看什么呢？”尹安辰從子毓身后鉆出來。

　　“嚇我一跳?！弊迂箛樀靡患れ`，一只拿著熱巧克力的手輕輕捂在胸口，安慰著自己的小心臟。

　　“嚇著啦？那我以后溫柔點?！币渤秸麄€人都是溫柔的。

　　“你考完啦？剛找我什么事兒??？”子毓遞給尹安辰一杯熱可可。

　　“謝謝。我的戰(zhàn)斗結(jié)束啦，現(xiàn)在就等成績了。沒人陪我放松放松。能不能辛苦你一下，陪我走走唄？”尹安辰對劉子毓提的要求，越來越大膽。

　　“行，我也學累了，也想走一走，活動活動?！弊迂剐廊唤邮堋?p>　　兩個人圍著央財?shù)牟賵鲆蝗σ蝗Φ剞D(zhuǎn)著，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兩個人從大學的學習情況聊到畢業(yè)論文的進度，又從軍訓的奇遇聊到了那次子毓被跟蹤。

　　尹安辰：“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著?！?p>　　劉子毓：“那你在想什么？”

　　“你啊?！币渤胶芟脒@么回答，但克制住了，換成了：“在想，我能為保護女性做點什么?！?p>　　“所以你就去泡拳館？”子毓問。

　　“嗯，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拳擊，不僅是武力運動，更是腦力運動。學拳擊，讓我自信了很多?！币渤浇忉?。

　　“你本來就應(yīng)該有自信啊，你那么優(yōu)秀。”劉子毓不太理解尹安辰的不自信。

　　“人的優(yōu)秀是別人可以定義的，但人的不自信，只能自己承擔?！币渤诫y得跟劉子毓說出這么沉悶的話。

　　“你在我眼里就沒有不自信的理由啊，我都羨慕你?！弊迂估^續(xù)說。

　　“我也很羨慕你的?！币渤矫嗣迂沟哪X袋，這是目前為止，他唯一被允許的親密動作。

　　“羨慕我什么都做不好？還是羨慕我沒心沒肺??？”劉子毓問。

　　“小丫頭，羨慕你有很多很多的愛，可以嗎？”尹安辰的寵溺已經(jīng)溢于言表。

　　“有嗎？我怎么不知道？”子毓停下來看著尹安辰溫柔到極致的眼睛。

　　“有！”尹安辰堅定地回答：“好啦，很晚啦，我也不耽誤你了，你該回去啦。我送你去車站?！?p>　　“哦，又只說一半?！眲⒆迂广赝九_的方向走去。

　　央財?shù)膹?fù)試時間差不多比人大晚一個月。這天，尹安辰得到消息，自己已經(jīng)通過了人大的復(fù)試，告訴父母之后，立刻給子毓發(fā)了消息。

　　“恭喜你啊，我的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呢?！弊迂够亓讼?。

　　“我等你，不著急?！币渤交卮?。

　　“對了，今天下午，你在學校吧？”子毓問。

　　“應(yīng)該在，怎么啦？”尹安辰問。

　　“還人情。”子毓只回了三個字。

　　尹安辰不知道這個小丫頭的腦袋里究竟在想什么，這還是他第一次被迫接受劉子毓的安排。

　　下午4點多，尹安辰接到外賣小哥的電話，說是有個蛋糕，需要他本人簽收一下。

　　尹安辰猜到這是子毓訂的。這個時間點，她得復(fù)習，不能陪他慶祝，一個評價不錯的蛋糕，是她的最優(yōu)選擇。不過，她也是有小心思的。

　　“她是怕我跑了嗎？整這一出?！币渤侥樕希腋５瞄_了花。

　　男生宿舍里，傳出一群人的驚訝聲：

　　“尹安辰，你這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啊？”

　　“你這不聲不響的，合著憋大招呢？”

　　“嘖嘖嘖，能讓人女孩子主動送，挺行?。　?p>　　“我也不知道她會送這個?！币渤娇粗矣?，嘴角克制不住往上翹。

　　“看你笑那樣兒！說，是哪位大神，能搬動你這個萬年冰山？”

　　“就是！送蛋糕倒也正常，這玫瑰蛋糕，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吧？”

　　“我說了我不知道，她讓我和你們一起吃?！币渤綄⒆迂惯@個小丫頭，是越來越著迷。

　　“呦呦呦，到哪一步啦，都這么聽話了啊？”

　　“趕緊吃吧，這么好吃的蛋糕都堵不上你的嘴！沒看尹安辰的臉都要紅到頂了嗎？”

　　……

　　在室友的起哄聲里，尹安辰收到了劉子毓的消息：

　　“蛋糕收到了吧？我有特意讓店家不要放芒果和菠蘿，吃得開心。恭喜你啊，研究生?！?p>　　“收到了，正和大家吃著呢。安心復(fù)習吧，我等你?！币渤綄@份感情的克制，已經(jīng)快見底了。

　　很快，子毓結(jié)束了央財?shù)膹?fù)試。在等成績的這段時間，尹安辰也一直沒有提起“交往”這件事。他覺得現(xiàn)在就很滿足，子毓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很不錯，是他當初希望子毓活出自己的樣子。

　　他們?nèi)チ司嚯x子毓學校不遠的玉淵潭公園?，F(xiàn)在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jié)。BJ湛藍的天空襯得滿園子的櫻花像少女般靈動純潔。公園里的人也并不比花少。櫻花的花期很短。今天周末，大家難得休息，便都聚在玉淵潭里。兩個人走走停停?？垂珗@里的孩子自由奔跑，看攝影愛好者扛著長槍短炮搶占最佳拍攝位，看朋友們?nèi)齼蓛苫ハ嗯恼?，看小情侶們牽著手，在這粉紅的世界里不克制地表達。聊天中，子毓得知尹安辰的父母已經(jīng)在BJ購置了房產(chǎn)，幾年前也搖到了BJ牌照，再過一段時間，尹爸爸尹媽媽也會從太原調(diào)到BJ定居。尹安辰說這些，只是想讓子毓知道，他可以照顧好她。

　　櫻花樹下的石板路上，尹安辰試探著，碰了碰子毓的手，子毓沒有拒絕。他索性一把抓住，子毓沒有任何掙扎。突然，子毓停下了腳步。尹安辰不知道子毓腦袋里又在想些什么，只好轉(zhuǎn)身松開了手，摸摸子毓的腦袋：

　　“怎么啦？”

　　“對不起，我……想要再冷靜一下。我沒想好。”子毓回答。

　　尹安辰臉上的溫柔僵住了。他害怕，他怕他以為的“勝利在望”又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自作多情。一時之間，他像三年多以來一樣，想不明白為什么，但他也無法問出自己的困惑，只得悻悻地說：

　　“好，我等你?！?p>　　子毓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想再一次不負責任地開啟一段新的感情，哪怕這段感情對尹安辰而言并不新。她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留在BJ，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就跟一個在BJ安了家的人開始一段感情呢？她不能再傷害尹安辰了，也得對自己負責。

　　日子過得很快，兩個人結(jié)束了考試，開始忙活畢業(yè)論文。雖然兩個人都算是學霸堆里的人，可畢竟都當過學渣。雖然這年還沒有“天臨”事件，但選題太獨特，讓這倆人為畢業(yè)論文忙得焦頭爛額。子毓的論文倒不需要太多理論資料，但是她的導(dǎo)師要求她獲取更多的市場數(shù)據(jù)，用于研究理論的實踐，她只得在國家圖書館和學校圖書館之間反復(fù)奔走。而尹安辰的論文，是直接撞在了指導(dǎo)老師的研究方向上。老師的要求很嚴格，再加上老師知道他是人大的準研究生，更是對他“嚴加管教”。有時，兩人見面閑聊，都會因為討論專業(yè)問題爭論起來。當然了，尹安辰總是先沒脾氣那個。因為，他可太喜歡這個從沒這么認真跟他爭論過什么的丫頭了。

　　戀愛啊，總是從有意無意地曖昧不清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