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聊天了嗎？”
露維莫的聲音有些虛弱。
距離穿梭艙離開爆炸的星球，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五個小時。
未來延長裝甲的維生系統(tǒng)的使用時間，露維莫將各項維生性能一降再降。
到現(xiàn)在，她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困難了起來。
“不聊了，你管好你自己，不要浪費力氣說話?！?p> 想到的，墳?zāi)车暮铣梢羧匀荒菢拥钠椒€(wěn)。
穿梭艙外，一條鋼索拴著一個方形的，九立方米大小的機械裝置。
裝置以極高的頻率閃爍著，釋放著如同小型太陽一般的白光。
這是穿梭艙為了應(yīng)對穿梭遇難的情況而準(zhǔn)備的脈沖儀。
裝置能夠如同脈沖星一般釋放出電磁脈沖信號，以嘗試傳導(dǎo)到人類的信號接收器中，反過來讓對方確認(rèn)自己的坐標(biāo)，實施救援。
但是它終究不是巨大的天體，而只是一個渺小的人造物。
終究，只是在迷失在穹宇后的一種死前的心理安慰而已。
墳?zāi)巢粫馈?p> 只要有能量，機械就不會死。
但是，墳?zāi)硡s不樂意陪自己聊天的人死在這種情況里。
“還是聊聊吧……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感到孤獨的話狀態(tài)會更加的不妙……所以，你在……關(guān)心我嗎？”
“是?！?p> “同樣對你動手……我的二十位戰(zhàn)友卻死在了你的手里?！?p> “因為它們拒絕交流，局勢也沒有給我跟它們交流的機會?！?p> “交流嗎……”
“我相信，在雙方?jīng)]有立場沖突的情況下，交流可以和平解決絕大部分的問題，我并不崇尚戰(zhàn)斗或者廝殺，也不喜歡死亡和絕望?！?p> 墳?zāi)愁D了頓。
“遺憾的是，不管是西部聯(lián)合還是東部聯(lián)合，都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而雖然不崇尚，我對于消滅生命這件事亦不會有不適或者負(fù)罪感。”
“……哼……結(jié)果，一個機器人卻要比這個時代的人類活的純粹……”
露維莫無奈地笑了笑，靠在了控制椅上。
“而如果不是當(dāng)時你沒有駕駛陣雨，我應(yīng)該會成為第二十一個死者吧?！?p> “我沒有把握贏你，陣雨的性能并不強大。”
“但是你那無視物質(zhì)守恒定律的變形系統(tǒng)卻能將其彌補?！?p> “并不是毫無破綻的，那只在有所準(zhǔn)備的情況下罷了。”
“是嗎？”
“在緊張的交戰(zhàn)下，我沒有機會分出計算能力去調(diào)動數(shù)據(jù)庫構(gòu)筑模型再試運作。”
“原來如此，不過告訴我真的好嗎？”
“無所謂，既然你愿意跟我講交流，我們就可以不是敵人，而退一步來說，哪怕我們會再次成為敵人，相信你很快就會因為缺氧而開始影響大腦運作，屆時大概就記不得我說了什么了?！?p> “不如說……等我一死，告訴我什么也不打緊?！?p> “死不了的?！?p> “但愿如此……”
“所幸，我找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只是要讓它成功的實施，還需要一些實驗與磨合?！?p> “嗯……”
露維莫的聲音再次微弱了下去，最終，只剩下了一些微弱的呼吸聲。
“——”
鞋底踏在金屬上的聲音以比她的呼吸聲還要低的分貝在穿梭艙里轉(zhuǎn)瞬即逝。
“而相信，我會在下一次與夜神的人相遇之前得出結(jié)果……這樣應(yīng)該應(yīng)付不了你吧？”
“這并輪不到我決定與否?！?p> 一位把比她的身材大了兩號的白色拘束服當(dāng)做風(fēng)衣穿在身上的，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的白發(fā)年輕女性站在穿梭艙上，沒有任何的宇宙服，也沒有任何固定的工具，她就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
不似人類地。
“——”
“這樣嗎？那你是【哪位】？”
隨著穿梭艙的外殼不斷變形，墳?zāi)车纳碛耙渤霈F(xiàn)在了穿梭艙外，坐在邊緣，坐在她的身旁，對于她的出現(xiàn)和狀態(tài)，墳?zāi)硡s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奇怪。
哪怕，它也是第一次見她。
雖然是第一次見，一種【存在】卻告訴了墳?zāi)乘纳矸荨?p> 一種，墳?zāi)吃谏弦粋€世界使用過的【力量】。
“失禮了，【基柱】先生，我是十五關(guān)鍵詞中的【框架】?！?p> 女性閉上漆黑的眼睛，稍稍鞠了個躬。
“……你找我做什么，我記得某墳的【儀式】并不需要我跟你們在同一個世界?！?p> 再一次說出了那個與自己相反的稱呼，墳?zāi)车暮铣梢糁袔е粍e扭的意味。
“是，我是來提醒您，請珍惜自己的存在?！?p> “哦喲，你在關(guān)心我嗎？”
墳?zāi)嘲褎偛疟惶釂柕膯栴}拋給了對方。
“是?！?p> 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然而，卻沒有得到相同的含義。
“您是那位的半身，您的存在等級決定著那位【再臨】后的存在等級，作為關(guān)鍵詞中唯一一位跳躍者，我必須時刻關(guān)心您的狀態(tài)?！?p> 這份關(guān)心，理所當(dāng)然地并不是針對墳?zāi)场?p>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早就知道答案的墳?zāi)陈柫寺柤纭?p> “——說是這么說，已經(jīng)只剩下三級就是了?！?p> “是的，所幸存在等級三勉強還在那位的應(yīng)對能力內(nèi)?！?p> 女性點了點頭。
“真的假的？它可是要和夜神硬碰硬來著？我沒記錯的話夜神一旦再臨成功就是存在等級五吧？”
墳?zāi)炽读艘幌?，看向了她?p> “那位的能力可能遠(yuǎn)遠(yuǎn)超出您的想象，所以還請抱有信心?！?p> “我為什么要對它有信心？”
“嗯？”
“嗯？”
兩個白色的身影相互盯著對方看了一會。
“……從身份上來講，您是我們這一邊的。”
“……從心態(tài)上卻不是。”
墳?zāi)呈栈亓艘暰€。
“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都不一樣?！?p> “是的。”
對于墳?zāi)硾]頭沒尾的一句，白發(fā)的女性點了點頭。
“按照我自己計算的時間，被某墳換走存在，扔到十王世界已經(jīng)過了六千七百三十三年左右?！?p> “您記起來了嗎？”
“與其說記起來，不如說是在你們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些線索?！?p> 墳?zāi)硵傞_手。
“終究是被奪走了最原本的存在，那相關(guān)的一切，記憶也好，痕跡也好，都消失地徹底，我無從記起……我想，那應(yīng)該只是一個一級的存在……而作為交換，某墳把它的存在交給了我，讓我擁有了最高的存在等級。”
“恕我直言，在那之上還有存在等級五……”
白發(fā)的女性繼續(xù)看著白色的機械。
“嗯……你糾正的好，是【我】能擁有的最高存在等級?！?p> 墳?zāi)滁c了點頭。
“存在等級五，超越世界，那不是憑借努力和機緣就能做到的，而是取決于存在誕生之時就決定的某種東西……”
它看向宇宙的深處。
“本來，能夠做到提升存在等級的存在就已經(jīng)鳳毛麟角，儀式晉升，外力超凡，維度升華，自我頓悟……說來輕巧，真去干又怎么說得上簡單?！?p> “而那些早已被決定好的【能夠超越世界】的存在，更是那之中的九牛一毛。”
“雖然很遺憾我不在此例，但是能擁有四級頂階的存在，也許我應(yīng)該感謝某墳的恩惠?！?p> “……”
白發(fā)的女性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它。
“嘿，沒什么想說的嗎？”
墳?zāi)骋部聪蛩?p> “您只是在稱述事實而已?！?p> “……或許如此?！?p> 墳?zāi)车拖骂^看向穿梭艙。
“只是，當(dāng)它贈與我這一切之后就消聲滅跡，讓我自己探索對存在的感受和使用的方法，讓我【死】在十王世界，讓我在被追殺之中花費兩千年找到你們的世界，自己找出它們的局，又因此導(dǎo)致我被夜神一方盯上并追殺，更讓我知道了這所謂的饋贈只是它所必需的儀式的一環(huán)時，我又該不該感謝它？”
“它對我而言，又是否比這個愿意陪我聊天的娃兒重要了？”
墳?zāi)齿p輕拍了拍穿梭艙。
“……那位它……”
猶豫了一下，白發(fā)女性張開嘴，正要說什么，卻被墳?zāi)匙龀龅摹緡u】的動作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某墳現(xiàn)在是【死】的，而你們由于選拔的方式而幾乎不會出現(xiàn)跳躍者，到頭來只能由你來告誡我要更加小心自己的存在，否則將會讓它在與夜神的對局中陷入存在等級的劣勢，我知道?！?p> “……如您所言?！?p> 白發(fā)女性微微垂首。
她能感覺到，墳?zāi)硨τ谧约罕恢匾曔@件事來源于另一個存在而感到不滿。
也許她該說些什么，但是，這卻輪不到她這個【另一個存在】的人來做。
最終，只能沉默。
“……你在這個世界的壓級【階位】是怎樣？”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墳?zāi)场?p> “一級頂階?！?p> 對此，她很樂意立刻做出回答。
“嗯，比我要高，現(xiàn)在，給我指一個穩(wěn)妥的方向吧?！?p> “……這個方向有最近的人類的文明?！?p> 女性抬起手，指向了穿梭艙后方的斜下方。
“嗯，謝謝你，現(xiàn)在，你可以回去了，告訴那個不知道能不能聽到的【半身】，我心里有數(shù)?！?p> “在那之前，我還需要為您傳達(dá)另一件事?！?p> “怎么？你們這幫原住民集團(tuán)有什么計劃嗎？”
墳?zāi)郴剡^頭。
“不，是關(guān)于您的事情，那位覺得，您應(yīng)該會很感興趣。”
女性搖搖頭。
“我？”
“十王世界，因為不明的原因重置了?！?p> “？！”
十王世界。
重置。
六個字，讓墳?zāi)车奶幚砥髦械臄?shù)據(jù)猛地一亂。
“……什么意思？”
墳?zāi)车暮铣梢衾锒嗔艘恍﹦訐u。
“十王世界從表面上看，現(xiàn)在正處于您去到那個世界的十五年之前的狀態(tài)?！?p> “您的數(shù)據(jù)庫里應(yīng)該有十王世界的坐標(biāo)，不過如果有需要，可以嘗試呼喚我。”
“……”
墳?zāi)晨粗?，一言不發(fā)。
“……那么，我先行告退了。”
傳達(dá)完【消息】，女性沒有再作逗留，再次微微鞠躬，身影逐漸地消散在了宇宙中。
“以及……對于您剛才的感謝，不客氣。”
“……”
墳?zāi)撤路疬@才回過了神，抬起了頭，仿佛想看到世界之外的景象。
然而，它已經(jīng)不是那個離超越世界只有永遠(yuǎn)邁不出的一步的存在。
它只能看到自己看不透的星空。
“……”
墳?zāi)硣@了口熱氣。
“……明明就會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