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用卓遠的見識震驚徐老怪

　　“啊，被你識破了，”泰迪羅賓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哇，你這表情……我是真沒在圈內見過有人天生這般的邪氣，有意思?！?p>　　酈樂成微微皺起眉頭：“羅賓哥，我不喜歡那些以貌取人的看法。討厭別人憑外貌審判我?！?p>　　“我也不喜歡以貌取人。”泰迪羅賓自己的外貌也很“別致”，他發(fā)現(xiàn)酈樂成是在說真的，倒對他感觀不錯，又說，“但在我們這行，外表也是武器，有特色總比沒特色好，像你唱歌就沒特色。別想不開，去當什么流行歌手啊?！?p>　　酈樂成心里竟然有些小感動，當即點頭：“謝羅賓哥指點，我有自知之明?！?p>　　“話難聽，但你聽得進去就好……剛才你在演出，我同伴是導演，他同我說你很靚，我見你也合眼緣，就提議讓你演戲看看?！碧┑狭_賓停下腳步，看著他，淡淡朝他說到。

　　大哥之所以能當大哥，也是有原因的。

　　酈樂成一向惹前輩們喜歡：長得拽，style很rock，技術好，人又老實簡單，不爭不搶，感覺不扶一把都對不起良心。

　　泰迪羅賓對酈樂成來說，是恩中夾怨，而其中之怨，理智地說，卻是怪不了泰迪羅賓的。

　　若不是泰迪羅賓觸覺敏銳，酈樂成也無法憑借《潘金蓮之前世今生》獲得金像獎最佳新人演員，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演戲的天賦。

　　酈樂成本來想，回來后，就別過得那么累了，隨波逐流吧。畢竟他都六十幾了，同齡人都退休了，他還在做事就已經挺勞碌了，人沒必要自己給自己加碼負擔。

　　反正他再怎么努力，也就那樣。

　　“羅賓哥，我覺得無論做什么，適合自己才最重要。你的好意我很感謝，但我恐怕也不能入導演的眼，我的長相太邪了。”酈樂成語氣冷靜，條理清晰：“色鬼、奸人、惡徒、妖魔、小丑，左右都是在風月片或喜劇片里做反派。”

　　他的企圖主要是婉拒泰迪羅賓。

　　泰迪羅賓愕然：“你竟然是這么判斷的？你自己就都知道？……倒是看得很清楚。那我也不遮掩了跟你直說了，不要怪我打擊你，你的外形的確有很大限制，只能演反角或丑角，要么大奸大淫之人，要么喜劇里那種衣冠禽獸型的浮夸角色。你肯定能混出點名堂，但大紅大紫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贬B樂成點點頭。

　　泰迪羅賓看他那安然淡定的樣子，心里有些波動：心氣高傲，但卻頭腦清醒，而且對自己從沒做過的行當有足夠的意識感，這也是天賦，算是少有的聰明人，倒是難得。

　　說不定他看錯了，可能還真會有大造化。

　　畢竟外貌并不是成功的必然條件，哪怕有嚴重缺陷也亦有前程。如他的外貌就糟到不能再糟了。

　　這個時代的大眾審美，都是喜歡正氣凌然、陽光端正的男性，比如周閏發(fā)、劉德鏵之類的，哪怕是對奶油小生，也是對應了童話王子、文質彬彬的謙謙貴公子，如陳柏強、張國容。

　　酈樂成倒是雄性荷爾蒙爆棚，但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王子，他是邪魔。

　　可是審美也是主觀的，尤其是搞藝術的人，往往更欣賞特質和極端之美。

　　酈樂成對泰迪羅賓把他帶上去見人并沒什么期待，這種臨時興起的提攜，多數也只是那種小角色，而對當今的港圈來說，每年拍的電影太多了，機會多到泛濫，連劇組發(fā)盒飯的場工，可能龍?zhí)着艿枚荚谟^眾面前混成了個臉熟。

　　酈樂成大近視一個，八百多度。

　　燈光又暗，跟著泰迪羅賓走到人跟前，只差一米社交距離，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導演，居然是徐客。

　　徐老怪，

　　大導演??！

　　港圈就那么大，酈樂成重生前亦有幸參與過不少大導演的片子，卻剛好沒有徐客的。

　　但到他這個年紀，圈內各式風云人物都見麻了，哪還有感覺。

　　酈樂成隨口客道了一聲:“徐生好，我很中意你的武俠片啊?！?p>　　徐客很吃驚：“??？你喜歡？”

　　“武俠加仙魔妖鬼，很有想象力啊，關鍵是意境太浪漫。”酈樂成點頭。

　　這誰不知呀，后世共識。

　　酈樂成卻是忘記了，徐老怪此時，基本都是拍喜劇及科幻詭異類居多。正經拍過的武俠片只有一部賠到當褲子的巨作 83 版《蜀山：新蜀山劍俠》或者，應該稱這部全新形式的特效武俠片，叫做仙俠片才更確切。

　　這有史以來的第一部仙俠電影，但在這個時代來看，可是一部公認史詩級大爛片，耗資 2000 萬，票房才 159 萬，也不知嘉和的鄒老板當時怎么想的，居然敢出錢讓他拍。當年票房冠軍也就 2000 萬左右的量級，《蜀山》就是部拿個 5000 萬票房都不一定回本的電影。

　　‘哪怕是再愛拍馬屁的人，也不會說喜歡我的《蜀山》?！炜宛堄信d趣地打量著酈樂成：這貨要不是極端無恥，就是非同尋常的有品味啊。

　　再看酈樂成那超出時代大幾十年的衣著打扮，徐老怪潛意識里決定相信是后者。

　　酈樂成年輕時就衣品特別超前時尚，領了長者證后面對走樣的形象只得自持收斂，現(xiàn)在難得重返青春，可不就使勁造，使勁扮靚嘛，他為了今晚演出，可是衣柜里的服飾所能搭出效果最好的一套給穿出來了。

　　當即，徐老怪對他的態(tài)度就轉變了，表現(xiàn)出了自己特別 nice 的一面。

　　跟酈樂成談談音樂，談談什么特效啊，談談美學啊。

　　酈樂成都活了超過一甲子，仍然不擅長應對演藝圈這種在聲色場所的應酬，說明他就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混樂隊時，這方面有同伴應付，后來自己一個人，演“那種電影”，亦不會是自己求著要演，無非是窮導演、窮演員被威逼利誘湊在一起，哪還需要什么應酬，簽個字，閉眼演了拉倒，演完就鳥獸散，不愿意回想。

　　徐老怪跟他聊這些，他壓根沒想過人家是否在試自己深淺，就嘰里咕嚕把看法說了出來。

　　酈樂成卻不覺得這聊起來會比喝酒抽煙難，論見識和視野，這個時代沒人比他還強了吧？

　　“以后電腦特效可以以假亂真，特效片會成為院線最喜歡的電影，就像 STARWAR，那時恐怕多數劇情片啊，武俠片啊都會逐漸式微，這些電影大家能在屏幕上看還是在銀幕上看無所謂的，只有大片、特效片，非去電影院不可，看巨幕 IMAX 多勁?！贬B樂成扯遠了，意識到自己再說下去，會露餡，這才止住話題。

　　交流中一般來說反客為主，會引起反感。

　　但徐老怪是個怪人，他反而就聊上癮了，徐老怪眼神卻死死盯著他：“你居然知道 IMAX?!這可是還處于試驗階段的新技術，全世界只有北美的一個場館在使用！而且大家都不看好它的市場應用前景，尤其是電影領域，不光是影院造價問題，而是它所需要的巨型膠片根本難以收回放映成本。我也是在留學時才了解到的，都沒親眼見過?！?p>　　“那未來電影數字化儲存不就好了，音樂可以電子化，電影也可以電子化的。”酈樂成心里暗松了口氣，好險，IMAX 已經有了。

　　徐客怔住，他從沒想過電影可能進入數字時代。

　　數字圖像在這個時代是比 IMAX 還有尖端和稀罕的新領域。

　　“你是真很在意電影領域，也特別有見解，相信你是真心喜歡電影的，和那些只想紅的年輕人不一樣。”徐客非常開心，非要和酈樂成互換電話號碼不說，也不顧酈樂成沒演過戲，演起來可能一塌糊涂，還堅持讓酈樂成這兩日去他工作室找他老婆，說要給酈樂成一個角色。

　　酈樂成只能苦笑：你對我誤解很大。

　　但一想到徐老怪的電影總不可能是不正經的了，而且老怪在這時期似乎已經漸入佳境了，他回去后又心動得輾轉反側。

　　會是什么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