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的雨下了很多天。
這里沒有神明為他們驅(qū)散云雨,沒有房屋為他們遮風避寒,人們瑟瑟發(fā)抖地聚在一起,抱團取暖。
平起的意識回到身體,他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光景。
他伸出手,接住些許雨水。
“酸雨?”
雨水打在泥人的身上,便能狠狠地刮下一層皮來,在地上四處流淌著泥漿,那是一些泥人的身體。這些由泥土點化出來的人都盡可能坐在高處,頭頂著獸皮,窮盡一切辦法讓自己不被雨淋到。
其他的由野獸點化出來的人看起來也并不好過,這雨水中總帶著刺痛感,滴在身上,就像是被針扎一般。
平起將被雨水沖斷掉的指頭撿起來,觀察上面的水漬。
這并非是真正的酸雨,不過也差不了多少,其中的酸性與腐蝕性都有少量存在,應當是氣候極其惡劣的環(huán)境下才會誕生的雨水。
“原來沒有土地神庇護的地方氣候是這個樣子,怪不得說人沒辦法生存,別說人了,動物恐怕都活得很困難?!?p> 紫外線格外劇烈的陽光,連綿不絕的酸性雨水,危險的野生動物群落,以及天災頻繁的環(huán)境……,野外的人類想要與這些東西做持續(xù)的斗爭,簡直就像是海洋里的一葉小舟,隨時都有被傾覆的可能。
不過即使這樣,其實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開創(chuàng)出一個獨立的人類文明。
平起抬頭看向周圍還在堅持的人們,他們其中有人已經(jīng)在外面生活了幾年,如果沒有平起的到來,他們或許還會更長地獨立生存下去。一點點建造房屋,開采礦物,繁衍生息,成為一個穩(wěn)定的定居點,開創(chuàng)出一個新文明來。
“但是,真遺憾啊?!?p> 他要收編這些人,因此這群放逐出來的棄子建立一個偉大文明的可能性也就消失了,這些人會成為他的一部分,去建立他想要建立的世界。
平起來到幾位病人身邊,其中又有幾位已經(jīng)死去了,惡劣的天氣無疑會加速他們身體的惡化。
當然,也有值得慶幸的事情,那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孩子頑強地活了下來。
哪怕在出生時就遇見了狼群,第二天就險些被扔下河,往后又經(jīng)歷了攜帶腐蝕性的酸雨。這個小家伙還是那么健康,在他母親的懷里沉沉地睡著,神情平靜又安穩(wěn)。
“醫(yī)。”
孩子的父親走了過來,低聲問道,“您可以幫我們?yōu)楹⒆尤€名字嗎,雖然我們沒有,但我聽說人類都有名字,我想讓我的孩子也擁有一個名字?!?p> “他是個男孩子嗎?”平起問道。
孩子的父親急忙答道:“我不太清楚,要不您幫忙看看?!?p> 平起微微一愣,才發(fā)覺這些人居然連孩子的性別都不確定,他前去接過孩子,掀開獸皮一看,“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也好。”孩子的母親笑著說道。
在落后的封建時代,有著重男輕女的習性,但在更為落后的文明初期,剛剛擁有新生兒的人類群居地還未曾發(fā)展出任何習俗,也沒有什么經(jīng)驗,因此反倒對男孩或是女孩感到無所謂了。
平起抱著孩子,只覺得也是喜愛,“看她睡得那么平靜,不如就叫平靜吧?!?p> 將孩子還回到她的父母手里,平起轉(zhuǎn)而開始起其他人。
他需要繼續(xù)去向李不惑了解一些信息,例如他為什么會被追殺,追兵又會何時到,是哪個村子的追兵,他們的裝備和人數(shù)是怎么樣的。
李不惑修復泥人的能力雖然奇怪,但目前來說也確實比較稀缺,如果能保下的話,捏在手里也是不錯的。只不過還是得看他把其他村子的人得罪得多死,如果會造成嚴重外交影響,或者讓追兵逃回去匯報他目前領地內(nèi)的情況的話,那還是絕對要提前將李不惑殺死的。
可當平起在營地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卻發(fā)現(xiàn)李不惑就這樣消失了。
旁人最后一次看見他是在前一天晚上,在那之后李不惑就像是憑空蒸發(fā)一般,再也沒人能找到他的蹤跡。
平起不確定李不惑是死了還是在其他地方躲雨,他決定先等幾天。
這一等便是三天過去。
營地內(nèi)的食物吃完了,吃不完的也都全部腐爛,雨還在下,人們無精打采地坐在一起,有一部分狩獵隊已經(jīng)冒雨出去打獵了,只希望他們能得到較好的消息。
平起也跟著溜了出去。
由于他的核心領地就在附***起在這里也能稍微發(fā)揮出一些土地神的權(quán)能,讓自己的身體不像是普通的野外泥人一樣那么容易被雨水沖走。
他沒辦法再繼續(xù)等,他需要主動去尋找李不惑的位置。
營地內(nèi)的人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了,隨時都有可能造成大減員,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墒瞧狡鹑绻胍獛椭@些人,也就必須要將整個營地及其附近的土地全部劃到自己的庇護范圍內(nèi),那樣又會被立刻察覺。
在將潛在危險徹底排查干凈之前,他不能暴露自己。
平起在尾隨狩獵隊伍出征之后,立刻閃身離開,向樹林里走去。李不惑不可能一連三天都在沒有遮擋的地方淋雨,那樣的話沒死也被雨淋死了,他很有可能處在森林中的某個山洞或是樹洞。
平起四處尋找著,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片范圍內(nèi)山洞、樹洞這種避雨地的位置。
終于,在一處密林中,他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蹤跡。
血跡一直從外延續(xù),順著這些干涸的血液一路向內(nèi),約有百余米遠,四周方才豁然開朗。
平起瞳孔一縮,在這處距離野人營地不遠的地方,竟然坐落著一座新生的土地廟!
廟宇尚且還非常殘破,可已經(jīng)依稀有了模樣,平起能感受到其中有某種意志正在孕育,或許再過個兩三年,新的土地就會誕生。促使這位土地誕生的緣故或許就是因為那些被趕出后幸存下來的野人們,即使他們能提供的信仰微弱,但也要比普通的山野草木、野生動物更為凝實。
只是現(xiàn)在,這座廟宇的主人還尚未誕生。
平起心下一沉,迅速將這片地盤劃分到自己的核心領土中,將其扼殺在襁褓里。周圍的不確定因素已經(jīng)夠多了,他不需要再多一個,加載在兩條災河中間的廢棄之地必須要是他的囊中之物,一分一毫都不能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