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劍閣三兄妹
出發(fā)當日,旭日樓前,好不熱鬧。
三支隊伍,皆斗志昂揚,氣沖霄漢。
文添也不禁心馳神往,拜托,這可不是去團建踏青,而是去金仙遺跡搏命!
啟圣凝靈以來,戰(zhàn)斗屈指可數(shù),任誰空有一身本領,都會有些技癢。
“莫輕歌,怎么幾日不見,混得如此凄慘,還給人當了小弟?”周劍和孟凡塵并肩而立,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居然讓一個文修院的廢物帶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p> 孟凡塵看文添的眼神隱隱有些慍怒,上次那枚出問題的寂滅丹,結合向南歌師姐的證詞,用靈探查過寂滅丹的她,成為了最大的懷疑對象。
若不是三清域道場為她一力擔保,說一切暫且擱置,等金仙遺跡之旅結束再說,孟凡塵差點便失去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三清域最注重清名,光武學院這么一搞,自己清清白白的履歷,算是添了些許污點。
最可氣的是,師尊蘇輕羅,居然也沒有百分百站在自己這邊。
明月彎彎的眼睛一下子瞇縫起來,表面不露聲色,藏在側身的左手,已經(jīng)有月光在凝聚。
誰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吐槽我家莫輕歌,舌頭不想要了嗎?
若不是這學院有諸多極其危險的氣息,明月早就把這幾個學院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家伙揍得找不著北了。
“你都能當隊長,也算瘸子里面挑將軍了?!蹦p歌毫不留情地回擊。
連帶著孟凡塵和那個內務衙門的小總管藍升一并罵了進去。
“還真是懷念啊?!贬阶鳛榈谌ш犖榈年犻L,看著隔壁兩支隊伍隊長的唇槍舌斗,不禁想起了一年前剛剛評級為上等的日子。
那時候的他,不也是這般銳氣正盛,勇氣十足,針鋒相對。
岑方的隊員倒也有趣,都是清一色的男生,魏超群,無塵,還有那個靠著陣法嶄露頭角,卻還沒幾人見過出手的丘遺策,以及一些有些面生的男修。
可能是魏超群身上仿佛尸山血海般的煞氣太重,所有女修都選擇了和孟凡塵站在一邊。
陳尚武清清嗓子,身后是初升的旭日,暖暖朝陽照射在每一個即將出征的人身上。
清晨的涼意被慢慢驅散,連同心中潛藏在狂熱和勇敢之下的恐懼,仿佛都減少了幾分。
“諸位都是光武學院的未來,希望在金仙遺跡中,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東西。”陳尚武環(huán)視下方,記住面前的每一張臉,“不過,事不可為,不要強求。我陳尚武謫仙境以前,未從任何遺跡獲取過任何一絲助力。修行之路,道阻且長。諸位的性命,有朝一日,也會比這遺跡更重要?!?p> 文添深吸了一口氣,他自然聽得懂陳院長的意思,可其他人,怕是依舊會為了金仙遺跡里的傳承,無所不用其極。
“在外畢竟是同門,如果有余力,照拂一二?!标惿形渥詈髧谕辛艘痪洹?p> 在金仙遺跡如此大的利益誘惑下,好友都可反目,同門亦可操戈。
盡量減少內耗,這是陳尚武對他們唯一的期望。
“時間不早了,路天涯,吳彪,帶學生們出發(fā)?!?p> 陳尚武一聲令下,伴隨著一陣巨大的轟隆聲,一艘巨大的浮空飛艇升空,滾滾黑煙沖天而起。
這尊龐然大物的前端,插著一桿黃色的院旗,“光武學院”四字,迎風獵獵飄揚。
“這尼瑪,太空戰(zhàn)艦?”文添看著空中的巨大飛艇,有些無語,“有一說一,這也太夢幻了?!?p> 這個世界對物理和科技的掌握,似乎也不差???
路天涯的聲音宏遠浩大,穿透轟隆隆的引擎聲,“諸位,站在前方的傳送陣法上?!?p> 眾人照做,眼前一亮的功夫,接近二十位新生,霎時間出現(xiàn)在浮空飛艇上。
“諸位,活著回來?!标惿形潢P掉了學院內密集分布的防御、禁空陣法,目送著浮空飛艇遠去。
此去一別,怕是很多事情都會改變。
有人陰陽兩隔,有人一飛沖天。
浮空飛艇寬敞的甲板之上,不少新生都在嘰嘰喳喳地四處張望。
對于大多數(shù)出身一般新生來說,御空,是兩個充滿誘惑字眼。
天空與云層之上的風景,更是從未領略過。
文添卻顯得尤為淡定,畢竟華夏的飛機,哪個不比這飛艇飛得平穩(wěn),飛得高。
就連普通的民航客機,都在平流層飛行吧。
路天涯不知去了何處瀟灑,甚至沒有人看到他究竟上沒上飛艇。
帶隊只剩下吳彪一人,在人群里背著手踱步,身為接引長老,脾氣隨和沒架子,為他爭得了良好的口碑。
吳彪拍拍這個女娃娃的肩膀,踢踢那個搗蛋鬼的屁股,然后裝作隨意地站在了像個好奇寶寶,盯著浮空飛艇動力核心的文添。
文添伸長脖子,盯著一個碩大的冒著熱氣的鍋爐,開船的船員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往里倒入大量的靈石。
“好復古一個蒸汽鍋爐機!”文添一個文科生,只能從模樣和外形上判斷。
冒著汽,轟隆隆,還有煙,能提供動力,叫它“蒸汽機”沒錯了。
靈石,看來是比煤炭更高效的能源,只是這黑煙又從何而來?
“聽說,你進這遺跡,是為了給韓老兒續(xù)命?”吳彪見文添看這鍋爐逐漸沉迷,忍不住出口打斷道。
“金仙傳承和救命靈藥面前,你怎么選?”
“要?!蔽奶砉室馔nD了一下。
吳彪展眉,他聽成了“藥”。
文添露出一張賤笑的帥臉,“全都要!”
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都要。
把“要”誤聽為“藥”的吳彪差點把老腰給閃了,剛想說這孩子覺悟真高,沒想到這孩子沒有覺悟。
“如果只能選一樣呢?”吳彪追問。
魚和熊掌,往往不可兼得,是客觀規(guī)律,是雙趨沖突,也往往是遺憾的根源。
“那就選靈藥吧,畢竟韓師兄的命,只有一次。”文添這次沒有開玩笑。
“那可是金仙遺跡?在你小子眼里,還沒有韓非的命重要?”吳彪不相信。
真以為金仙遺跡是可以隨手挑揀的大白菜?且不說被開啟頻率極低,單是那五花八門的進入限制,就足以卡死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
若是陳院長年少得一遺跡,恐怕早就是金仙了吧。
韓非那老小子就如此好運,白撿一個肯為了他入金仙遺跡搏命的徒孫?
文添的話真真假假,吳彪也看不透這個明明剛成年,卻仿佛永遠有心事和秘密的孩子。
“稟吳長老,金仙遺跡到了?!?p> 浮空飛艇的舵手稟報道,“按照預定時間,既定飛行軌道,已抵達目的地上方?!?p> 文添伸出腦袋向飛艇下方看去,禁不住感嘆道,“這湖可真大啊。”
一顆顆小腦袋,沿著浮空飛艇甲板旁的欄桿排成一串。
浮空飛艇下方,是一條一望無際的大湖。
看樣子,得有數(shù)千公頃。
若干個大小不等的島嶼,星羅棋布,將大湖劃分為一塊塊相連的區(qū)域。
之所以文添沒有將其稱之為海,實在是,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沒有綠色的大海。
突然一聲巨響,一道水柱沖天而起。
天空下起了綠色的雨。
浮空飛艇上的新生受到驚嚇,紛紛朝著長老匯聚。
“水怪嗎?啊啊啊。”
“還是三品靈獸?估計是水之一系的。”
“歡迎來到碧波湖,嚯,這次就這么點兒人?”
一個赤裸上身,皮膚黝黑,甚至有著八塊腹肌和馬甲線的中年男人,赤腳踩在了浮空飛艇的翹起的船頭,一手持著三叉戟,將鋒銳的條端釘在甲板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路天涯身形閃動,擋在了所有新生面前。
“岳江流,能不能穩(wěn)重點,還有師妹在呢。”吳彪白色羽扇一揮,就要給這個衣不蔽體的小子一點教訓。
一股白色的渦流朝著岳江流襲去,岳江流笑笑,三叉戟橫在胸前,輕而易舉地便蕩開了吳彪的渦流。
“快五品了?”吳彪一改先前的嫌棄,“好徒兒,真給為師長臉?!?p> 岳江流點點頭。
路天涯對于天之驕子,還是很寬容的,笑著介紹道,“岳江流,吳長老為數(shù)不多的弟子,目前四品真意境巔峰?!?p> 馬上就有數(shù)道艷羨的目光朝著岳江流看去。
四品真意巔峰,放在哪個勢力,都會是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
“金仙遺跡何時開啟?”吳彪心情大好,看來自己徒兒這次外出歷練,收獲頗豐。
“大概半時辰后開啟?!?p> “哪些勢力已經(jīng)到了?!甭诽煅目聪蛳路綆讐K較大的島嶼,已經(jīng)有勢力駐扎。
“軍方,劍閣,三清域的一些天驕?!痹澜髦噶酥溉齻€方位。
“軍方和三清域倒好理解,這劍閣,距離此地可是有足足萬里。”吳彪看向路天涯。
“臨行前,院長特意叮囑。有人似乎刻意散布消息,說這遺跡的主人,是位劍仙?!甭诽煅耐嘎兜溃斑@可是我光武學院,事先都沒有得到的消息。就是不知道何人,在刻意攪亂這潭本來就不清的水?!?p> 浮空飛艇停止行進,開始懸浮,一側圍欄打開,白色的階梯緩緩向下延伸。
“光武學院的學生,隨我下船?!甭诽煅囊鈿怙L發(fā),聲調都比之前高昂了幾分。
吳彪和岳江流分別在其身后一個身位,靈識全開,白色羽扇和三叉戟持在手中,護衛(wèi)左右。
文添,周劍,岑方走在第二梯隊。
身后跟著他們的隊員和戰(zhàn)友。
碧波湖里大大小小錯落有致的島嶼上,投射來一道道靈識,在光武學院這群人的身上反復掃過。
文添也一一探查回去,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此次遺跡的對手,會是些什么樣的人。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便是眼前三個站在一起,奇奇怪怪的人。
一個方臉絡腮胡,背著塊兒用布纏著的板子。
一個端著金魚缸的小白臉,仔細一瞧,里面還有三條金魚,皆若空游無所依。
一個嘴里不知道嚼著什么的小姑娘,正一臉怒氣地瞪著光武學院這行人。
“有沒有點時間觀念啊,我們都在這等一天了。”一個嘴巴里嚼著東西的小姑娘,有些不滿。
“師妹,貌似是我們來早了吧?!币粋€方臉絡腮胡的大漢,寵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
“要不是魚師兄一個勁兒催催催,我們至于接到消息就出發(fā)嗎?”小師妹踩了下魚師兄一腳。
“凡事都要早做打算,萬一路上遇到什么打劫的呢?”魚師兄腳上吃痛,手上魚缸卻端得極穩(wěn)。
“啥打劫的,能打得過大師兄。”小師妹不以為然。
大漢猛男嬌羞,還是小師妹會講話,一下子就戳到了自己心窩窩里。
“喂喂,你看那個穿著青衫的帥小伙,走過來了?!濒~師兄一邊攪動著魚缸里的水,一邊拿胳膊肘戳了戳小師妹,“白白凈凈,是你喜歡的類型。”
“瞎說啥,閉嘴。”
文添剛踩上碧波湖松軟的泥土,就迫不及待向這三人走來。
“三位,可是劍閣中人?”文添試探著詢問道。
既然身后站的是路天涯,文添就沒有絲毫后顧之憂。
劍閣再霸道,總不至于自己問個話,就把自己一劍劈開吧。
“你怎么知道?”大師兄皺起眉頭,有一種被人看穿的不爽。
“真笨,你這不是變相承認了嗎?”小師妹無奈撫額,自己這個大師兄哪里都好,就是太同意相信別人。
“哦,忘記自我介紹了?!蔽奶碛^察了一下三人此時面部的表情,見沒有太多抵觸,接著忽悠道,“見三位氣度不凡,舉手投足略有劍招的影子,都是上好的劍道胚子,不世出的劍道天才,想必一定來自號稱一門三金仙的劍閣?!?p> 旁邊一直關注這邊的吳彪,路天涯一愣,相視一笑,都無奈搖搖頭。
心想怎么是個文人,都有這張口便開始忽悠人的本領。
文添略作停頓,心中也略微有些打鼓。萬一這三人不是劍閣門下,可就糗大了。
遠處站得筆挺穿著制式甲胄的應該是軍方的人,隔壁島嶼上那座碩大恢弘的黃白相間的營帳中,想必是三清域的天驕。
結合之前路院助透露的消息,排除法,應該是劍閣。
“小兄弟也是劍修?”那個仿佛背著門板一樣的方臉絡腮胡喜笑顏開,“終于見到一個識貨的,在下石萬斤?!?p> 石萬斤拱手,“還有我?guī)煹荇~三千,師妹季小冉?!?p> 魚三千沒有答話,一手伸進魚缸里,一條金魚,靈巧地在指縫中游走。
季小冉從手帕里又取出一塊有些碎裂的綠豆糕,輕輕用靈氣托起,送到文添嘴邊,“吃了這個,證明你不是壞人。”
文添不假思索一口吞下。
路天涯衣袍一振,差點要暴起,多大了?你媽媽沒有教過你,陌生人的東西不要吃?
劍閣和光武學院很少來往,那邊人的脾氣秉性一概不知,甚至實力都是個問號。
巫毒,蠱蟲,惡靈,狂獸的血液......無論哪個吃進肚子里,要一個泥胎境的命不都是輕輕松松?
真要被放倒了,一個文修院的新生,死了也就死了。
問題你現(xiàn)在在帶隊啊,要是傳出去光武學院的隊長因為嘴饞沒進遺跡就嗝屁了,明年學院的生源一定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路天涯越想越氣,等著瓜娃子回來,一定要好好做個全面檢查。
倒不是看穿了這想小姑娘沒有壞心,只是書簡真靈未卜先知地顯示了兩個字,“無妨?!?p> 入口冰涼,豆味醇香,微甜不膩,甚至略帶些清爽。
“文兄,是個狠人啊,這丫頭就喜歡給人亂吃東西,上次我?guī)煾赋粤怂恢滥睦飺靵淼墓?,直接排了三天的濁?.....”石萬斤豎起大拇指。
排濁氣,通俗一點,就是放屁。
魚三千終于不再撈魚,似乎對文添放下了芥蒂,“就這么相信我們?”
顯然,在季小冉有些冒犯的舉動下,文添表現(xiàn)出來的坦然,打動了他。
文添笑得真誠,“劍修,最真最直,一往無前,手中三尺劍即是天地,是最不屑搞這種小動作。”
魚三千咧嘴一笑,“是個妙人?!?p> “這話不錯,不管敵人是誰,一劍斬之便是。”
季小冉卻還沒有打消對文添的疑慮,問了一個問題,“你修的何種劍。”
文添笑笑,“我的劍,從不輕易示人,需要時,一劍足夠。”
吳彪在遠處噗嗤一聲,這臭小子,吹牛一點不打草稿,張口就來,不錯不錯,對我的脾氣。
“對了,你們也是進遺跡的?”文添迂回許久,終于步入了正題。
“是,劍閣得到消息,三清域碧波湖,有金仙遺跡,疑似劍仙,我們師兄妹三人,便趕來瞧瞧?!笔Ы鸷┖褚恍Α?p> 文添心中凜然,從他得知金仙遺跡開啟到現(xiàn)在不過四天,這三人能從無盡遠方的劍閣趕路而來,實力恐怖啊。
還有,是誰將消息帶去鼎鼎大名的劍道豪門?
“進遺跡的可是魚兄和季小冉?”
“不錯!不過文兄若是想要結盟的話,還是算了?!濒~三千直接回絕了文添,“雖然對你觀感不錯,但是金仙遺跡乃大兇險之地,我還是不放心,將后背交托與你?!?p> 季小冉點頭附和。
“魚兄誤會了,我是想來,談一筆交易。”文添眼神真摯,言辭懇切。
“什么交易,大家來遺跡,不都是為了這虛無縹緲的金仙傳承?”季小冉心直口快。
“倘若諸位在遺跡中獲取到可以為三品修士續(xù)命的靈藥,我愿意拿一切交換?!蔽奶斫K于袒露出自己的心聲,“我有位師兄,吊著最后一口氣,在等我回去?!?p> “好?!笔f斤對文添的觀感又好了一些,答應得干脆利落。
本身續(xù)命靈藥便不是剛需,就算他們得手,也是會拿出來交易的。
別看這小兄弟只有泥胎九階的修為,能為同門兄長操這份心,已經(jīng)尤為可貴了。
“另外,在遺跡中諸位遇到危險,在保證我隊員安危的前提下,我會盡量出手?!?p> 短暫接觸下來,文添覺得劍閣這些人,倒也還不錯,雖不至于掏心掏肺,但多一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金仙遺跡里面一切未知,就算能有救命的靈藥,能不能讓文添碰見,還未可知。
魚三千點頭,替師妹答應道,“我們劍閣,也不會輕易見死不救?!?p> 文添得到了滿意的答復,拱手道別。
他接到了路天涯的傳訊。
片刻之后,金仙遺跡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