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就這么多,其實自打我離開千匠去北京發(fā)展,后面和小滿的聯(lián)系并不多,農(nóng)墨和他分手,還是前幾年我在上海碰到華華,華華無意中和我說的?!?p> 趙沁似乎已經(jīng)吃飽了,他放下筷子,凝視著不停翻滾的紅油辣鍋。
“你在電話里不是說他在二零一八年參加過你的婚禮嗎?”
“哦,對?!壁w沁真誠地扼腕嘆息,“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那年年初,在我結(jié)婚那天,小滿隨禮出了份子錢。其實他本不必隨禮,按照我們當?shù)亓曀?,他又沒結(jié)婚,他媽媽隨禮就行了。可他還是堅持塞給我兩千塊錢,還送了個在XZ大昭寺開過光的手串,他把東西給我后就離開了,那天我很忙,也沒有過多時間去問他的生活情況?!?p> “大昭寺的平安串是很出名?!?p> “保平安的嗎?”趙沁狐疑地問道。
葉乙朵對他的表情理解不了,便重復(fù)道:“大昭寺的平安串很出名的?!?p> “哦~”趙沁端起水杯,猛的灌了一大口。
趙沁伸出左手,輕輕滑下由三種形狀不一,大小不一紋路奇特圓珠串成的手串。
他些許哽咽道,“前兩年我出了場事故。我開車跟在一輛裝著鋼筋的掛車后面,突然間大卡車急剎車,幾根鋼筋脫位了,朝我射過來,鋼筋穿透擋風玻璃,離我最近的一根鋼筋在我腦袋上方三四公分出,插穿轎車頭枕。”
“我可以看看嗎?”葉乙朵震驚之余請求道。
趙沁把珠串遞給她。
“我的平安是他求來的,之前我倆在上海的時候,他就總勸我開車注意安全。”
葉乙朵仔細端詳珠串,安慰道:“他很在意你?!?p> 趙沁攤開雙掌,捂住全臉,安小滿這份感恩回報令趙沁后知后覺地心疼。
雖然趙沁從來不曾虧待過安小滿。
葉乙朵給了趙沁充足的時間調(diào)節(jié)情緒。
“所以他后面就在深圳工作了?”葉乙朵也放下了筷子,端起酸奶喝了一口。
“嗯,他在深圳應(yīng)該掙了不少錢?!壁w沁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這邊有牛奶。”
葉乙朵不好意思地拿著紙巾擦拭嘴角。
“模特嘛,掙錢也蠻快的。”
“嗯,是的啊?!?p> “請問您知道那位郝哥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我不知道?!?p> “那也就是說,沒辦法知道安小滿在深圳的情況了?!?p> “也不是,我記得他在深圳那段時間,發(fā)過一條說說,有個人給他評論,那人應(yīng)該是他深圳的朋友?!?p> 葉乙朵沮喪的神情又恢復(fù)了活力:“我可以看看嗎?”
趙沁打開許久不用的qq,進入安小滿的空間,一下子便找到了那條二零一四年年底的說說,他把手機遞給葉乙朵。
“費命掙錢,錢來續(xù)命!”
下方是一連串的點贊和好友關(guān)切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眾多評論中,一個叫“深夜的酒”給他留言:明晚繼續(xù)啊。
葉乙朵進入“深夜的酒”空間,非好友查看不了,她只能記背住“深夜的酒”的qq號。
葉乙朵退出安小滿的空間,里面除了這條說說外,沒有其余任何內(nèi)容,相冊也是一片空白。
她把手機還給趙沁,拿出自己的手機,火速添加心底快要遺忘的那串數(shù)字。
“好的,謝謝您,我把這個情況和我們街道辦的領(lǐng)導反饋下?!?p> “好的,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葉乙朵起身送趙沁,她再次感謝趙沁對“政府機關(guān)”事務(wù)的配合。
她把安小滿在深圳活動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叫“深夜的酒”的人身上,單從這個網(wǎng)名來說,這人可不像好人,這更加刺激了葉乙朵的好奇心。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在那個大城市,安小滿這樣的一個人會有怎樣的故事,他在深圳的經(jīng)歷和他選擇自殺有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他在深圳,有沒有再和農(nóng)墨聯(lián)系,又或者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葉乙朵等了一夜,“深夜的酒”也沒有通過她的好友請求,她一大早便尋求在公安局工作的老校友幫忙。
校友的效率很高,兩分鐘后,便提供給她一串電話號碼。
葉乙朵特意等到十點鐘才撥通那串號碼。
“喂,您好?!?p> “喂,誰啊?”電話里一個粗糙的,上了歲數(shù)的女聲極不耐煩。
“您好,我是無錫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向你查找一個人。”第二次用這個借口,葉乙朵似乎熟絡(luò)了些,她鎮(zhèn)定地說出那個名字。
“安小滿?”女人語氣不自覺上揚著,過了十幾秒,她仿佛想起來一般,“安小滿吧,青紳?。 ?p> “嗯,對。”葉乙朵有些疑惑。
“查他什么?他進去了?”
“他自殺了?!比~乙朵直覺告訴她,她可以從這個女人身上知道關(guān)于安小滿的很多事,“我們街道現(xiàn)在和民警一起配合調(diào)查他生前的事情。”
“人都死了,查什么?”女人不解問道。
“這是機密,不過可以透露的是,涉及一筆錢的分配?!?p> “多少錢?”
“一萬元。”
女人不屑道:“一萬塊有什么好分配的?”
葉乙朵被女人的鄙夷亂了陣腳:“錢多錢少只是個數(shù)字,您方便嗎?需要和您溝通一下安小滿在深圳的事情?!?p> “你想知道什么?”
“您知道他在深圳當模特的事情嗎?”
“模特?”女人再次揚起聲調(diào),忽然,她哈哈哈大笑起來,“你們聽誰說的?你是正經(jīng)單位的嗎?”
葉乙朵險些亂了陣腳:“他朋友說的?!?p> “哦,對對對,模特?!迸诵Φ酶鋸埩?,似乎聽到一個笑話般剎不住亢奮的情緒。
“難道不是嗎?”葉乙朵好奇道。
女人意味深長笑了:“他來深圳當?shù)目刹皇窃谂_上走的模特?!?p> “嗯?”葉乙朵有些不太理解。
“夜場男模你聽過嗎?”
“這是什么職業(yè)?”
葉乙朵想著,難不成模特還分白天場和夜晚場,如今時尚界這么繁忙了嗎?
“你是剛參加工作吧?這都不知道,夜場男模就是鴨子。”
“鴨子?”葉乙朵震驚地眼睛都要彈了出來。
她喜愛鴨子,為了鴨子還特意跑去南京上大學,可她萬萬沒想到,她和鴨子的緣分這么沒有邊界。
“還有什么要知道的嗎?”女人不耐煩道,“沒事我掛了?!?p> “等一下,您認識一位叫郝哥的人嗎?”
“認識?!?p> 葉乙朵快速抓著來之不易的希望:“需要您把他聯(lián)系方式提供給我,我要轉(zhuǎn)給民警?!?p> “等一下。”女人沉默了一分鐘后,快速給葉乙朵報了一串號碼。”
“謝謝您,請問怎么稱呼您?”
“沒有必要知道,以后別找我了?!迸私z毫不給情面,直接掛了電話。
葉乙朵還是在微信添加好友欄里輸入了女人的號碼,與“深夜的酒”完全不同的畫風,雙臂抱胸,颯爽的成功女士搭配著“曙光董事馮建”的標簽。
她又急忙網(wǎng)絡(luò)搜索曙光公司,發(fā)現(xiàn)歸屬食品行業(yè),子品牌曙樂樂專門零售新鮮食材,目前在GD省已有一百多家直營店。
女董事長,鴨子。
葉乙朵不免腦補一出女總裁和青樓男妓的香艷情史。
她撥通馮建給她的那串號碼,電話被拒接了,她只能添加對方的微信。
對方秒添加,并且還朝她發(fā)來一朵玫瑰花。
“您好,請問是郝哥嗎?”
“我是,在開會,請問你是?”
“您好,我是無錫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請問您認識安下滿嗎?”
“他怎么了?”
“自殺了。”
葉乙朵好似感受到對方的震驚,因為他過了好幾分鐘才發(fā)來“什么時候的事情?”
“十一月二十五日,感恩節(jié)那天。”
“知道為什么自殺嗎?”
葉乙朵覺得不對勁,為什么自己要被他帶著走呢?她是工作人員啊,應(yīng)該是盤查詢問郝哥問題啊。
“暫時不知道,所以需要向他生前認識的人調(diào)查了解。”
郝哥再次沉默。
“安小滿是經(jīng)您的介紹到深圳當夜場男模的吧?”
“嗯?!焙赂缬职l(fā)了條消息,“等我五分鐘,我開完會再說?!?p> 葉乙朵還擔心郝哥會不會把她刪除或者拉黑,正懊惱不應(yīng)該這么直截了當揭他的老底時,郝哥發(fā)來消息:“好了,你號碼多少,我打你?!?p> 郝哥在上海,葉乙朵不得不想,他是否還跟他的金主簡姐在一起?不過這些不重要,郝哥答應(yīng)兩人碰面請求。
郝哥想知道女孩為何會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他急需一次性擺平這件事,他不希望后續(xù)再有人員調(diào)查起他過往的履歷。
葉乙朵按照郝哥給的地址,隔天下午便在上海一家星巴克店見到了他。
郝哥的確沒有遺傳山東人的高大,他堆滿橫肉的面龐模糊了年輕時的清新俊逸。
他一確定葉乙朵,便熱情禮貌打著招呼:“您好,請坐,卡布奇諾可以嗎?”郝哥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親切感讓葉乙朵舒適萬分,她感謝著。
登時,郝哥電話響了,葉乙朵不自覺看向他亮起朵屏幕,是張婚紗照,女方是個和她年紀相仿膚白貌美的女人。
她端起咖啡,細細品嘗起來。
應(yīng)該是夫人查崗,郝哥應(yīng)付地說了被臨時派出出差等謊言后,肉麻地哄著對方在家好好養(yǎng)胎,明天回去帶她去吃火鍋解饞。
“我之前的工作你們都查到了?”郝哥也端起咖啡。
葉乙朵為了裝得更像,她拿出筆記本,儼然一副體制內(nèi)的做派,義正言辭說道:“大概了解了,這次不談你,主要說安小滿,就是青紳?!?p> 郝哥對他們連安小滿的藝名都了如指掌感到震驚,他苦笑了下,這么說,他完全沒有必要去問她,她為何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了。
“好,不過我希望我們的見面只有這一次,我會把我所知道的全盤告知。”
“當然,”葉乙朵知道他的擔憂,她爽快地承諾,“我們保證不打攪你的私生活?!?p> “那是最好的,”郝哥很滿意對方的諾言,“請問你們想知道什么?”
“我們知道的不多,很多線索都是片段式的,需要您把二零一三年安小滿離開上海,飛往深圳,他在深圳的生活和情況和我說一下?!?p> “全部嗎?”
“最好是全部,我說了,我們知道的只是片段式的?!?p> “在我說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他是在無錫自殺的?”
“嗯,有什么問題嗎?”
“安小滿的老家好像是~”
葉乙朵見他思索得有些痛苦,便幫助他解開謎團:“安徽泗縣?!?p> “對,安徽泗縣?!焙赂缭俅蚊碱^緊鎖,露出苦大仇深的痛苦,“無錫,好像誰是無錫的?是誰呢?”
這次,葉乙朵幫不到他了,她也想知道他們認識的人中誰是無錫的。
好在,郝哥這次很快想起來了:“無錫好像是秦語的老家?!?p> “秦語是誰?”
“我等下一起解釋吧,他好像是在那年的十一月份從上海來深圳找我~”郝哥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