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花開,樹綠草青,溫暖的雨水所到之處盡數(shù)沖刷著尾冬殘存的氣息,響徹京城的皇家婚禮,也從熱熱鬧鬧的談資,漸漸變成可望而不可及的回味。
六公主不僅是抬著排滿十幾條街的嫁妝,更是捧著一顆滿懷熱情的少女心急切地想成為葉家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而六公主不僅成了女主人,更是被整府的人當(dāng)女王一樣小心地伺候著,但葉然的相敬如賓卻總讓六公主覺得這婚姻中恰似就缺了自己曾經(jīng)的期盼。
六公主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熱心把葉然這塊冰冷的美玉捂熱,所以一日三餐精心地備著,上朝前主動為葉然整理官服官帽,下朝后更早一步等在門口為葉然卸下一身的疲憊。
對于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你再多的努力在他看來都覺得是不合時宜,更是尷尬地想避開,這便是葉然的心理。
當(dāng)初娶六公主不管有什么無奈,又含著什么目的,既然只能娶便就娶了,娶回來當(dāng)菩薩一樣供著,敬著,但卻不能像簡單的男女那樣愛著,哄著。
“公主,下人們都在園子里,聽著關(guān)嬤嬤訓(xùn)話呢!”小源剛從園子的方向急速跑了過來,但連大口的粗氣都不敢喘出聲,只得在匯報完后才敢憋著嘴鼓起胸膛多吸入維持生命的氣體。
這關(guān)嬤嬤是陪在皇后身邊的老嬤嬤,在這位六公主出嫁時,皇后便將這個得力之人留在六公主身邊,一邊能時刻提點(diǎn)公主如何管理家事,另一方面更是能在公主困惑時,讓這個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人出出主意。
葉然對六公主的態(tài)度,關(guān)嬤嬤的總結(jié)是:“駙馬爺必定是被府里的鶯鶯燕燕和外面的粉啊蝶的給擾亂了心智,所以才會對公主如此不冷不熱的,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即使身邊坐著個仙女,總還是有些歪心思的?!彼杂蓛?nèi)而外,第一件事便是要整頓府里的風(fēng)氣。
關(guān)嬤嬤站在臺階上,趾高氣昂、陰陽怪氣地說道:“咱們公主和大人心善,別說是對咱們下人,即便是只野貓野狗的,咱們大人看到了都要憐惜幾分,施舍些魚蝦骨頭的,這原本是積德行善的好事,但有些人便仗著主家的仁慈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妄圖想在公主和大人眼皮子底下生事,這樣不守規(guī)矩的下人我們?nèi)~府是萬萬留不得,來人呢!”
關(guān)嬤嬤一聲招呼,兩個彪形大漢從后面閃出,眾人先是好奇,抬頭看了看關(guān)嬤嬤和她身邊的兩位大漢,然后又都怯生生地垂下莫名其妙的腦袋。
“將香兒給我拉下去,找宋牙婆過來,好好給她找個新去處。”原本香兒是怯生生人群中的一員,現(xiàn)在卻一下子成了驚慌失措的那位。
香兒四肢硬挺著尖叫道:“關(guān)嬤嬤,您這是要做什么?我做錯什么事情了,放開我?!毕銉号Φ貟昝?,但手就像被兩個鎖扣固定住了,絲毫無半點(diǎn)掙脫的可能。
關(guān)嬤嬤惡狠狠地說道:“放開你,由著你這狐媚子在府內(nèi)賣弄風(fēng)情,那還得了,快快塞住嘴給我拉下去,別讓她在這大喊,吵著公主午睡定有你們好看的?!?p> 兩個壯漢從滿身汗?jié)n的腰間撤出一塊破布,狠狠地塞住香兒的嘴,然后像提著小雞似的將香兒拎了下去。
“諸位都看清楚了吧,這就是不守本分,妄想憑著幾分姿色攪混這葉府的后果,今天只是稍作警示,以后但凡再有,必當(dāng)嚴(yán)懲?!?p> 看來關(guān)嬤嬤是宮里做慣了調(diào)教下人的工作,扯著嗓子說了半天仍舊是趾高氣昂,鏗鏘有力,嘴巴不干,眼睛不眨,鎮(zhèn)得下面的人個個不敢吭氣。
威風(fēng)耍了,目的達(dá)到了,關(guān)嬤嬤遣散了下人。未等關(guān)嬤嬤回到公主面前復(fù)命,小源就又以風(fēng)的速度,將關(guān)嬤嬤的“淫威”如數(shù)講與六公主。
六公主知道關(guān)嬤嬤從小跟在皇后身邊,沒想到卻如此雷厲風(fēng)行,所以事先聽從關(guān)嬤嬤的安排,假意午睡,與此事無關(guān)確是最好的安排。
顯然關(guān)嬤嬤是多慮了,從前葉然自己在葉宅,也不過一個門房,一個煮飯打掃庭院的老媽子,婚后多出的這些丫頭小廝們,也都是仰仗公主的尊貴和新府邸的巨大另外增加的。
雖先不說香兒是否有穿著艷麗故意在葉然身旁招搖的嫌疑,但是對于葉然來說無疑是頭未抬眼未見,更別說動什么心思,所以不管怎樣對香兒來說都太冤了。
日子就是這樣,熱鬧也罷,冷清也罷,喜歡也罷,厭棄也罷,有甜蜜自然是想著繼續(xù),若當(dāng)無奈已變得無可奈何便也只有得過且過份。
春天是告別冬日蕭條后迎來的第一個生機(jī)勃勃,所以在這么愜意的日子里想必眾人想看的都是些美麗的事物,而不是被圈圍在深宅大院里整日被一些閑醋熏著。
我們凝徽公主大概最是與這冬春之交相處最融洽的景致,嬌嫩如露水浸濕的花朵,明亮如春日柔美的太陽,行動時如鳥兒般瀟灑自由,靜坐時想必也如晚霞般嬌羞動人,不過這個也只能停留在“想必”階段。
這樣的季節(jié)里凝徽公主怎么可能將時光浪費(fèi)在無所事事的靜坐上,想著春日已暖,陸水心臉上的傷,這么許久得養(yǎng)著,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無礙,所以早早地讓宮人傳了信,邀陸水心一同到宮中賞玩。
若說園林設(shè)計,定然還是皇宮里的更賞心悅目,陸水心上次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入秋,春日游玩自然又是一番姹紫嫣紅都開遍的場景。陸水心陪在凝徽公主這只小野馬身后,享受著脫韁而馳的感覺。
“水心,你快看是六姐姐和姐夫。”說著凝徽公主挎起陸水心的胳膊,一蹦一跳迎了過去,眉梢上揚(yáng)興奮地問道:“六姐姐,你今日進(jìn)宮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好早些去迎你,自打你嫁了出去,連個陪我吵架拌嘴的人都沒了。”
六公主嫁做人妻后似乎少了許多少女時候的爛漫,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穩(wěn)重的韻味,連玩笑都說得這么平靜從容:“姐姐對你的好你一樣沒記住,倒只記得吵架拌嘴的事了,既然凝徽嫌宮里沒人陪你,那不如也早早地尋個如意郎君,在宮外咱們姐妹經(jīng)常走動也方便,我看歷大人就不錯,能文能武一表人才,而且打小就和凝徽熟絡(luò)的,成親后定然也會和凝徽甜甜蜜蜜?!?p> 凝徽公主暈厥似的表情噘著嘴趕緊回絕道:“我才不要鋒呢,整日頂著一張誰欠了他百萬黃金的臉,現(xiàn)在宮里見著已經(jīng)是夠夠的了,若是讓我天天對著,還不如對著張雕像。我倒覺得水心和鋒更合適,都不愛說話,無話可說定然也不會拌嘴?!?p> 說者隨口就這么出來了,完全沒有意識到另外三個有意之人,對于陸水心來說這話雖歪打正著說出了事實(shí),但是畢竟是女未嫁。
葉然本已經(jīng)盡量回避,但當(dāng)聽到陸水心與歷良鋒時,繃緊的神經(jīng)一下子又被撕斷,強(qiáng)忍住眼中的柔情卻忍不住去直視陸水心,希望但又怕在對面這雙眼睛中得到任何回饋。
對葉然身邊任何人或物,六公主都異常敏感,葉然的眼神無疑又是第二次觸碰到了六公主心中的底線,但今時不同往日,絕對不能出現(xiàn)在齊王府里類似的失控,不然這段時間苦心經(jīng)營的形象怕是又會煙消云散,被打回原形。
此時此刻需將關(guān)嬤嬤的教誨發(fā)揮到極致,首先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尷尬之地,所以忙上前輕輕敲了一下凝徽公主的小腦袋,裝著一副好姐姐對小妹妹無知的寵溺說道:“我只是胡亂開了你一個玩笑,你倒又將這玩笑輕而易舉地轉(zhuǎn)嫁到水心姑娘身上。凝徽總算是長大了,連這個小腦瓜都變的聰明了,但人家水心姑娘皮薄肉細(xì)的,怎么能禁得起你這玩笑。本來準(zhǔn)備拜見過父皇母后就找凝徽敘舊的,眼下路上碰著了,那正好,我們一同去三哥哥處,想必他這個準(zhǔn)新郎官定是忙的不可開交?!闭f著將手放在葉然的手心里,示意他一起去。
陸水心也忙說道:“公主,王爺一家子聊家常,臣女就不跟著打擾了,出來這許久,又該給這張臉換藥了,臣女就先告退了?!?p> 說到臉,葉然又是不自主的看了過去,憐惜之余更有一瞬間遷怒到身邊這位妻子,如果不是她,陸水心何苦要受這份罪。
“水心,那你就先回去,記得養(yǎng)足精神,晚上還要教我跳舞呢?!蹦展鞅谋奶咴谇懊妫魍炀o葉然,表情雖是悠閑,但從重重的腳步上可以看出,此刻心中早已憋足了憤懣。
原本整齊劃一,井然有序的晨暉殿,此時已經(jīng)是從殿門口錯綜復(fù)雜的擺到殿內(nèi),果然是到了要成家立室的時候,必然要跟住了這么多年的晨暉殿告別。
襄王想著這殿里經(jīng)常是一個人獨(dú)住著,想必離開時也定然是輕裝閑步,但是他完全小看了自己置業(yè)的本領(lǐng),這種告別儀式因隨身要用的東西太多而變得雜亂無章,烏煙瘴氣。
“三嫂嫂真是好福氣啊,這以后主家的事情怕是要交給三哥哥來打理了?!绷鳚M心打趣著這位相對自己來說毫無經(jīng)驗(yàn)的準(zhǔn)新郎官。
“妹妹們來了,快進(jìn)來坐?!毕逋跽胙埲蝗胱?,但卻發(fā)現(xiàn)根本無入座的地方,只得借著不辜負(fù)春日風(fēng)光的由頭,坐在院內(nèi)石桌石凳上品茶。
“方才說到咱們這位三嫂嫂,我年幼時倒是見過,清秀靈氣,不想這江寧一去就是這許多年,聽說南方的水土很是養(yǎng)人,怕是這次回來定然要成為咱們京城姑娘里面最出挑的?!?p> 六公主本意是先奉承一下這位嫂嫂,以后雖不用朝夕相處,但總歸還是好話說于前頭,沒想到咱們凝徽公主倒是認(rèn)真起來道:“那如果江寧的水土太養(yǎng)人了,把這位嫂嫂養(yǎng)成個大胖子咋辦?”六公主被凝徽公主的天真和逆向思維給驚得竟然一時間不知如何應(yīng)對。
這時一邊只是喝茶卻惜字如金的葉然突然道:“公主大可放寬心,襄王殿下定然不是那以貌取人之人?!备姨嫦逋跽f出這樣的話,卻也太過放肆,也許當(dāng)時他想到的是那張依然在面紗下的臉,便生出對這位未謀面的三嫂認(rèn)同之情。
襄王微笑應(yīng)對,眼下也只能認(rèn)同,不管此時的楊姑娘是圓的,扁的,方的,矮的,胖的,終歸是要娶的,不問別的,只為這是皇上的旨意,就沒有不遵的道理。
此點(diǎn)倒跟葉然一樣,既然沒有不娶的理由,那只能娶了,不過此時的襄王倒比葉然更輕松些,畢竟襄王心里沒有裝下另外一個或兩個人。
撇開這個目前還只是談資的三嫂,一家人還算其樂融融的在一起度過了一個溫暖的下午,臨走前襄王拉住六公主悄悄地囑托了幾句,大家便散了,沒有太多的依依不舍,畢竟也習(xí)慣了姐妹兄弟間的自立門戶。
陸水心目送三人離開后,自己并未馬上回到成平殿,換藥當(dāng)然是假的,陸太醫(yī)的藥雖是有些副作用,但是治療傷痕卻是極其有效的,臉上的傷疤早已褪去,捂著這大概半年的光景,臉色也較之前更加白嫩,只是習(xí)慣了輕紗敷面,貿(mào)然揭開,就這樣素面迎著風(fēng)吸著陽光也覺得不太習(xí)慣,所以仍舊是戴著。
陸水心習(xí)慣性地走在這諾大的皇宮之中,每走一步都特別小心地看著記著,也許是挑戰(zhàn)一下自己這迷路的程度,另一方面似乎潛意識地想把這皇宮的路摸熟。
沿著青磚堆砌起來的圍墻走著,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路被圍成一根根細(xì)條狀,抬頭看著天空也覺得天上的白云被人為地截斷了成規(guī)整的形狀。路上除了碰到幾個手捧衣物的宮人匆匆經(jīng)過,這條路仿佛被靜靜的擱置著,陸水心想著自己定然是要快走出宮門了。
“水心姑娘?!币粋€聲音從前面?zhèn)鱽?,初覺這個聲音很是陌生,但是名字卻叫得如此熟悉,陸水心抬頭望去,襄王殿下正大步地走上前來,手里拿著個鼓鼓的包裹。
陸水心站在原地,待襄王走近些,忙著行禮,襄王微笑道:“水心姑娘來晚了,凝徽早就回去了。正巧我這也要去成平殿給凝徽送些東西,咱們一起?!毕逋跽`以為陸水心是去晨暉殿尋凝徽,于是帶著陸水心又折返回去,陸水心這漫無目的宮廷下午游暫告段落。
晚霞沿著圍墻斜射進(jìn)來,慢慢地被折成兩半,再漸漸地消失在圍墻之外,除了襄王包裹中的叮當(dāng)響,二人一路上并無話。
成平殿凝徽公主已回來,果然這個時辰凝徽公主已經(jīng)讓宮人備好了飯菜點(diǎn)心,雖然凝徽公主下定決心要像陸水心一樣,擁有折不斷擰不碎的軟腰,但是這個胃還是要照顧好的,即使不能多吃,但也要按照自己的時間準(zhǔn)時吃。
“水心,你不是回來換藥了嗎?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毕逋跖ぶ^看著陸水心,暗暗想著:“原來并非找凝徽,那她去晨暉殿做什么,難道是找鋒,不對??!她是知道鋒今日不在宮中,難道是專程找我,但是找我又為何事?”一時間理不出結(jié)論,只得看著。
“三哥哥,你怎么又來了,不是剛見過嗎?你手拿的什么東西啊,這么大一包?!蹦展髅舆^來問道。陸水心這邊雖說不是自己主動說去的晨暉殿,但是也算默認(rèn),這樣在襄王面前被拆穿,著實(shí)尷尬不知如何應(yīng)對,幸虧凝徽公主的注意力很快轉(zhuǎn)移到襄王手上的大包裹上。
陸水心也很好奇襄王親自送的包裹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襄王從方才的疑惑和想象中回過神來道:“這些可都是哥哥的寶貝,以后哥哥怕是也用不到了,全送給妹妹了?!闭f著打開包裹,里面是:金色的陀螺,牛皮材質(zhì)又貼滿金粉的球,龍騰風(fēng)箏,各式的玩具整整齊齊的一件一件單獨(dú)包著。
沒想到襄王小的時候也是如此貪玩,不過這些東西早已是壓在箱底多年,總想著如此珍惜必定要收藏好,但現(xiàn)在想來,與其讓這些帶著美好回憶的物件就此沉默,還不如給她找個更好的主人,當(dāng)然凝徽公主最是與之相配。
陸水心默默的立在旁邊看著凝徽公主欣喜若狂的表情,凝徽公主一個個將玩具拿出來,恨不得現(xiàn)在就要將這個漂亮的風(fēng)箏放上天空。
陸水心望著襄王和凝徽公主兄妹間的溫情,莫名其妙感動起來,覺得這種情景竟如此的熟悉,玩的吃的用的,也似乎覺有那么一個人也是這樣一件件送著,一次次地寵著,一次次滿足地笑著。
眩暈籠罩在頭頂,陸水心只覺眼前的景象竟與腦海中的畫面交錯起來,畫面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腦袋像萬千蜜蜂扎似的刺疼,突然軟塌著飄飄落落地下垂,就在將要墜下深淵時,半空被什么東西接住了,半知半覺中似乎聽著有人在喊叫,但又聽不清在叫什么。
“水心,水心,還好嗎?哪里不舒服?”陸水心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是慌張焦急中的歷良鋒。
歷良鋒知陸水心進(jìn)了宮,所以宮外事情一辦完,也急匆匆的趕往宮中,一進(jìn)成平殿看到陸水心定在那里認(rèn)真的樣子,便輕輕走到身邊不去打擾,誰曾想陸水心就這樣突然一頭栽了下來,幸而落入歷良鋒的懷中。
陸水心撐起身體笑道:“沒事,許是今日天氣轉(zhuǎn)熱,穿著厚衣,又在外面閑逛曬足了太陽,熱氣涌頭一下子暈了過去,喝點(diǎn)水換身衣衫就沒事了?!?p> 陸水心輕描淡寫地用熟知的常識換得歷良鋒等人的放心。眾人見水心已無大礙,正巧四人又一次聚齊,爽快決定一同在成平殿飲酒用膳,陸水心見此也先行去別屋更衣。
一桌酒菜美美地擺放在院內(nèi),月光淺淺地鋪灑在凝徽公主三人的臉上,此時陸水心也已換了一身開衫涼裝出來。
一眼望去似乎一下子輕減消瘦了許多,臉上的面紗也已摘去,半年沒有直面太陽的臉,越是嬌嫩白皙,點(diǎn)配著白底綠絲的外衣,確如梨花細(xì)雨般嗅出涼涼的清香。
襄王見陸水心走了過來便低頭不語,歷良鋒移開凳子讓陸水心坐下。
“心姐姐,你這臉是用玉石磨過了嗎?怎么這么光亮透白,不過可惜了這臉頰上的指甲痕仔細(xì)看還是能看得出?!蹦展骺粗懰牡哪槒某跏嫉母吲d,變得又失落起來。
陸水心反而笑道:“玉石倒是沒有,藥石倒是沒少。這白不過是捂著面紗憋出來的,公主可不要羨慕,好人都要憋出病了。至于這唯一剩下的一道痕,一旦臉離了這面紗,這臉色過不了幾天便又暗了回來,這痕自然也就看不出了,對了,公主您不是早餓了嗎?”說著忙拿起筷子遞到凝徽公主手中。
歷良鋒也收起那雙專注的眼神,幫著各位斟酒,不多時初始的拘束便一掃而光,一群年輕人間最真摯的感情也只有在毫無防備中方能顯露,所謂:疏影花間一壺酒,月下小酌四人情,有花有酒有情之境。
對于葉然來說,似乎每次的熱鬧都是別人的,圍繞自己的永遠(yuǎn)剩下的都是孤寂冷清。
此時六公主和葉然乘著夜色中的馬車,晃蕩在寂靜的歸府之路上?!半m說凝徽心性總是個孩子,不過看人的眼光還是挺準(zhǔn)的,歷良鋒和水心姑娘的性格倒是蠻般配,一個瀟灑冷峻,一個溫柔嫻靜,也算相得益彰?!绷髡f著,故意看向葉然。
“世間許多事情怕是不能光從表面下結(jié)論,更不用說這姻緣,月老的紅線都綁不住的人,又豈是我們這些凡人一兩眼便能下定論的?!比~然還是用他慣常柔和語氣說道。
六公主道:“世上凡人這么多,我看月老未必有空管得了每對姻緣,多半還是凡人自己匹配,要不然京城城哪來這么多媒人。若不是礙著水心姑娘的臉,怕歷良鋒有所顧忌,我倒是想臨時做次媒人,也算是積善行德的好事?!?p> 說到陸水心的臉時,六公主雖然心理略過一絲絲自責(zé),但是更多卻是恨恨地滿意。
齊王府的宴會之后,疑心過重的六公主自然是差人打聽了葉然對陸水心的種種。
陸水心養(yǎng)病期間葉然派人送了幾樣補(bǔ)品,問了幾聲冷暖,初雪之時同行打鬧送人到家,光是這兩點(diǎn)就足以讓六公主認(rèn)定兩人確有瓜葛。
在感情方面六公主認(rèn)死理的本領(lǐng)卻是堅(jiān)不可破,即便這人是救命恩人也絲毫減不掉她心中的疑妒。
葉然雖不在乎什么皮相,但是終歸卻見不得陸水心因?yàn)槟樁艿饺魏尾还降馁H低,尤其是這始作俑者,語氣失去慣有的柔和:“永寧縣主即便面容有損,能與之相配的定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輩,若是以貌取人之輩也自當(dāng)不能同永寧縣主相提并論,公主既然疑慮歷良鋒心中有所顧忌,那歷良鋒便是“若是”一類的人。善良之人定然會受月老的青睞,說不定會用一捆紅線牢牢困住該來的一段最好的姻緣。再說他人之事,公主何苦費(fèi)心去管?!?p> 似是不在乎的回答,卻是大段大段的褒獎,而話題中的歷良鋒,只是當(dāng)做“若是”丟在一旁。
六公主希望得到的答案僅僅是輕描淡寫的不在乎,而不是這種表面不在乎的大費(fèi)文章。
六公主捏緊手中的帕子,她貴為公主竟然還不如一個丑八怪,真恨自己在水中的時候撓的不夠狠、不夠多,完全不計陸水心跳進(jìn)水中的目的。
從來:人到情多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