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內山呼萬歲,滿朝官員都對著那道高高在上的明黃色身影拜倒在地。
當皇帝抬手出聲平身后,大太監(jiān)魏湛便開始宣讀皇帝的旨意。
都是早就定下來的國策,大楚吞并六國后,無時無刻不在消化六國國力,如今蒸蒸日上,想來等到全部消化完后,便是大楚真正一統(tǒng)天下之時。
除了國策之外,還有不少人事任命,乃是由吏部與尚書省共同商討過遞交上去的,等到皇帝批閱后便會昭告天下,如今正是時候。
與黑蠻的那場大捷,以軍功加官進爵者不在少數(shù),只不過官職是實打實的,但是這爵位卻有些有名無實。
大楚現(xiàn)有公爵九位,侯爵一百一十四位,這一百二十三個家族乃是在六國初定大楚中興時獲封的,自那之后便只有擢升貶謫,再無一個新興爵位出現(xiàn)。
這其實也是皇帝有意為之,效仿先漢關內侯封賞,壓制權貴勢力。
所以此次大捷的封賞中,除了趙廣的爵位得到擢升之外,自車騎將軍蔡陽以下皆是在官職上優(yōu)厚相待。
最引人注意的是游弩校尉陳權,因戰(zhàn)功卓越而皇帝特意升為五品中郎將。
這可是極大的恩寵,要知道陳權的父親陳宗雖說擔任兵部侍郎之職,但在爵位上并不顯著,按照朝廷慣例蔭封,陳權也只能得到一個從七品的官位。
而陳權卻一躍升至五品中郎將,不僅僅憑借著軍功,這位兵部侍郎之子看來已經(jīng)被陛下看在眼中,打算日后重用。
群臣幾乎是在陳權得到封賞的瞬間,便將其與陸昭聯(lián)系在了一起。
誰不知道陳權在出京之前,跟陸昭好得幾乎要穿同一條褲子,帝京有四大美人,也有四大紈绔,這為首的自然就是以前的陸昭,陳權與蔡誠、李懷仁各占其三。
蔡家與陳家一向是站在定國公府這邊的,陳權的這一封賞,無異于給陸黨一系又增添了幾分實力。
太子曹景冥此刻眼中閃過一抹陰翳之色,本來他的心情是很好的,因為他好不容易抓住了陸昭一個大大的把柄,經(jīng)過陳平的謀劃這一死局陸昭是吃定了。
可是誰能想到陳權獲封五品中郎將,在無形中又給陸昭造了一番勢。
不行,絕不能讓陸昭再這樣得意下去。
曹景冥握緊拳頭,目光卻不由自主投向上方。
說到底做出這一切的是皇帝,可是皇帝為什么要這么做,連幾位重臣都知曉那西蜀余孽就藏在定國公府中,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既然知道,為什么又要給陸昭造勢?
想到自從陸昭開始贏下與完顏王朝的比試后,皇帝對陸昭的態(tài)度幾乎一天一個樣,恩寵程度甚至要比對自己這個東宮太子還要深厚。
這讓曹景冥實在是難以接受。
“陸昭,今天就算你舍得壯士斷腕,孤也要你褪一層皮!”
休沐期間積攢的朝政不比年前,都是早就定好章程的,朝臣出班奏明,皇帝點頭同意后便會寫成旨意下達三省六部。
而當魏湛宣讀完旨意,大楚出使完顏王朝的人選已經(jīng)選定,主使為陸昭時,出了那幾位事先知道的重臣外,群臣紛紛露出吃驚之色。
完顏王朝輸?shù)袅巳龍霰仍?,按照賭注要對大楚俯首稱臣連年納貢,朝廷派出使團前去北庭簽訂國書乃是必然之事,可這出使人選不是遲遲沒有選定嗎,怎么今日突然公布,而且還是讓陸昭擔任主使!
出使完顏王朝一事何等重要,又是何等兇險,陛下居然讓陸昭擔當此重任?
就算這位小公爺是挫敗完顏使團的大功臣,可他畢竟太年輕了,萬一有個什么閃失,大楚如今的大好局勢可就會受到不小影響。
“陛下,此事關系重大,絕不可如此輕率而定啊!”
“陸昭年紀尚輕,恐不足以擔當此重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另選他人為使!”
即便圣旨已經(jīng)宣告,麟德殿內仍有不少臣子出班勸諫,想要讓皇帝更改旨意。
這些人中有不少老臣,并無黨派之見,只是單純地認為陸昭擔任主使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
然而皇帝卻是淡淡開口道:“朕倒是與諸卿有不同的看法。”
只是輕輕的一句話,瞬間便讓整個麟德殿都安靜了下來。
“陸昭年輕是年輕,但才學膽識都是夠的,總是待在帝京也難有長進,不如趁此機會,好生磨礪一番?!?p> 皇帝的目光落在幾位最為年邁的官員身上,聲音平緩地說道:“至于陸昭能不能擔得起這份重任,難道陸昭所立下的這些功績還不足以證明嗎?”
皇帝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責這些站出來駁斥旨意的老臣,一大把年紀還不如一個后生有用。
百官心中一凜,雖然皇帝是對著那些老臣說的,可若是再有反駁之人,這無能的帽子恐怕就要被扣上頭了。
對于這些挨訓的老臣,百官并不是很在意,大楚自中興以來,每當有國策頒布時,這些老頑固總會跳出來阻攔一下,令人很是頭疼,被皇帝如此奚落也是令人快慰。
令滿殿朝臣最重視的是,皇帝對陸昭居然信任到了如此地步!
這“好生磨礪”四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皇帝這是對陸昭寄予厚望??!
一時間,滿殿寂靜,那些站出來勸諫的朝臣也都灰溜溜地回到原位,再無一人敢反對皇帝任命陸昭為主使。
太子曹景冥眼中陰沉之色愈發(fā)濃重,這一幕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曹景冥這次卻是并沒有急于站出來展開對陸昭的攻擊,因為在陳平的謀劃中,自會有人替他開這個頭。
“臣,有本啟奏,還望陛下恕罪!”
就在這時,刑部尚書宋朗忽地出班拜伏于地。
幾位重臣不由得站直了身體,心道終于要開始了。
然而那些不明就里的朝臣卻是一頭霧水,宋尚書為何要行此大禮,還要讓陛下恕罪方肯起身?
楚帝面色平靜,聲音也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抬手言道:“宋卿無需如此,有事只管直說便是,朕不會加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