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本以為他在不久前才踏入一品境界,至少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再往上攀爬,無論是順水推舟也好,還是趕鴨子上架,一品四境,陸昭竟是已領(lǐng)略過三境玄妙,不說后無來者,起碼也算是前無古人。
這一番逍遙神游,在顧羽的護持下,陸昭如陸地神仙般朝游東海暮蒼梧,不僅遍觀天下,更有幸親眼目睹先生持劍跨越天門的壯舉,可謂受益匪淺。
神意如平地高樓般興盛不絕,識海中那浩瀚無垠的鬼谷神通也在潛移默化地領(lǐng)悟。
陸昭一身修為還復(fù)如初,境界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诖鬆T照境,如果說身軀體魄是一幢氣機充沛的樓閣,那陸昭現(xiàn)在可謂是家財萬貫。
尤其是顧羽將十數(shù)年的深厚修為化作紫金蓮栽植于陸昭丹田,更是讓陸昭肉身遠超佛門金剛,氣機之綿長甚至不輸?shù)澜谈呷恕?p> 黃河古渡上一陣清風(fēng)吹拂過,陸昭回過神來,對當空含笑而坐的顧羽深深一禮。
顧羽笑意溫醇,“小時在云夢山,師尊草堂午睡醒來,總喜歡吟誦幾句酸文詩詞,我一向不以為意,明明是山上修道人,何必要學(xué)那些附庸風(fēng)雅之舉,唯有一句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還入得耳。人之一世如夢似幻,睡與醒都很不容易?!?p> 陸昭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手指輕輕撫過天律劍身。
顧羽輕聲道:“江湖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行走江湖的道理有很多,可都需要自己去悟,你在朝堂,思慮的是謀劃之道?!?p> “若你在江湖,又要考慮什么,可曾想過?悟出道理,就相當于熟知水性,可運氣好不好又是一方面,天賦根骨俱佳卻因時運不濟而早早埋沒的,不知道有多少。”
顧羽忽然笑著翻了翻手,“自入江湖起,死在我手上的高手,還是運氣不好的占了大多數(shù)?!?p> 陸昭會心一笑,“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就像我在涼州邊境上殺死尉遲青山,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這家伙運氣不好,只不過跟先生對上了,運氣再好,想要一死又有何難?”
顧羽哈哈大笑道:“這話聽得倒是舒心,嗯,你如今倒是終于知曉拍先生的馬屁了,不錯不錯!”
陸昭故作委屈狀道:“先生這話說得可太傷人了?!?p> “運氣氣運,從來都不分家,如果一個人的運氣好到了極點,也就成了氣運,而氣運要是再積攢得多了,無論是自己想要做什么,還是別人想對你做什么,前者輕而易舉,后者難如登天。”
顧羽手指輕點,便見有氤氳紫氣自天地間匯聚,與此同時陸昭周身又有白色光點如游龍般飄曳不定,最終被顧羽盡皆推入陸昭體內(nèi)。
陸昭緩緩閉上雙眼,放開心神細細感受。
“你既然學(xué)了劍,并非這輩子都不會更改,存亡用度關(guān)乎一心而已。自古以來,練劍不僅有術(shù)與道之爭,更有意氣之爭,想來這意氣二字你已有所領(lǐng)悟,我便不復(fù)多言,我只想告訴你一句,劍亦有出世與入世之分?!?p> 提到“入世”二字時,顧羽的神情有些傷感,陸昭知道原因,他那位女子劍仙的娘親,練的就是入世劍。
顧羽黯然一閃而逝,平聲道:“世間百態(tài)就好比一面鏡子,用心去看一個人,就相當于親自擦一次鏡面,唯有心明白,劍才練得明白,若是什么都不懂,變得跟說書人口中那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樣,遲早死在自己的劍上?!?p> 陸昭嘆了口氣,眉心的那枚棗核印記因為皺眉顯得有些緊巴巴的,聲音略帶埋怨地說道:“先生,您今天一股腦兒地給我講了這么些大道理,我一下子可吃不下去啊?!?p> 顧羽笑著說了一句與我何干,不過接下來確實沒再跟陸昭再說下去,而是手指輕輕一點,陸昭手中的天律頓時便掠至顧羽身邊。
顧羽抬眼看了看陸昭,見他自始至終都沒顯露出任何留戀不舍的神色,輕笑一聲,“早在你握劍之時,天律便已與你產(chǎn)生共鳴,只是當初你神意新就不曾察覺到而已,我跟你爹說過,等你什么時候邁入一品時,我就會把天律交給你,只是現(xiàn)在我倒是改了主意?!?p> 陸昭輕聲道:“天律本就是先生親手鑄造的,先前被先生贈予娘親,如今娘親已逝,而現(xiàn)在的我還不配持有天律,自當歸還先生所有。”
誰知顧羽卻是擺手道:“你想差了。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天律在不在身邊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必要,我只是想問你一句,想不想自己鑄一把劍?”
鑄劍?
陸昭皺眉沉吟,一時間竟難以抉擇。
見陸昭幾次張口欲言的樣子,顧羽搖了搖頭,“無須在今時今日便給出答案,只要遵從本心即可,等你真正決定了,再告訴我不遲?!?p> 陸昭點了點頭,心底悄然埋下一顆種子。
“如今諸事了結(jié),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能早些回家就早些,家里有人還在等你?!?p> 顧羽伸了個懶腰,難得露出一抹疲憊之色。
一劍斬碎武當山初代祖師仙人之身,毀去李沾衣儒圣境界,維持李昭陽殘魂之身現(xiàn)世,又將十數(shù)年深厚修為一股腦贈予陸昭。
哪怕是陸地神仙,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陸地神仙非神仙。
顧羽感受到陸昭擔(dān)憂的目光,呵呵一笑,“不妨事,跨入天人境界后,就算是身受重傷也恢復(fù)得更快些,更何況只是損耗有些大而已?!?p> 陸昭并未因為顧羽簡單的話語而放下心來,只是還沒等他開口顧羽便又說道:“我已在你身上施加了封印,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你都只會是燭照境界,其中奧妙唯有你自己知曉,無論是誰都無法看出端倪?!?p> “早些回家,告訴你爹,不用擔(dān)心那些暗地里的手段,我早已布置周全,你也一樣,只管在朝堂之事上用心便是。”
陸昭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幾步,“先生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