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家人帶著那些家丁走了。
薔薇站在院子里,還摸著自己的手發(fā)呆。
她真的……把老太太打了?
天吶,想不過一年前,她們這些下人面對老太太可是大氣都不敢出的,現(xiàn)在她竟然把她打了?
想到老太太臨走時腫著一張老臉瞪她一眼那個模樣,她只覺得又好笑又解氣。
此刻,鐘氏和莊姨娘都心有余悸。
鐘氏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都是真的。
她責怪著自己的女兒:“你怎么這么糊涂???現(xiàn)下豈不是把鐘家人全得罪了?”
穆清朝卻坐在屋中喝著茶,像是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她說:“得罪了就得罪了吧,反正你們住在這兒也靠不著他們什么。
以后就各過各的,我給你們的銀子至少夠抵一段時間了吧?”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辩娛系?。
“我擔心你啊,你這般辱了你的外祖母只怕你舅舅不會罷休,我怕他會對你不利?!?p> 穆清朝聽到這話,就更覺得好笑了。
“就算我不這么做,難道舅舅就能放過我嗎?娘難道不知道嗎?舅舅可是早就上了折子,要‘誅妖妃’了?!?p> 鐘氏自然不知道,聽到這話心中一驚:“你舅舅真這么做了?”
穆清朝不置可否。
“既然舅舅早就不打算放過我了,這仇早就結(jié)下,不死不休,那我何苦忍氣吞聲?至少這般做,我心中痛快?!?p> 穆清朝喝了一口茶水道。
她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鐘氏卻瞧著憂心忡忡。
拉著她的手問:“杳杳,你實話告訴娘,你在宮里……真的過得好么?”
她不是傻子,前是狼后是虎,她一個女子在后宮中無依無靠,怎可能好?
“娘,你放心吧,既然我現(xiàn)在好端端在你面前,那便說明舅舅他動不了我?!?p> “可……”
“我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鐘氏還想說什么,卻被穆清朝打斷,卻見她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后的穆清宴。
“清宴今年都十歲出頭,按照這個年紀怎么也該上學了,我給他買了文房四寶還有一些書籍,還有這個?!?p> 穆清朝拿了兩錠金子放在桌上:“這是給先生的束脩,明日你帶著這些東西去國子監(jiān)?!?p> 穆清宴站在她的對面,低著頭,說了聲:“我不去?!?p> “你說什么?”穆清朝皺了皺眉。
穆清宴打心底里有些害怕他這個姐姐,看著她這個樣子就更害怕了,但到底執(zhí)拗地說了一聲:“我不去!”
“胡鬧!”穆清朝“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你還這么小的年紀,你不去上學,你干什么?”
“那后街那些小孩都沒有上學?!?p>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的爹娘不是走街的就是串巷的,你爹是穆長亭,是三品御史中丞,你和他們能一樣嗎?”
穆清宴卻低聲嘟囔道:“有什么不一樣的?爹已經(jīng)死了,也管不著我現(xiàn)在了。”
“沒出息!”
穆清朝聽到這個話,厲聲怒斥道:“旁人那是沒有機會,姐姐在宮里再苦、再難,也要拿銀子供你讀書,你就這樣回報我的?”
穆清朝就是面對鐘老夫人的時候也是一派淡然的模樣,此刻卻是如此勃然大怒。
穆清宴本就怕她,這會兒連話都不敢說了。
鐘氏在一旁勸慰。
她對穆清朝道:“你也別怪他,前些日子,我們?nèi)颖O(jiān)問了,是人家不要他。
人家說咱們朝中無人,你爹雖然從前官位不差,但是死了的人不作數(shù)的,你弟弟是不想讓我為難,更不想求前院里的那些人,才故意說不上的。”
穆清朝聽到鐘氏說這話,心中的火氣消了一大半。
忽然才明白過來穆清宴那句“爹已經(jīng)死了,也管不著我現(xiàn)在了”是個什么意思。
她瞧著穆清宴站在一旁諾諾的模樣,心中又覺得有些后悔。
“真是這樣?”她問穆清宴。
穆清宴垂著頭,沒有說話。
卻聽穆清朝道:“誰說你朝中無人了?”
穆清宴聽到這話低聲道:“舅舅他們不會幫我們的?!?p> “誰說是舅舅了?”
“那還有誰?”穆清宴問道。
“沈暮遲!”
“哈?”穆清宴被這個話驚了一跳,猛地抬起頭看向穆清朝。
卻見穆清朝神色自若,看著他道:“明日,你就去問問你們先生,你有個外甥在朝中做皇帝,你問他算不算朝中有人?”
穆清朝說完了這個話,瞧著那低著頭諾諾地小少年,又覺著心軟。
“你過來?!彼龁镜?。
穆清宴雖然心頭害怕,倒也腳步踽踽地走到她的跟前。
卻聽穆清朝道:“你一定要讀書,爹已經(jīng)不在了,你就是我穆家唯一的男丁,往后娘、姨娘、妹妹都需要你保護。
你讀不好書,當一輩子的白丁,你拿什么去保護她們?”
“可是……”
穆清宴抬起頭來,看著穆清朝:“可是阿姐不是太后嗎?”
穆清宴方才可是見了穆清朝威風凜凜的模樣,一個人面對鐘老太太,面對幾十上百的家丁卻是半點懼色都沒有。
那氣勢膽量,倒是十個男子都比不上。
“阿姐不可以保護我們么?”小小的男孩問著童年無忌的話。
“阿姐那是……”
穆清朝一時語塞,話說到一半兒忽然頓住了。
她慈愛地看著穆清宴,嘴畔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是啊,阿姐可是當今太后。”
她說著話,一只手摸了摸穆清宴的小腦袋:“阿姐自然會保護你們,保護娘,保護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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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朝在屋中坐了一會兒,和鐘氏一塊兒用了午膳便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便乘著小轎往宮里去了。
此刻午后,街上正是熱鬧繁華的時候。
來的時候穆清朝心中裝著心事,沒心情看這紅塵富貴,此刻撩起一角轎簾倒瞧得津津有味。
順便,她還拿出了一小張娟帕,一層層打開,里頭放著的是幾塊酥香齋的酥酪糖,捻一顆放在嘴里,那甜味兒在嘴中散開,似乎連心情都變好了呢。
別說,酥香齋的糕點的確好吃。
就是太貴了。
她舍不得,只在拿給鐘氏的袋子中勻了幾塊出來。
眼瞧著坐吃山空,往后再想吃這點心只怕不能了。
穆清朝心中惋惜,就對那幾塊酥酪糖更加珍惜起來。
得想個什么生錢的法子才是。
穆清朝正想著,忽然抬頭,看到目光所及之處遠山重重,層巒疊嶂……
穆清朝忽然想起什么,手往前頭一指問一旁的春芽:“你瞧那座山,是不是叫無涯山?”
春芽虛著眼看了片刻。
“好像是吧,奴婢也不太清楚了,太后您問這個干什么?”
“我想買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