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竇的那顆小心心,
像是被茅針里面那甜甜的絲絮,輕輕觸碰了一下,
噗通、噗通、噗通,亂跳起來,
著落在了大白鵝肚子下面,那一小撮朵狀絨毛上,
柔柔的、暖暖的,
酣然入夢了。
“無妨~”,
云竇像是被嚇著了一般,面色紅潤如桃花,似羞非羞意味濃。匆匆忙忙回了一個禮,便隨著那一群小娘子往廳外去了。
“奴家可算是知道,小娘子為何不是原來的小娘子了!”
嫣兒緊跟在后面若有所指地說道。
此時的云竇,抿著嘴,兩手交叉相疊呈心狀垂在身前,心里美美地只顧往前走,哪有心思理會嫣兒的言外之意。
或許是昨晚飲了幾盞酒的緣故,太陽都已經(jīng)爬上竿頂了,中安街上,某處宅邸內(nèi)的香閨之中,那位云竇小娘子還想賴在床里不起來呢!看那模樣,睡眼惺忪不覺曉,嬌慵懶畫眉,七彩錦被堆香暖,癡癡有所思。
“小娘子可是第一次這么晚起床呢!”嫣兒一邊伺候著梳妝,一邊還不忘貧嘴兩句,
“真不知是昨晚一宿沒睡好,還是睡得太好了呢!”
前面的冉廳里面,侍婢霽兒已把早食布置妥當(dāng),諸如,蝦仁白粥、桂花豆腐、鹽水鋪蛋、板栗方糕、香春肉卷、素菜包子、鹽漬青菜、鹽漬細(xì)筍、蜜餞青梅。
“聽蒯家小娘子說,白鹿街上,袖語橋下,有一家朵湍茶室,炒制的茶葉頗有風(fēng)味,待會兒倒要去看看?!?p> 云竇漫不經(jīng)心地邊吃邊說道。
“知道了,小娘子”,嫣兒隨口回道,還不忘捎帶一句,
“鯉山書院不就在這條街上嘛!”
“今日你就留在家里,讓霽兒隨我去好了?!痹聘]心里憋著壞,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哎呦,小娘子,奴家知錯了,還不行嘛!”嫣兒連忙服軟,正要多說兩句,卻瞧見云竇一放下筷子,也不言語一聲,就自說自話往外走去了,急得嫣兒一路小跑,才趕上了。
“可真是個好地方呢!”
云竇挑選了一個臨湖的雅間,扶在窗檐,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面也一不小心泛起了陣陣漣漪,竟不由得獨(dú)自一人面紅耳赤了起來。
桌案上曬干的荷葉,仍舊散發(fā)著昨日明媚陽光的溫存,而放置在上面的剛剛炙烤干爽的圓形茶餅,則暗暗釋放出某種特里特別的花果香味來,那便是與茶株同呼吸共生長的親密味道。
且把茶餅搗碎,如在茶畝中行走,腳下干爽的落葉,歡快作響;
石磨里的茶粉啊,清香如故;
下一步便把它篩得,如美人肌膚般細(xì)膩光滑;
在溫盞里水乳交融、如漆似膠的模樣,真讓人艷羨啊!
雕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澆灌在錯落有致的黑色瓦片上,豐腴的瓦松,因此而顯得更加嬌嫩欲滴了;桌案上澄澄湛湛的茶湯,留戀在意意遲遲的云竇小娘子口中,一啜一抿間丹唇含香,愈發(fā)得絲絲甜甜。河岸邊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人群加快了回家的腳步,不遠(yuǎn)處歡歡喜喜的田犬,尾巴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停不下來。
“小娘子,該回府了,看著像要下大雨了呢!”
望著說變臉就變臉的天空,嫣兒催促道。
“也罷,那就早些回去吧!”
云竇緩緩起身好像有點(diǎn)不情愿地說道。
黑云如翻墨,雨滴順著綢布傘面翻滾下來,乘著不知來自何方、卻可以去向任何地方的風(fēng)兒,調(diào)皮地在云竇的圓頭錦繡小紅鞋上流連忘返。
走至橋下,云竇左手微微提起裙擺,右手擎著竹編油紙小花傘,低著頭,默默數(shù)起了袖語橋上一級級的石階來,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到了橋面上,微微抬起頭,竟是步且,正一動不動地站在跟前,脈脈含情的眼里,倒映著的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