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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故

第四章 逃兵

明月如故 莫離Ari 2514 2022-11-04 20:00:00

  陸九瑩看著陶碗中的青色茶湯,想到金少儀風(fēng)華峻朗的模樣,心中難免喟嘆。

  她說道:“我聽見朱管家同二叔母說,小三郎不是戰(zhàn)死的,是當(dāng)逃兵被抓回去斬了首。當(dāng)時金二叔也在,他和二叔母發(fā)生了爭執(zhí),我同朱管家勸阻間不小心把二叔母推倒了,她手上的玉鐲便是那個時候碎的。”

  秦氏喪子之痛已是難忍,金如晦認(rèn)為家門不幸丟盡了臉面,便叱喝幾句,秦氏本就怨恨金如晦不著家只會宿眠花街柳巷,沖動之下抱著漆器便砸向他的腦袋。若不是朱管家和趕來的陸九瑩,說不定兩人真的會鬧出人命來。

  后來秦氏怒火轉(zhuǎn)至陸九瑩身上,借口將人給攆了出去。

  聽到金少儀是逃兵,蕭明月卻有些不相信,她說:“小三郎通詩文,識春秋,是個有風(fēng)骨的人?!笨粗懢努擖c(diǎn)頭附和,又問,“這話是朱管家說的?”

  “是?!?p>  可早上聽著朱管家和金老夫人的話里,似乎沒有說到金少儀是逃兵。

  蕭明月又喝了口茶,搖搖頭:“這一家子,真讓人捉摸不透?!?p>  陸九瑩端詳著蕭明月,后者發(fā)現(xiàn)便眨眨眼,彎了彎唇:“怎么了阿姊?”

  “你還沒說要送我的生辰禮?!?p>  “這個嘛,”蕭明月突然賣起了關(guān)子,她湊上前說道:“再過三日便是中秋,也是你的生辰,我們?nèi)タh里最好的酒樓吃酒,到時候我再奉上生辰禮。”

  陸九瑩倒有些惋惜的傷感,她看了眼院外,捧著熱乎乎的陶碗輕聲說道:“我暫且不能離開草堂,這個中秋怕是不好過了?!?p>  “好過好過,”蕭明月堅(jiān)定地說道,“只要有我在,阿姊便能過個團(tuán)圓的日子?!?p>  兩人相視一笑,而后又聊了些女兒家的私話。

  蕭明月離去的時候,陸九瑩就站在海棠樹下,雙手交疊,姿態(tài)文雅,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蕭明月讀懂了阿姊的眼神,她于馬上沖陸九瑩揚(yáng)了揚(yáng)鞭子,甚是肆意:“金府翁主,中秋見?!?p>  陸九瑩難得笑出聲來,眸中隱約有水光。

  這世間唯有蕭明月一人,從始至終當(dāng)她是翁主。

  ***

  隔日,蕭明月讓夜奴將金府所置買的藥材全都整理好,悉數(shù)抬上了馬車。

  夜奴比蕭明月小兩歲,今年剛滿十五,許是少年生長的慢,臉上還掛著稚氣,那雙圓碌碌的眸子純得像一汪碧水。此刻他正悠閑地坐在馬車邊,朝天拋起一顆烤豆子,再用嘴接住,嘎嘣咬的脆響。蕭明月過來的時候,對著他的腦門就是一彈。

  夜奴抱住腦袋哀嚎出聲:“少家主!我很痛的!”

  蕭明月此時打開廂門坐進(jìn)車內(nèi),聲音不咸不淡的傳出:“別人十五歲橫刀躍馬,少年封侯,哪會像你這般唉聲喊痛的?!?p>  夜奴牽著韁繩不情不愿的吁了聲將馬兒趕動,嘟囔一聲:“我又不用出去打仗?!?p>  二人關(guān)系是主仆更是恩人,少年是蕭明月在貿(mào)易路上撿回來的小孩,因?yàn)橐豢谟舶畎畹柠滐灡闼榔べ嚹樀馗摺T谒渭业倪@五年,夜奴就是蕭明月的專用小仆,少家主性子刁蠻沒少欺負(fù)自己,但他想通了,與其在外面忍饑挨餓還不如眼下受點(diǎn)小氣,在這樣的世道里,沒有什么比吃飽喝足,還有個溫暖的地方睡覺更美哉的了。

  這般想著,夜奴突然就覺得他的少家主還算個好人。

  于是乎,駕車的勁頭猛然十足。

  ***

  車子趕到金府,門口還是昨天那個家仆,他看見夜奴便知道是誰來了,嚇得趕緊跑進(jìn)府內(nèi),一會兒,朱管家急色而出。

  蕭明月抱著胳膊就等在三個木箱旁側(cè),朱管家連忙走過來問著:“蕭娘子,你這是?”

  “你們把藥鋪都關(guān)了,先前訂的貨只能給你們送到府上,都是西境珍貴的藥材,我得親自送來和管家您對接好。”

  “這樣啊?!敝旃芗颐嫔怯行╇y處的,昨日蕭明月同凌氏鬧得很不愉快,今日過來怕是又要挑事。

  蕭明月看出朱管家的擔(dān)憂,直言說道:“我同您清完貨對好賬便走,放心,我哪都不去?!闭f罷招招手,示意讓夜奴開始抬箱子。

  朱管家也不好再說什么,便讓府內(nèi)家仆一同幫忙。

  如此蕭明月順利進(jìn)府,同朱管家到南苑賬房盤貨。

  南苑是二房的住所,因秦氏把持中饋所以府內(nèi)大小事宜都在她手邊,只不過最近特殊,好多瑣事就交給朱管家去打理了。

  賬房內(nèi),夜奴和藥鋪小仆在清點(diǎn),蕭明月和朱管家就站在旁側(cè)看著,此時她余光瞧了瞧人,悠悠說道:“小三郎這一走,朱管家倒是成了二房最得力的人?!?p>  朱管家也是老人了,怎能聽不懂蕭明月這句話的含義,只是他不知道蕭明月為什么突然這樣說。朱管家問道:“蕭娘子,你這什么意思?”

  蕭明月此時微微側(cè)身,朱管家也跟著動了動。

  她低頭一笑,看著朱管家的眼神有探究的意味,她用著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朱管家同秦氏說小三郎是逃兵,秦氏感恩你的幫助隱瞞,便放心地將權(quán)利交予你手。但往后來看,二房若是失利不能掌權(quán),朱管家倒是可以帶著這些本事另攀新主。朱管家,您倒真有幾分這個?!彼Q了豎拇指。

  朱管家頓時就急了,被蕭明月此番大逆不道的話臊紅了臉,他繃直了身子,有些氣惱說道:“我在金家?guī)资辏瑥奈葱は脒^半分!少儀君在戰(zhàn)場上叛逃不是我說的呀,是大房說的……”剛說到大房他就止了話頭,想了想覺得事到此處再不說自己倒摘不干凈了,他將蕭明月拉遠(yuǎn)了些,方又小聲說道:“大房凌夫人的外甥剛升了縣丞,是他透的消息,若是沒這層關(guān)系全楚郡都知道少儀君是逃兵了。我們壓著消息都不敢告訴老夫人,二房更是不敢鬧大,我說蕭娘子,這個時候你就別老挑她們的刺了,九娘子想必也不愿讓少儀君的丑事被散出去?!?p>  蕭明月暗自思忖著,面上表現(xiàn)出不想多管閑事的樣子,她說:“是她們先欺負(fù)我阿姊,關(guān)我阿姊什么事?!?p>  朱管家似乎也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他憂心說道:“老夫人是萬萬不能知道少儀君是逃兵的事,她的身體受不了的。”

  蕭明月由此想到什么,而后她便說:“話是如此……行,我省得了,朱管家大可放心,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她們不惹我阿姊,大家都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今日這事您知我知,九娘子還勞煩您今后多加照顧。”

  “都是應(yīng)該的?!?p>  頓了頓,蕭明月轉(zhuǎn)過身喊了聲夜奴,“你們先盤,我還有事先走了?!?p>  朱管家還未回過神來,欲跟上說道:“我送你?!?p>  “不送,路熟得很。”

  ***

  蕭明月出了賬房往廊下走去,穿過這道長廊走至曲水畔便能到府內(nèi)中庭,她到了曲水畔之后快速看了看四周,沒有瞧見人影,于是側(cè)身拐向右手沿著青石階往下。

  金少儀生前的住所,就在那。

  他的院子里落滿了枯葉,池水渾濁,林草長得參差不齊,怕是有一段時日沒清掃了。蕭明月沒能打開房門便從后窗鉆了進(jìn)去,屋內(nèi)寬敞明亮,物品擺放整齊,書案上摞著高高的竹簡,筆硯就收在旁側(cè)蓋著布子。

  蕭明月小心謹(jǐn)慎地查看著,從書案到木柜再到衣櫥,最后在床榻的軟墊底下,找到了一張珍貴的縑帛。她瞧了瞧,微微蹙起眉頭,這是金少儀的訣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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