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綜藝就是度假

　　馮廣健和金敏浩一起走向商務(wù)車，孫文文緊緊跟在身后。

　　他來到車前，輕輕拉開車門：“嘩啦——”

　　孫文文輕聲招呼：“熱娜，廣健哥和金導(dǎo)演來看你了?！?p>　　馮廣健無法想象“暈鏡頭”是怎樣的病癥，原本暗自猜測這是艾麗熱娜博取關(guān)注的手段。

　　可等到他看見艾麗熱娜本人，便立刻相信了。

　　商務(wù)車的窗簾緊緊拉著，看不到一絲體育場的風(fēng)景。

　　艾麗熱娜斜靠在座椅上，雙眼緊閉，眉頭隆起，嘴唇煞白，額頭一片冷汗，呼吸十分急促。

　　她整個人縮著上，像被抽掉靈魂，渾身上下沒有一點(diǎn)兒精神氣。

　　這肯定不是演的，以艾麗熱娜的演技，絕對達(dá)不到這種效果。

　　馮廣健的心驀地一沉，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

　　艾麗熱娜聽到聲音，“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大大的眼睛中竟沒有一絲光亮。

　　“對不起，廣健哥，金導(dǎo)演。”

　　她語調(diào)很慢，聲音透著一絲疲憊：“我歇一下，馬上好。”

　　“不著急，不著急。”

　　金敏浩急忙說：“你休息就好，我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p>　　“謝謝你們?！?p>　　艾麗熱娜勉強(qiáng)笑了笑。

　　美人果然是美人，一笑之下，眼角的淚痣也顫抖，即便病懨懨的，雪白的牙齒也璀璨奪目。

　　這股美麗熱烈又奔放，如日光流淌，又如春風(fēng)化雨。

　　馮廣健不由看呆了，呼吸一頓，心臟先是漏跳一拍，隨即“砰砰砰”地快速跳動起來。

　　怎么像沒見過女人似的？馮廣健暗罵。

　　孫文文說：“你要不要去看醫(yī)生?。俊?p>　　艾麗熱娜搖搖頭：“還得拍攝呢，不能讓這么多人等……上次醫(yī)生開的安定片放在哪里？”

　　孫文文擠上商務(wù)車：“我?guī)湍阏?。?p>　　原本以為艾麗熱娜在裝病，可看到她這么職業(yè)，馮廣健不禁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恥辱。

　　即便真的想要休息，她也會選擇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休息，比如拍攝間隙、趕路途中，而不是在工作人員的等待中裝病。

　　孫文文打開后排座位的背包，掏出一盒安定片，往艾麗熱娜手中倒了幾片。

　　艾麗熱娜仰頭吞下，長頸雪白悠長，如同天鵝。

　　孫文文又遞給她一瓶水。

　　艾麗熱娜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將藥送服下去。

　　孫文文擔(dān)心地問：“真的沒事嗎？”

　　艾麗熱娜輕輕點(diǎn)頭。

　　過了一陣，她輕輕睜開眼，笑著說：“好像好點(diǎn)兒了?！?p>　　“別勉強(qiáng)啊?！?p>　　馮廣健有些擔(dān)心，這么一點(diǎn)兒時間，藥物分子甚至還沒到達(dá)腸道。

　　艾麗熱娜搖搖頭：“沒事的?！?p>　　她扶著把手，剛站起身，腦袋又是一陣暈眩，雙腿一軟，“噗通”仰頭倒下。

　　瞬時間，六條手臂齊刷刷伸向艾麗熱娜。

　　“熱娜！”

　　“小心！”

　　“誒——！”

　　還好，艾麗熱娜只是摔回座位，并沒有受傷。

　　“不行啊?！?p>　　馮廣健說：“時間太短了。我們聊一聊吧?！?p>　　他的話有些跳躍，孫文文和金敏浩都沒聽懂。

　　“你在說啥？”

　　馮廣健說：“服藥的時間太短，藥效不可能發(fā)揮出來，最好再等等，多休息一會，反正不急于一時?！?p>　　“而且……”他接著說：“文文說你是突然對攝影機(jī)暈眩的。普通的安定片不一定有用。和我們聊聊吧，你在害怕什么。”

　　金敏浩看了他一眼，輕輕拽了他一下，似乎在暗示，這種話題不好當(dāng)眾說出來。

　　艾麗熱娜勉強(qiáng)笑了笑：“沒有的事，文文就愛開玩笑，我只是太累了?！?p>　　馮廣健拍了拍金敏浩，說風(fēng)有點(diǎn)大，不能一直敞著車門，要他一起上車。

　　金敏浩坐進(jìn)副駕駛，馮廣健坐在艾麗熱娜對面，文文則坐在后排。

　　馮廣健說：“你剛說你有點(diǎn)累？是因?yàn)槌碈P嗎？”

　　艾麗熱娜苦笑了一下：“文文什么都往外說……”

　　孫文文說：“可你剛剛好讓人擔(dān)心，我沒辦法……?！?p>　　艾麗熱娜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不怪她：“我真的沒什么……”

　　馮廣健說：“說不定我能幫助你呢？我很想幫你。”

　　金敏浩插嘴：“我們都很想幫你?！?p>　　艾麗熱娜抿了抿嘴，隨后嘆口氣，低聲說：“無論我做什么，大家都不喜歡我?！?p>　　孫文文急得站了起來，腦袋“砰”得撞在車頂上，

　　“他們都是傻*，他們的喜歡和討厭都是狗屁，你沒必要在意！”

　　艾麗熱娜說：“道理我都懂，可是現(xiàn)實(shí)卻好像不是這樣的?！?p>　　“我越努力讓大家喜歡，不喜歡我的人就越多。”

　　“一開始，我看到有人聚集在體育場門口，還以為是我的粉絲?！?p>　　“我還想，該用什么表情更他們打招呼，要不要多笑笑，要不要跟他們說辛苦了?！?p>　　“可車窗剛打開一條縫隙，我就聽到他們在罵我。”

　　“說我不要臉，說我是婊子，說要我去死?！?p>　　“到底有多恨我，才說出這種話。到底多恨我，才會想我死……”

　　“不是的，不是的！”孫文文滿臉著急：“他們都是腦殘，你不能聽他們的聲音！”

　　艾麗熱娜搖頭：“我聽不聽，他們都存在?！?p>　　孫文文看向馮廣健和金敏浩，滿眼求助。

　　金敏浩勸解：“就算你再努力，也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的?！?p>　　艾麗熱娜說：“不喜歡是一回事，仇恨又是一回事?！?p>　　“你們遇到過一群人，特別特別仇恨你們，拿著標(biāo)語反對你，扯著嗓子辱罵你，拍打你的車窗恨不得殺了你嗎？”

　　她的眼眶有些泛紅。

　　車廂里一陣沉默。

　　“沒有的話?！卑悷崮日f：“你們是不會明白的?！?p>　　她越是思考仇恨，越陷入被仇恨的回憶。

　　馮廣健為了讓她轉(zhuǎn)變思維慣性，沉思片刻，說道：“我好像遇到過。”

　　艾麗熱娜果然被吸引，大大的眼睛望了過來：“誰？”

　　“有一個……瘋子，想要砍死手里的人質(zhì)，點(diǎn)燃汽車油箱，炸死在場的觀眾?！?p>　　“哦——”

　　其他三人明顯知道馮廣健在說什么，齊聲發(fā)出長嘆。

　　艾麗熱娜說：“太陽宮劇場的事是吧。我們都知道。冪姐跟我聊起那件事，就會一直夸你，說你很有才華?！?p>　　她笑了笑：“本來我還挺期待見到你呢，可后來遇到了他們……”

　　說到這里，臉上的光彩又黯淡下去：“就什么心情都沒有了?！?p>　　又是一陣沉默。

　　這吸引不成功啊，馮廣健心想。

　　可艾麗熱娜很快又主動聊起太陽宮的話題：“我看到當(dāng)時的錄像了，真的好嚇人。廣健哥，你膽子真大呀。”

　　他們明明不知道馮廣健具體做了什么，但一聊到那天的事，都會顯露出佩服。

　　馮廣健順著她的口風(fēng)說：“莽夫罷了，后來也被網(wǎng)友網(wǎng)暴了?！?p>　　他想起“丟臉模擬器”對準(zhǔn)自己的倒霉事。

　　艾麗熱娜問：“我見到黑粉就已經(jīng)夠害怕的了，真是不敢想象，你面對那么可怕的人，怎么敢沖上去的？”

　　馮廣健說：“那個人質(zhì)——女高中生，她其實(shí)救了我一命?！?p>　　“啊——”

　　三人一齊發(fā)出怪聲。

　　“這個還真不知道?！苯鹈艉普f

　　馮廣健說：“我其實(shí)也沒想要必須一命換一命，就是覺得，她幫了我，我也得幫她。我沒辦法要求太多，只是做好自己能做的，剩下的交給老爺天罷?！?p>　　這話是實(shí)話，但也是在開導(dǎo)艾麗熱娜，盡人事，聽天命。

　　也有些實(shí)話沒有說，比如“丟臉控制器”。

　　如果馮廣健手中沒有丟臉控制器，他還會那么義無反顧嗎？

　　馮廣健認(rèn)真思索著，但始終無法得到確定的答案，這些事沒辦法假設(shè)，所有的假設(shè)也只是徒增內(nèi)耗。

　　艾麗熱娜揣摩著馮廣健的話，但她似乎無法得到慰藉，喃喃道：“那我該怎么辦呢？”

　　金敏浩出主意：“要不……我給你講講臺本？如果你能專注在工作上，說不定就會忘記這些不開心的事?！?p>　　艾麗熱娜想了想：“只能這樣了?！?p>　　金敏浩從懷中掏出云菲定制《挑戰(zhàn)》臺本，從廣告商要求開始，沿著節(jié)目主題，題材確定，人物選定依次講了下去。

　　這期節(jié)目的誕生創(chuàng)意——馮廣健佩戴衛(wèi)生巾——就十分駭人聽聞，因此立刻就吸引了艾麗熱娜的注意。

　　“哈哈哈，廣健哥，真的嗎？”

　　這是艾麗熱娜第一次真誠的笑，好像從anti事件中脫離了一般。

　　馮廣健心里松了口氣，和孫文文對視一眼，也跟著輕笑出聲：“有錢人都有些奇怪。”

　　而隨著臺本進(jìn)行，創(chuàng)意由“體驗(yàn)者”轉(zhuǎn)變?yōu)椤白钄r著”，主題由體驗(yàn)月經(jīng)，變?yōu)椤奥殬I(yè)女性”的怪奇挑戰(zhàn)時，艾麗熱娜又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哇，好棒的點(diǎn)子，不虧是廣健哥，怪不得人家一直夸你。”

　　人家？馮廣健疑惑，誰?。?p>　　艾麗熱娜越來越專注，笑得越來越頻繁，好像已經(jīng)忘記黑粉抗議的事。

　　直到——

　　金敏浩說：“今天就是你和廣健哥的演技挑戰(zhàn)，你們兩個要互相扮演情侶……”

　　馮廣健一驚，急忙拉扯金敏浩，想阻止他說下去。

　　可金敏浩講述得很專注，完全忘記了“治病”這回事，順嘴就說了出來，

　　“這個環(huán)節(jié)，也是為了你倆將來能炒CP……”

　　靠！馮廣健在心里怒喊。

　　金敏浩突然停住，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他緊張地看向艾麗熱娜，又瞧向馮廣健，滿眼驚慌。

　　“看我有屁用，你全說禿嚕嘴了?！瘪T廣健忍不住吐槽。

　　艾麗熱娜的笑容立刻消失，臉色瞬間由蘋果紅變?yōu)樯钒祝?p>　　“又來嗎……”

　　她苦著臉，強(qiáng)笑了笑，似乎像說些什么，但身子一晃，竟然軟了下去。

　　馮廣健急忙將她扶?。骸澳銢]事吧？”

　　柔弱無骨的輕盈身體被牢牢撐住，下一瞬，一股葡萄和茉莉混合的奇異香味，瞬間涌來充斥鼻腔，甜膩而可愛。

　　對，可愛。

　　這是馮廣健的第一感覺，如果味道有性格，那艾麗熱娜的味道，就是遮掩在甜美下的可愛。

　　他的手抖了抖，精神一瞬間有些恍惚。

　　“熱娜，你沒事吧，別嚇我?。　?p>　　孫文文在一旁大呼小叫，倒把馮廣健從迷茫中拽了回來。

　　他強(qiáng)打精神，把艾麗熱娜輕輕放回座椅。

　　不大會兒，艾麗熱娜終于回過神，她瞧向馮廣健，慘笑著說：“和廣健哥炒CP，一定會惹你挨罵的。”

　　馮廣健點(diǎn)點(diǎn)頭：“我有經(jīng)驗(yàn)?！?p>　　艾麗熱娜暗自神傷，長嘆氣說：“可我還是不能適應(yīng)……不知道還要被罵多久……”

　　馮廣健盯著她亮晶晶的眸子，忽然想到一件事。

　　“其實(shí)，組CP也不一定會挨罵，關(guān)鍵看你組什么CP?！?p>　　艾麗熱娜仰起頭，眼中全是迷惑。

　　金敏浩問：“什么意思？”

　　馮廣健說：“愛情CP肯定會讓粉絲不滿意，但另一種CP，大家肯定愛看?！?p>　　艾麗熱娜好奇：“什么？”

　　馮廣健摸著口袋中的“丟臉控制器”，說道：“倒霉CP，聽過沒？”

　　艾麗熱娜問：“什么意思？”

　　馮廣健說：“兩人只要在一起，就一定會有一個人倒霉，不是你倒霉，就是我倒霉。要么你平地摔跟頭，要么我走路踩狗屎。”

　　艾麗熱娜皺眉：“這也太……有這樣的CP？”

　　馮廣健說：“其他地方都不存在，而某一個地方，不但存在，甚至?xí)羁吹降娜硕奸_心?！?p>　　“哪里？”

　　“戶外真人秀。”馮廣健說，

　　“喜劇的本質(zhì)，就是傻瓜，就是倒霉和丟臉。但傻瓜不能在乎，傻瓜不能真的受到傷害，他得沒心沒肺才行?！?p>　　“因此，作為逗人開心的戶外真人秀，‘倒霉CP’的存在，一定會讓觀眾喜歡和熱愛?！?p>　　“沒有人會討厭給大家?guī)須g樂的人?！?p>　　馮廣健看著艾麗熱娜：“你說，你做什么大家都討厭你，這是假的。因?yàn)槭紫?，我們就很喜歡你。對不對？”

　　“沒錯。”孫文文說。

　　“是滴?！苯鹈艉普f。

　　艾麗熱娜的眼中閃過一絲羞赧，悄聲說：“謝謝?！?p>　　馮廣健說：“可是即便美麗如你，可愛如你，善良如你，還是會有人討厭。因?yàn)樗麄冇X得你不真實(shí)?！?p>　　直白的夸贊讓艾麗熱娜既受用，又害羞，而最后的結(jié)論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