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黎買好涂滿調(diào)料的大份熟肉，用竹編籃子和回收紙張沉甸甸地抱在懷里，份量10磅。
“可惜，在秘境里吃東西就像在吃空氣一樣，沒有什么味道和反饋?！?p> 柯黎稍微嘗試就果斷放棄，觀察著仿真度極高的秘境世界。
就比如，這世界明明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蒸汽機之類的東西，但不少體面人還是喜歡坐公共馬車出行。
城鎮(zhèn)中間有專門的綠化樹和馬車車道，看起來既先進又傳統(tǒng)。
所謂的公交馬車，又像是木轎車的一種，只不過體積更大，尺寸接近蒸汽列車車廂。
很多人站在上下兩層木車廂，由前方馱獸提供動力，城區(qū)公交的價格是1公里1便士。
要是想離開城區(qū)，跨越城墻前往其他的城塞，費用會上漲到2~3便士，比公共馬車貴很多。
想去很多地方搜索回憶重溫舊夢，但他又不想浪費10顆寶石專程做這件事。
“坐獨立馬車吧，夢里的錢不花白不花。”
車夫停下，打開車棚的門簾，展示衛(wèi)生與清潔指數(shù)。
“去城南，火麻街，哪條路都行。”
沿著尚未凍結的墨冬河，馬車緩緩前進，河流上的漂浮泡沫也許和生產(chǎn)紙張的工廠密切相關。
馬車平穩(wěn)如舟，沿途風景移動，空氣中帶著薄霧和微弱的酸臭，畫面輕紗般不真切。
心中傳來不尋常的微微悸動，一雙惡魔之眼朝著異樣的源頭看去。
和混雜著血腥與寒冷的猛犸之角不同，碼頭、工業(yè)區(qū)、棚戶區(qū)，散發(fā)著彷徨哀愁、麻木絕望、酒醉迷亂的怪誕氣息。因為日漸惡劣的氣候?qū)е录Z食減產(chǎn)，糧食價格又被嚴格地壓榨在危險線邊緣，很多工人都是流離失所的農(nóng)夫，靠著一筆微薄的周薪在城市里掙扎求活。
一股厭惡、暴躁，想要將它徹底毀掉的情緒在心底誕生，一種想要將所有人拉回地獄的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于心頭。那是單純樸素又癲狂失控的愿望，帶著哭號和哀悼的囈語回蕩在耳畔。
柯黎隨即閉上眼睛，負面意識的低語，隨著惡魔之眼的關閉而消散。
馬車離開墨冬河，穿過幾條街區(qū)來到火麻街。
“不到2蘇勒？那不用找了?！比〕?枚銀幣交給車夫。
“懷特老爺感謝您，先生。”車夫感激地收下銀幣策馬離開。
回頭一看，車馬都有標志徽記，應該都是富人的財產(chǎn)。
興許對普通家庭來說，那套車馬比人命還貴。
火麻街27號位置比較偏僻，和市民參與祈禱的月光教會風格迥異。
典型的聯(lián)排住宅布。涂刷黑漆的鐵質(zhì)尖頭柵欄制造圍墻，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草坪和小后院，門前或多或少地種了些樹，楓樹、樺樹的落葉被清掃堆積，道路上粘著少許紅黃的葉片。
柯黎在路口站定，懷中烤肉的香味都被風吹淡了不少。
黑色豎琴般的路燈立柱，散落在石磚路的兩側，煤氣燈罩上滿是泥灰，似乎近期不曾亮起。
“……這里沒人？”
柯黎踩踏在石磚路上，漸漸深入其中，發(fā)現(xiàn)火麻街區(qū)意外的陰涼、僻靜。
沒有行人走動，僅有生活的痕跡，就像富人家不常住的大宅子，只雇了傭人偶爾打掃一樣。
“到了，火麻街27號?！庇芦C教堂，比城內(nèi)的月光教堂簡樸很多。
柯黎來到門口，推門而入。
出乎意料，教堂內(nèi)沒有任何關于神魔形象的雕塑或畫像，也沒有任何神職人員守候其中。
和月光教會常見的禱告長椅完全不同，勇獵教堂的擺設顯得有些另類：
廳中盡頭是用于放置書本的講臺，窗簾和玻璃都是紅或黃的色彩遮掩，一條紅底黃邊的毯子從講臺上延伸到門口。地毯兩側，擺放著三張椅子一張桌子配套的紅布圓桌，一共有6張圓桌。
每張圓桌的白花瓶里，都插著一支花瓣碳化的綠枝玫瑰，放置著干凈的餐盤和刀叉。
沒有筷子筒，沒有紙巾盒。
“勇獵教會平時難道沒有信徒嗎？還是說信徒的聚集活動，就只是單純的禱告和聚餐？”
“會不會是表面掛名勇獵教堂，背地里控制惡魔序列的異教組織？”
表層找不出密室，通往地下室的大門被鎖住。
“真的沒人嗎？隱約感覺里面很空曠，空間不會比地表部分小。不知道是因為曾經(jīng)沒有來過，無法想象出大門之后的情況，還是神秘特性的封鎖?！?p> 雖然預感里面大概率有神秘學相關的記載，奈何打不開也燒不開。
柯黎坐在圓桌旁喘息恢復體力：
“很奇怪，即使我搞出了不小的動靜，也沒有任何人出現(xiàn)。早知如此，不如趁現(xiàn)在去治安管理局之類的地方查一查，找找非凡組織活動線索，光明正大地潛入其中?！?p> 沒有找到波比和神職人員，烤肉隨手留在教堂，動身前往管理局。
很快，柯黎發(fā)現(xiàn)了秘境的特殊之處：自己只能和人進行簡單明確的互動，如果自己不主動說話，或者明確與某人交談，其他人就無法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難道說神秘學知識的關鍵，在卡莉嘉身上？”
馬車上，柯黎考慮了很多，但他神秘學知識匱乏，只有些惡魔族的傳統(tǒng)記憶而已。
他不覺得自己和家人緊密關聯(lián)，要是早前被襲擊商隊的魔獸殺害，這份聯(lián)系一定會斷絕。
如果惡魔本質(zhì)要求獻祭血親，他會得到更明確的蠱惑和暗示，而不是聊了兩句話就輕易離開。
“搞不好我吞服寶石，就和那支卷軸的知識與暗示有關，它喚醒了我潛意識里的念頭。”
柯黎想到一種驗證方案，但無法自主離開秘境，只能暫且記在心里。
下馬車，直接鉆進管理局。穿過接待室，惡魔之眼透視到模糊的辦公區(qū)。
坐立在辦公桌前的模糊人影，咔咔敲動的打字機聲，充滿了機械的節(jié)奏與段落感。
發(fā)送電報的設備，像是一面由保險箱組成的、喋喋不休的金屬墻，不知其中設計原理。
柯黎旁若無人地握住門把手，用力地往下一按，才聽見所有聲音瞬間停止。
門縫后，打字機吐出的紙張飄蕩在空氣中，好似剛有人取出它，拿到一半?yún)s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
柯黎動作暫停，宛如一尊時間靜止的雕塑。
警惕地傾聽片刻，重復之前的動作和倒退，才繼續(xù)上前推開門扉。
“消失了，原因未知。”
利用惡魔之眼提高效率，柯黎從裝有文具的茶杯里取出鑰匙，打開文件柜鐵門。
他隨意地翻閱著檔案資料，從卷宗和目錄快速搜索，試圖挖掘出非凡者與凡世部門的記錄。
很快，柯黎翻到了有特殊標記的檔案。
以及一本用于自我精神狀況評估的工作日記：
“唉！我還是不喜歡和尋血獵犬合作，和月光教會的紳士們相比，獵犬的粗魯和高效總是讓我感到無法呼吸。每次任務結束，我和屬下都會得到一份鎮(zhèn)靜劑，我知道這會讓我忘掉恐怖的真實，以便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但是為什么不能請月光教會優(yōu)雅的淑女和紳士們來幫忙呢？”
“要是把所有事情都交給獵犬，我會不會丟掉工作？還是說我的工作變成了新聞報社的主編，每天都要和編輯部里的屬下絞盡腦汁地編造‘意外死亡’的借口？不，能不找他們就盡量不找他們?！?p> 柯黎的目光快速在筆記和簽字之間交換：
“治安部門頭子的字跡？似乎是被非凡組織強制要求寫的。所以，很早以前我就活在非凡事件低頻率發(fā)生的城市，只是我身為接觸者，視野被家族生意和學業(yè)所限制，并沒有意識到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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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發(fā)生過不少普通犯罪事件，獵犬主動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說我們的人能搞定，不然總是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案發(fā)現(xiàn)場，我和我的手下總有一天會瘋掉，鎮(zhèn)靜劑也沒辦法清理掉那些噩夢?！?p> “獵犬們不以為然，認為他們的手法可以有效震懾普通罪犯，也可以把城市里不在名單、不受控制的非凡者吸引過來。我旁敲側擊地詢問月光教會，紳士們的態(tài)度是默許，并且叫我不要多問。”
“好吧，我想治安局變成編輯部的那一天是有可能的，希望這不會導致我的工資下降。再過幾天我會把這份工作日記交給月光教會的紳士檢查，我的精神狀況肯定沒有問題?！?p> “追隨惡魔的獵犬們，擁有十分強壯而略顯非人的體魄，他們總是讓我感到不安，就算我的精神狀況真的有問題，搞不好也是獵犬造成的，那些破碎的尸體和惡心的腐爛可嚇不倒我?！?p> 柯黎皺起眉頭，工作日記里的抱怨和雞零狗碎正在迅速增加，很多都是無效信息。
普通人類接觸異常事件，精神狀況下降完全可以預期。
知識和信息就是無形之手，即使沒有明確的魔法儀式，它也會攪動潛意識，改變行為與渴望。
“月光教會的紳士們說，我和我的屬下們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問題，我不這么覺得。但是教會強制要求我們度假休息，然后回來重新評估精神狀況，在此期間會調(diào)動成立新的治安分部?！?p> “好多案子沒有辦完，但我必須將案件和卷宗轉交到新成立的分部，我感到我的權力遭到了稀釋和分攤。例如，最近有些疑似惡魔獻祭儀式的謀殺案件，我懷疑尋血獵犬有問題，但月光教會的紳士們說不是獵犬們做的，他們有專業(yè)的捕獵原則，我只好準備動身度假，總之事情不歸我管了?！?p> “這……就沒了？”
柯黎翻弄著工作日記中被撕掉又黏回的部分，一無所獲。
只能說明當前時間節(jié)點，墨冬城并不安寧。
原本的治安部門，因為精神污染即將超過無法挽回的臨界值，被月光教會強制安排放假。
與此同時，墨冬城設立了新的治安部門，作為承擔精神污染的全新耗材。
“信仰勇獵教會的，可能未必就是純惡魔序列的非凡者。不過立場和地位似乎還行，沒有那種腦子抽風的天生信仰死敵，就從日記里來看，帝國官方的非凡者，比我想象中的要克制許多?！?p> “這樣的情況，說不清好與壞，畢竟我是異常序列?！?p> 柯黎隨手把文件塞了回去，正要起身離開，忽然門口光暗移動，有人在門口活動。
柯黎下意識地閃到視野盲區(qū)，卻發(fā)現(xiàn)原來辦公室的座位上，浮現(xiàn)出彎胡子的男人身影。
一個陌生女人推門而入：
“先生！我要報案，我的家人遭到綁架！邪教徒打算獻祭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