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多敘,且接上文,鐘離香柏吟詩一首,抒發(fā)心中感慨,屠雅拍手贊道:“詩詩、好詩。只是我在袍子里都快悶成狗了,出了一身臭汗,就差耷拉著舌頭翻白眼了?!蓖姥判σ饕鞯貙︾婋x香柏做個鬼臉,就撲上去,道:“您這詩形容起來,卻是風(fēng)輕云淡,甚至還有些美妙。香汗?呵呵,您聞聞看,文人都是大騙子?!?p> 鐘離香柏見狀嬌笑著,忙欲躲避,屠雅身手矯捷,怎容她逃脫,只是輕輕一攬她肩膀,鐘離香柏就被困在懷里。鐘離香柏皺著眉頭,連聲道:“我錯了,屠雅大人,這詩必須改?!闭f著輕輕推開她。
“如何改?”屠雅拉起鐘離香柏的手,調(diào)皮地望著她,笑道:“快說來聽聽,我雖一介武夫,也很有鑒賞力的哦?!?p> 鐘離香柏莞爾一笑,望著屠雅,道:“屠雅大人覺得此詩不夠?qū)憣?,那就改成,“羅衣透餿雅”您看如何?”
“餿雅?”屠雅杏目圓睜,夸張的張大嘴巴,一下就松開了鐘離香柏的手,道:“呸、呸、呸,我才真錯了。跟鐘離香柏大人斗嘴,誰能占些許便宜?”隨即爽朗一笑道:“您還是別改了,免得讓一個餿雅,壞了一首好詩?!?p> “不改了?”鐘離香柏煞有介事地征詢屠雅的意見,道:“屠雅大人的鑒賞力果然不凡,玉漓國的侍衛(wèi)官里,文武全才者可謂鳳毛麟角?!辩婋x香柏吟詩一首,雖是隨意而發(fā),對于屠雅,卻是有心相試。
“那是當(dāng)然?!蓖姥畔衲泻⒆右话悖呐男馗溃骸拔覐牟桓形牟傻娜艘惠^高下,但一直自詡是不讀書人里面的佼佼者?!彼H為自豪地一揚眉毛道:“侍衛(wèi)里我識字最多。”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望著鐘離香柏,一拍腦袋,急急道:“鐘離香柏大人,我還有最最重要的事情忘記問您了,那離歌之車有沒有規(guī)定,像你們這些超級神探,每人可以攜帶幾名侍從進(jìn)入“林下風(fēng)谷”?”
“什么超級神探?不過是憑借了一時的運氣罷了。”鐘離香柏說話的語速快而不急,加之她聲音沉穩(wěn)的特點,會給人留下干練而又溫和的印象,只聽她道:“我第一次參加林下風(fēng)谷的宴會,是以錦繡川師兄助手的身份前往,后來才有了單獨赴宴的資格。當(dāng)時的探案大師,都是兩名侍從,兩名助手隨行?!?p> “鐘離香柏大人,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屠雅搓著手,興奮的兩眼冒光,道:“那我就放心了,即使加上晏芝先生跟那只羊,我們也不超員?!?p> “不超員?!辩婋x香柏肯定地望著屠雅。
“太好了?!蓖姥艙P手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道:“鐘離香柏大人有所不知,我最崇拜的人就是錦繡川大師了,他破案的風(fēng)采,簡直傾倒眾生。沒想到您居然跟他師出同門,這件事情要是讓玉漓王宮知曉,豈非晴天霹靂一般,震耳欲聾?”屠雅一想到名滿天下的錦繡川居然是鐘離香柏的師兄,就激動得不能自已。
鐘離香柏微笑著,輕輕將手指放在唇上道:“屠雅大人,此事,唯有太子殿下一人知曉,您回去不要跟其他人提及。對我來說,平靜是福。若非安慰您這愁眉苦臉,馬上就要為國捐軀般的恐慌心情,我才不會說起這些事。”
“鐘離香柏大人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亂講的。”屠雅笑嘻嘻地望著鐘離香柏,用力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道:“您呀,就是太低調(diào)了,若我有這本事,一定會唯恐天下不知,對著鏡子給自己磕頭,連睡覺都能樂醒了?!?p> “有這么夸張嗎?我可沒樂醒過?!辩婋x香柏抬起素手遮在額頭上,望了望日頭,道:“現(xiàn)在正是日中,我們黃昏之前趕到鳴蛇灘,就在離歌之車上等晏芝先生??此且??還是要羊?”言罷,從衣襟里取出一條繡著梅花的絲帕,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細(xì)汗。
“他是要命?還是要羊?”屠雅舉起左手,又舉起右手,道:“這個問題還真不好選擇?”她雙手緊扣在一起,一聳肩膀道:“晏芝先生,走得那樣干脆,絲毫不為我們的提醒所動容,或許他都要呢?”
“你的意思是晏芝先生不用通關(guān)文牒,也有辦法通過鳴蛇灘?”鐘離香柏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件事,她希望晏芝平安順利,又不希望他輕而易舉地渡過鳴蛇灘,沒了交換籌碼?她們的任務(wù)就更難完成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這天底下,好像沒什么事情,是晏芝先生做不到的?”屠雅有些沮喪,撩起一片裙擺,擦拭額上的汗珠,擦完還不住地扇風(fēng)道:“這天熱得像個蒸籠,剛才在袍子里,真是非常窘迫,我聽他跟山羊說,還有比你更悶、更熱的人,就知道又被識破了。從見他第一面開始,就是這種感覺,窘的只想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p> “屠雅?!辩婋x香柏望著屠雅的舉動,一下蹙起眉頭,低聲道:“女子的裙子,可不是用來擦汗、扇風(fēng)的?!辩婋x香柏終于忍不住教訓(xùn)起來,剛才屠雅打響指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看不慣了,哪里還有半分女子的模樣,只是忍住沒有發(fā)聲罷了。
“哈哈,這里又沒外人?!蓖姥盼Φ溃骸霸僬f了,我也沒有那些瑣碎的習(xí)慣,除了脖子上這顆腦袋,多帶一點東西,都嫌麻煩?!蓖姥乓婄婋x香柏那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還是趕緊放下裙擺來。
“一條手絹都嫌麻煩?”鐘離香柏斜睨著她,道:“你身上的金葉子也挺累贅的?!?p> “哈哈,這個真沒覺得?!蓖姥排呐难系腻X袋,笑道:“我屠雅除了扛腦袋不嫌累之外,就是扛金子了,只有錢袋子的沉重感,才能讓我那顆浮躁的小心臟踏實下來?!?p> “哦,原來屠雅大人喜歡金子呀?!辩婋x香柏輕聲笑道:“丹楓太子有整個玉漓國的財富,可以滿足大人的這個小嗜好。”她話里有話,屠雅怎會聽不出來。
“哈哈,太子殿下的金子還不是要拿命去換?”屠雅尷尬一笑,道:“我們快趕路吧?”說著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鐘離香柏疾步跟上,道:“太子可舍不得讓您去跟任何人拼命?這您看不出來嗎?”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蓖姥抛畈辉该鎸Φ木褪翘訉λ乃角?,迅速轉(zhuǎn)移話題,道:“我這心里一想到對手是晏芝先生,就先沒了自信。不知鐘離香柏大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對“仙客來”之事深感窘迫呀?”
“不許提那事了?!辩婋x香柏一聽“仙客來”三字,立即柳眉倒豎,嬌嗔著捂住屠雅的嘴巴,道:“屠雅,你是不是誠心想氣死我?!?p> 屠雅咯咯笑著,泥鰍般從鐘離香柏身邊溜開,心道:“鐘離香柏,是你先讓我心煩,我也不讓你清心。”邊跑邊戲謔道:“我不說,晏芝先生也是看見了。按玉漓國的習(xí)俗,咱倆這輩子,就只能跟著他了??丛谕癁楣俚木壏?,咱倆不分大小,我屠雅對天發(fā)誓,絕不欺負(fù)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大才女如何?”
“你還說····”鐘離香柏追上去,捶著屠雅的肩膀,罵道:“不知羞的小妖精,晏芝先生能要我們,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鐘離香柏性情沉穩(wěn),情急之下,還是暴露出女孩子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果然不出屠雅所料,除了對晏芝先生動了春心之外,還有什么理由能讓太子府里的女人婉拒西宮娘娘之位?
“是啊!是啊,太陽怎么可能從西邊升起來呢?”屠雅跺著腳,一把捉住鐘離香柏的手,放入口中,吹起一陣尖銳嘹亮的口哨,鐘離香柏急忙抽出手指,罵道:“屠雅,你又欺負(fù)我?!彼α怂κ种?,嫌棄地望著屠雅,道:“狗嘴臭死了。”這時才見,鐘離香柏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精致小巧的骨戒,那聲音就是從這枚戒指里吹出來的。
“哈哈,我嘴臭,你的骨戒卻香得很,更美的是,你的神駒寶貝兒,只聽它號令,我的手指頭咬斷了,它也不理的?!蓖姥磐黄喩硌┌椎尿E馬,踏著一路塵沙,風(fēng)馳電掣般向她們奔來。
“我警告你,屠雅,不許再說那事了,這一路上,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聽進(jìn)去。”鐘離香柏滿臉羞紅,氣道:“實在太羞愧了,幸虧還有面紗,若是露出臉來,怎還有顏面茍活于世。”她說這話的時候,微微低垂下頭,眉目間帶著幾分少女的嬌羞,這對于尚書閣的鐘離香柏來說,可是難得一見的神態(tài)。她平日不茍言笑,一本正經(jīng),芳齡不過二十四歲,行為舉止卻像個老夫子一般。
其實,鐘離香柏模樣清麗秀美,也不失為一個令人心動的美人,可她那又寬又長得一字眉,熠熠生輝的大眼睛,豐滿的紅唇,仿佛被太陽曬傷了一般的麥色皮膚,卻都不符合玉漓國以柔為美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
“哈哈,看一眼就不活了?沒那么嚴(yán)重吧?”屠雅咯咯笑著,調(diào)皮地眨著一雙漆黑靈動的小眼睛。她嘴角彎彎,笑靨如花。圓圓的臉龐,白皙粉嫩的皮膚,一襲淡黃色的衣裙,歡快明亮的像一團(tuán)火焰。
屠雅是太子丹楓身邊唯一的女侍衛(wèi)官,太子走到哪里都喜歡帶著她,在太子府,連太子正妃鳳兮、側(cè)妃魚裴都會對她多幾分恩寵,因為她們都覺得的屠雅心無城府,像個男孩子一樣,除了用生命去保護(hù)太子之外,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屠雅在太子丹楓心里,也算不上美女,特別是她那小別人一個型號的五官,單獨拿出來哪一個看,都平淡無奇,但集中在她的臉上,配上她的精氣神,就生氣勃發(fā),哪怕只是站在身邊,都會讓人快樂感升騰。或許只有心里喜歡一個女人,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太子喜歡屠雅,整個太子府的妃嬪都知道,唯獨屠雅渾渾噩噩像個沒睡醒的人,無論太子怎么暗示,屠雅都木訥得像個小傻瓜。哪怕丹楓太子在玉溪池沐浴故意將她拉下水,若是一般后宮女子,早就順從恩寵,陪著太子做一對戲水鴛鴦了。
可是,屠雅不是一般女子,更無攀龍附鳳之心,她一個鎖腕,就扣住太子丹楓的手臂,瞬間將他拖上浴池,為了顧及太子的顏面,屠雅只能裝作驚慌失措的模樣,跪在他身邊,聲淚俱下地一頓按壓。
當(dāng)時,玉溪池里的宮婢都慌作一團(tuán),幾十雙眼睛都盯著他們,太子知道屠雅手上功夫厲害,尤其是拆骨術(shù),她手里沒有拆不零散的骨頭,但他絕沒想到她敢對自己下手,正想怒斥之時,就見她可憐兮兮的眼神,祈求地望著他。顯然是怕極了被他責(zé)罰。太子丹楓見她按壓的手勁雖然不小,卻絕無拆骨之意,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