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點火
“多謝田大人和這位大人相送。田大人,他日有機會,小婦人請?zhí)锎笕诵∽?,?dāng)是全了當(dāng)年的情份?!?p> 到了自家馬車前,樊依敏朝兩人道謝,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田正安,逼得田正安只能低頭,她面上的緋紅最終燙的是別人的眼。
她之后又出門了一次,又偶遇了劉存美,這次是他一個人。樊依敏很是可惜沒見著田正安,敷衍地跟他聊了幾句便回家了。
她想知道自己的美貌是否能讓人失智,也想知道她和劉存美同行的消息傳開,坊間會如何說。
福王回歸后,與他偶遇的女子不少,樊依敏本不算起眼,卻因她與王家的關(guān)系引起不少人的關(guān)注。京城不缺新鮮事,他們盯了幾天見沒有后續(xù)便去關(guān)注新的,唯有扯著關(guān)系的還記著。
劉景屏也記著,他有許多話想問,卻挑不著機會,又不敢去樊府門口閑逛。
四月中,嘉柔大長公主的所出的明宜郡主設(shè)賞花宴,給樊依敏也發(fā)了帖子。
“也不過如此?!泵饕丝ぶ髯谏鲜状蛄咳缙诟凹s的樊依敏,像是看著什么玩意兒。
來客見狀議論紛紛,似在嘲笑她,樊依敏也跟著笑笑。
“自是比不上明宜郡主,和您家的那位表小姐了?!?p> 明宜郡主府上有位才貌雙全的表小姐,這在京城不是秘密,前些年她就有意為這位表小姐尋門好親,等來等去等來了福王。她雖沒有明說,但從她不再給這位表小姐相看稱要多留幾年就看得出她有別的打算。
這番打算忽地被人說破,明宜郡主不由氣惱。
“竟敢妄自揣測本郡主,來人,掌嘴!”
眾女目光一頓,有的幸災(zāi)樂禍,有的卻怕這火燒到自己身上。
樊依敏不以為意,“打吧打吧,我就猜會有這一出。狡兔死、良弓藏,古來便是如此。我這位王家婦,不曾跟著占到什么好處,要倒霉了卻排在頭一個?!?p> 眾女大驚,深恨自己留下來看熱鬧,這內(nèi)容是她們能聽的嗎?就連明宜郡主都愣了。都說樊依敏是個莽撞的,她以為只會橫沖直撞,沒料到連嘴上也沒個把門。
“郡主怎么還不打?”樊依敏掃了一眼像是靜止的花園,宛然一笑,“要是不打,我就去賞花了。”
明宜郡主沒有作聲,看著樊依敏笑著行禮離開,才氣得咬牙,很快又要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模樣,其他人也哪著一起演,免得惹上什么事。
樊依敏本欲在花園隨意逛逛,不往僻靜去,誰知走了幾步感覺有人盯著。想了想,她還是繞去了一個小院,確定院中無人后轉(zhuǎn)頭看向入口處。
“出來吧,我都看到你了。”
院門口靜了一陣,很快就出現(xiàn)男子的身影。
樊依敏有些意外地看著劉景屏,問:“有事?”
劉景屏抿著唇搖了搖頭,看向她的目光卻帶著煩惱。
兩人的交情并沒有那么深,有些話他也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怕說了她否認(rèn)自討沒趣,又怕她承認(rèn)了自尋煩惱。
“如果沒事,我就回花園了?!?p> 此處小院離花園不遠,隱隱聽到誰看到蝴蝶的驚呼聲,怕是有什么人來了才會為著點小事提高音量。
劉景屏心生緊迫,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不由涌出一股意氣。
“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幫你?!?p> “幫我?”樊依敏望著他,嘴角的笑淡了些。她不懷疑他是否有惡意,就是不愿信他真能做到什么。惡作劇似地款步上前,她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刺殺王元帥,嫁禍給圣上,你能做到嗎?”
劉景屏瞳孔一縮,就算一開始就知她有股想把天捅破的勁,真聽她說出來,似有些不敢置信。
“福王覬覦我,王家困著我,你若想破局,就非這樣做不可。這也是順勢為之,圣上向來不愿看到武官得勢,暗箭不知放了多少,也不差這一次。敬王府又與圣上不睦,福王求而不得的親事落在你一個庶子身上,多合敬王的意?!?p> “圣上不愿扶持武將,眾將心中早就有隙。若王家真出事,將來邊關(guān)告急,還有誰會出力?”
“這與我又有何干?”
樊依敏昂著頭顱,像不在意腳下尸骨成山。見劉景屏似說不出話來,樊依敏從他的身側(cè)走過,想著以后她大約是見不著他了。
“我愿意試試?!眲⒕捌疗届o地說。
他是敬王府不起眼的庶子,這輩子只能克己守禮地活著,但偶爾也想鬧一鬧,看看是否能打破一些什么。越是年長,他越是沒有打鬧的勇氣,也沒有支撐自己去鬧的理由?,F(xiàn)在,樊依敏給了他一個理由,他可以跨出這一步。
時間倏忽而過,轉(zhuǎn)眼又是春季。
正月底剛下了一場雪,外面冷得緊。屋里有炭盆倒是熱氣騰騰,還得開著小窗散散炭氣。
劉景屏一邊收拾雜物一邊想著各種事宜安排,余光瞥見一抹白色,似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轉(zhuǎn)頭看去時只看到寂靜的窗外和一處樹枝上抖落積雪露出的灰褐。
冬日哪來的蝴蝶,剛剛那抹白怕是落下的積雪。再過些日子,這樹就該吐綠,可惜介時他人已經(jīng)去了寧州,怕是看不到了。
去年,京城很是熱鬧,先是王元帥被刺殺,后是福王妃落胎。京城百姓看了好幾場熱鬧,其中樊依敏再嫁似乎是其中微小的一件。劉景屏沒有職務(wù),成親后討了一個寧州的莊子準(zhǔn)備過了正月跟樊依敏搬過去。
樊依敏也想去寧州生活,京城的事她已經(jīng)點了火,就看后面他們怎么燒了。
從敬王妃處回來,她剛?cè)朐鹤?,就與望向窗外的劉景屏遙遙對望。
前一刻她還在前世生活的院子里看著熟悉的女子哭鬧,下一刻卻在“小叔子”的院中與他成了夫妻,世事真是有趣。
嫁給他無關(guān)風(fēng)月,不過是順應(yīng)機緣,既然真成了夫妻,將來自有許多事得共同謀劃。
墻院一角樹木上的積雪無聲落下,劉景屏望著遠處的新婚妻子,忽地想問她。
“舊日的怨氣全消了嗎?”
看著她嘴角清淺的笑,他終是沒有問出口。
余生靜好,那便好,其他事,又有什么緊要;縱有風(fēng)雨,他也愿意受著,希望有一天不用她說,他也能懂得她的怨氣為何。
路邊的老貓
完結(jié)了~ 寫這篇文之初一直想著魯迅先生與友人聊天時提到的“鐵屋子”。 過去許多時光中,肯定有人醒過,想要尋找同伴,在鐵墻上留下虛無的劃痕,最終歸于平靜。 這就是這么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