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結(jié)局幸福或悲傷
“黃姐，太感謝了。方澄，快過來搭把手。”
葉梁叫來方澄，把一件又一件人偶服的半成品從面包車上搬了下來。
“不用謝我，我就是個司機，這縫衣服的活，全是家里的親戚們幫忙的?！秉S姐一邊清理著后備箱，一邊說道。
“哈哈，那不還是看黃姐你的面子……”
“不，這都是你葉導(dǎo)的面子。家里那些親戚一聽說你愿意帶著小柔，都搶著過來幫忙，特別是小柔的爸媽，這兩天忙活的都沒顧得上睡覺?！?p> 黃姐笑呵呵地說道。
她說出的話卻讓葉梁心里直呼“糟糕”。
什么意思？
我不是和小姑娘說清楚了嗎？難道她沒跟家里人說？
葉梁想了想，很有可能。
畢竟她看上去就很慫。
那自己就再替她遮掩下吧，反正過兩天，自己回了燕京，就不關(guān)自己的事了。
“哈哈，那黃姐替我謝謝小柔的爸媽。方澄，這么多衣服，咱們有地方放嗎？”
葉梁生硬地轉(zhuǎn)移著話題，同時給“罪魁禍首”遞過去一個眼神。
方澄秒懂。
“啊，是啊，這么多東西，沒地方放啊。老葉，咱們不是有場夜戲嗎？”
“對對對，確實有。”
葉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黃姐，今天把這場戲拍了，怎么樣？”
“行啊，我臺詞早就背熟了?！?p> 看著眼前兩個人在這兒一唱一和，黃姐剛開始有些疑惑，但一提到拍戲，她馬上把其他情緒拋到腦后，立刻答應(yīng)了下來。
張大爺本來在院里乘涼，非常安逸的樣子。
葉梁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他。
方澄自告奮勇走了過去，幾句話就說動了大爺。
“你怎么搞定大爺?shù)?？?p> 葉梁悄悄地問道。
方澄一臉得意：“我跟他說，拍夜戲有加班費?！?p> 葉梁：“……”
行吧，早點拍完回去，還能少給一天工資。
電影《羊來了》第十三幕，開始：
昏暗的路燈下，從黑暗里走出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正是忙碌了一天的李寶田。
他肩上披著一件軍綠色大衣，手里提著曬干的羊毛，推開了家門。
打開燈，狹小的房間里，地上、桌上、床上，四處散落著羊毛和衣物。
這些都是他這兩天實驗的結(jié)果，顯然，很失敗。
……
鏡頭一轉(zhuǎn)，還是在同樣的路燈下，戴著草帽，拿著手電筒的葛玉麗，遞過來一張紙。
這是一張從書上撕下來的喜羊羊的插畫，她指著上面說道：
“李叔，你就照著這個做?！?p> “等等…”
葛玉麗轉(zhuǎn)身要離開的時候，李寶田出聲叫住了她。
“侄女，這個，要怎么縫啊?！?p> “啥？”葛玉麗回頭問道。
老人轉(zhuǎn)身從屋里取出一縷羊毛，又指了指自己穿著的軍大衣。
“唉……”女人搖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
下一個鏡頭，回到老人房間，老人戴著老花眼鏡坐在床邊，白熾燈已經(jīng)被他扯到了跟前，正照著面前的桌子。
桌上擺著葛玉麗送來的插畫，他正照著畫，一點一點縫著“喜羊羊”。
鏡頭對準衣服，每兩秒換一次半成品的道具，接著定格半秒。
鏡頭里的軍大衣，也從頭到尾，一點點變成了完整的人偶服。
……
最后一個鏡頭里，老人費力的穿上縫好的衣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右手比了一個“耶”的姿勢，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
第一遍拍完，最后一個鏡頭，葉梁有點不滿意。
張大爺穿衣服的動作太麻利，神情也差點意思，不是劇里老人家該有的神態(tài)。
“大爺，你最后穿衣服的動作，太快了?！?p> “??？”張大爺剛脫下人偶服，聽到這話臉上有些沮喪。
“那我再練練？”他試探著問道。
“嗯?！比~梁點點頭，指了指墻邊的鏡子，“大爺，你想象下，自己是在一萬個人面前表演穿衣服，要把自己的每個動作都展示出來。只要出一點差錯，工資就沒了?！?p> “行，我試試。”
張大爺點點頭，看上去像是聽懂了。
……
“葉導(dǎo)，用羊毛做人偶服，這合理嗎？”
方澄蹲在一旁，捂著腮幫子問道。
他羊肉吃多了，有點上火。
“合理啊，不信你問大爺?！比~梁指了指正在對著鏡子的張大爺。
不一會兒，方澄一臉氣憤的回來了。
“搞小團體？你們竟然背著我商量劇本？”
葉梁早就和張大爺對過劇本里的細節(jié)，畢竟故事的主人公是個老人，在人物情緒和行為邏輯上，張大爺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
那時候，方澄好像在村里閑逛，黃姐就是他那時候認識的。
不過葉梁沒打算解釋，他現(xiàn)在可是某人的債主。
“誒，說到背著，某人好像背著我，跟人家小姑娘說……”
他話只說一半，望向黃姐的方向。
雖然這兩天，汪小柔沒有再出現(xiàn)，但她家里人還在這兒。
方澄馬上蔫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
“行了行了，你昨天已經(jīng)認過錯了。你準備準備，五分鐘后，我們再拍一遍最后一個鏡頭?！?p> 葉梁一臉欣慰的拍了拍方澄的肩膀。
……
拍完這唯一的一場夜戲，整部電影，其實就只剩下個結(jié)局沒拍了。
葉梁寫劇本的時候，準備了兩個結(jié)局。
一個結(jié)局幸福美滿，一個結(jié)局讓人傷感。
幸福的那個版本是這樣的：
李寶田推開大門，遠處傳來過年的鞭炮聲。他的兒子兒媳提著大包小包從不遠處走來，孫子急吼吼地跑在最前面，上來就抱住老人的腿，喊道：“爺爺，我的喜羊羊呢？”
老人摸了摸孩子的頭，笑呵呵的說道：“等著啊，爺爺去房間里給你取?！?p> 過了一會兒，穿著喜羊羊衣服的老人掀開門簾。
“啊，喜羊羊?！?p> 李寶田彎下腰，迎面抱起了跑過來的小孫子。
“爸，你這也太寵著小峰了?！?p> “那可不，誰讓他是我孫子呢。”
……
如果要改成悲劇，只需要在結(jié)尾再加一個鏡頭：
房間里其他的人影慢慢消失，李寶田穿著人偶服坐在椅子上，面前空無一物，手機里傳來兒子的聲音:“喂，爸，你聽見了沒，我們今年就不回來了啊……”
……
最后選哪個，葉梁沒法馬上拿主意。
還好只是一個鏡頭的事，所以他干脆全拍了。
不過正式拍的時候，他先拍的是悲劇版本結(jié)尾的那個鏡頭。
所以劇組的其他人，包括方澄，都覺得這個故事結(jié)局還是挺圓滿的：兒子雖然嘴上說著不回家，但還是在年關(guān)將至的時候，領(lǐng)著家人和老人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