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多聞天

　　從南唐的都城江寧出發(fā)去南方新征服的土地建州，以這個時代尤其是南方的交通狀況來說，最佳的出行方式當(dāng)然就是乘船。

　　從江寧碼頭乘船沿秦淮河進入長江，再沿長江一路西行進入鄱陽湖，出了鄱陽湖繼續(xù)走水路一直可以走到信州的鉛山縣，到了鉛山縣往南，過分水關(guān)，沿建溪谷地進入閩國故地繼續(xù)走水路，沿崇溪過建陽，最后達到建州的治所建安縣。

　　這也是去年南唐伐閩攻克建州走的路線，此時已經(jīng)暢通無阻了。

　　李弘茂的船隊走得并不快，一支龐大的船隊逆水而行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要保持一支船隊整體一致的行進，需要很強的協(xié)調(diào)力和行動力，這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李弘茂盤算了一下，他手里現(xiàn)在也算有一支初具規(guī)模的武裝力量了。

　　首先作為親王，他有一支隸屬于御林軍系統(tǒng)的親事府親衛(wèi)，由兩個正五品的親事府典軍統(tǒng)領(lǐng)，約600人；其次就是剛接手的黑云都，這是禁軍侍衛(wèi)諸軍系統(tǒng)的正規(guī)軍，編制是5000人，但在李弘茂的精簡下，現(xiàn)在只有正兵600人，輔兵1400人，共2000人；此外就是他的那些帶著家奴、家丁性質(zhì)的少年團，約300人。這三支武裝加起來實打?qū)嵉挠?000人。此時全都跟隨在南行的船隊中。

　　“黃親事，走好，走好，你船上差甚，直管跟某開口，某雖癡長黃親事幾歲，卻是極愿與黃親事這版英雄少年兄弟相交的?！?p>　　船隊中最豪華的一條船，也就是李弘茂原本的座船上，前些天剛被李弘茂提拔為黑云都第一指揮都虞侯的孫大元正以一種非常客氣，甚至有些崇敬的態(tài)度把一個少年送到了大船的船舷邊上。

　　孫大元38歲，是一個粗手粗腳的軍中漢子，打他記事起，他就作為黑云都的子弟出入黑云都營寨了。當(dāng)然，那時候黑云都的營寨并不在江寧，而是在現(xiàn)在東都揚州，那時候黑云都也不叫黑云都，而是叫黑云長劍軍。

　　回想起這些天來發(fā)生的一切，他直到現(xiàn)在依然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原以為黑云都就要這樣廢掉了，誰曾想，竟一夜之間成了連拱圣軍的漢子都在找門路進來的地方呢？

　　孫大元站在船舷上，滿臉客氣的目送著那個姓黃的少年跨上一條走舸，看著那條走舸迅捷地離開，駛向船隊中的另外一條船。

　　一直在那條走舸徹底消失在了孫大元的視線之外，他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慢慢轉(zhuǎn)過身來，一轉(zhuǎn)身，他就看到了一張中年人的嚴肅臉。

　　“喬王傅?！睂O大元恭敬地行了一禮，他在這次航行中帶一隊人擔(dān)任李弘茂座船的安保，李弘茂不在這條船上，這里最大的官就是正三品的王傅喬匡舜了。而孫大元雖然被提拔為黑云都第一指揮的都虞侯，但他的官階還是從七品的翊麾副尉，跟眼前的喬匡舜差了十萬八千里，何況人家還是文官。如今在南唐，就算武官的官階比文官高上半級一級的，都還得對文官恭恭敬敬的才行。

　　沒辦法，皇帝更重視文臣，尤其是那幫能文善寫的詞臣。

　　但是，孫大元對喬匡舜的態(tài)度恭是恭了，比起先前那黃姓少年來，少了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崇敬。

　　喬匡舜表情嚴肅，但態(tài)度還算平和，因為一個從七品的武官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實在太卑微，他也沒法記住這個武官的名字，也沒有興趣和這樣的低階武官拉近關(guān)系，只是冷淡地問：“那少年是何人？如何能在這親王座船上下自如？”

　　孫大元答道：“回喬王傅，那是永安大王親事府執(zhí)乘親事，姓黃名寂原，乃是奉永安大王的令旨往來巡查船隊各船?！?p>　　喬匡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李弘茂真正封王之前，“大魔王”的名頭早已在朝臣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喬匡舜自然也聽說過李弘茂的王府中養(yǎng)了兩三百個少年家奴，也聽說過李弘茂還給最親近的家奴取了一個帶“寂”的名字，倒是沒有想到這樣的少年不止是家奴，還在親事府中當(dāng)上了武官。

　　“那少年不過十五六，何德何能做得親事府的執(zhí)乘親事？須知這可是軍中正八品武官！大王當(dāng)真是胡作非為！”

　　喬匡舜有些鄙夷地看了孫大元一眼，他剛才可是看到孫大元這個黑云都第一指揮的都虞侯，從七品的翊麾副尉，而且年齡完全能當(dāng)那少年的爹的人，對那少年十分恭敬，心道這些武人果然是些寡廉鮮恥之輩，只因那少年是李弘茂的近衛(wèi)，就無底線的討好。

　　孫大元只低頭拱手不敢說話，他能說什么呢？人家是正三品的王傅，也就是親王的老師，就算當(dāng)面斥責(zé)大王都是該的。他一個從七品的武官，在人家面前不過就是螻蟻一樣。

　　只是，他心中卻是不服，他對黃寂原那少年恭敬客氣，自然是因為黃寂原乃是大王跟前的親信，但是這么些天下來，他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凡是被大王賜了“寂”的少年親衛(wèi)，不但練得有一身好功夫，而且必有一樣自身的長處。

　　就說這黃寂原吧，這上百條船，幾千人的船隊長途航行，要保證船隊不亂，沒有掉隊的，沒有跑錯方位的，還要關(guān)注每天消耗的物資，一天也不能少了哪條船上的吃食，若是有船只出了故障，還要帶人及時維修……這活兒說來簡單，等閑人卻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在和少年帶著一幫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少年，似乎就把這件事做到了，而且還做得極好。別處不說，但至少孫大元所在的這條親王座船，物資供應(yīng)井井有條，這可是他親眼看到的。

　　這樣的能耐，別說個正八品的執(zhí)乘親事，就是給他個五品六品都不差！

　　喬匡舜卻猶自不滿，重重地在甲板上頓了一下腳，怒道：“早聽說這永安王殿下行事荒唐，卻不料荒唐如斯。某須得好生教育，不然待殿下長大成人，豈不是更加胡作非為？”

　　他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聲不吭的下級武官，沒好氣地問道：“殿下究竟所在何處？為何船行數(shù)日，某竟都沒有見過殿下？”

　　“王傅，大王把寬敞舒適的座船讓給了王傅及諸位官爺，自家住在水師的樓船上，出港之時便是如此，王傅竟然直到今日也不知大王待人寬厚如此？”

　　回答喬匡舜的并不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孫大元，而是一個穿著王府親衛(wèi)袍服的少年。說他是少年吧，是因為他的聲音還在變嗓期，這人身材中等，看著無甚特別之處，也是穿著一身永安王親事府的袍服，臉上卻是戴了一個面具，不知長的什么樣子。喬匡舜見識多廣，倒是認得這面具乃是南天門四大天王的多聞天法相。

　　喬匡舜本就對李弘茂的這些少年親衛(wèi)十分不滿，看到這少年戴著個面具，還對他出言相機，不禁怒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面前裝神弄鬼！左右，現(xiàn)將這狂徒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