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你莫惹他
“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這他娘的郭廷謂唱的是哪一出???”
幾天以后,隨著這句一百多年后岳武穆的軍令成了建州百姓口中的熱詞,在另外一些人口中,自然也少不得拿來議論一番。
“這是永安小王爺?shù)能娏?,郭廷謂不過是聽命行事的鷹犬罷了?!?p> “那這永安小王爺又是唱的哪一出?”
“這都不懂,粗人就是粗人?!辈槲幕漳碇约合骂M的胡須,心里對坐在他對面的王建封十分鄙夷,臉上則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哪一出?還不是收買人心的那一套戲碼。”
按說,現(xiàn)任的永安節(jié)度使王崇文已經(jīng)就位了,他這個權(quán)節(jié)度留后也就沒什么事,該到撫州去上任當(dāng)刺史了。不過查文徽內(nèi)心始終覺得一個撫州刺史配不上自己開疆拓土的功勞,自然也不急著去上任,而建州這邊,可還有很多交接工作要做的。這一交接少說三五個月,多則半年一年,著什么急呢?
他也得到了消息,聽說他之前的老搭檔,樞密使陳覺有到福州說降李弘義的念頭。不管會不會真的去福州,但陳樞密肯定得往建州這邊走一趟,他在江寧早就坐不住了。到時候,肯定也有很多熱鬧可以看。
王建封是武將,心思沒有查文徽那么繞,聽到查文徽這一說,更加不解地道:“這又是收買民心,又是約束軍紀(jì),這永安小王究竟是想要作甚?前面那個大唐,可沒聽說皇子可以離京外鎮(zhèn)的,整出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來,是存心要讓我面子難看?”
查文徽心里嗤笑一聲:“你天威軍的軍紀(jì),那也不是一般的差!不過人家也不是針對你來的,你還夠不上資格呢?!钡沁@樣的話他可不會說,只說:“如今這個大唐,和前代的大唐,自是不同,皇子外鎮(zhèn),也不足為奇?!?p> 唐朝的皇子封王之后,都是在京城長安里專門養(yǎng)起來的,并沒有外鎮(zhèn)就藩一說,更不要說還能掌握軍隊。不過他們這個南唐立國不過十來年,又是四面強(qiáng)敵的亂世,情況當(dāng)然也要復(fù)雜一些。
最主要是,他們的藝術(shù)家皇帝,也經(jīng)常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永安王帶兵外鎮(zhèn),就是他的心血來潮。
不過外鎮(zhèn)的親王收買人心,那就是取死之道了。查文徽覺得可笑的是好友魏岑還特意來信說這個永安王心計頗深,要他小心對付,現(xiàn)在看來,這小王或許有些聰慧,也可能是個熱血任性,頭腦簡單之人,卻實在沒有什么高明之處。
查文徽鄙夷王建封只是一介武夫,也不去與他講這些,只是淡淡地補了一句:“永安王在京師就已經(jīng)名聲在外,你莫要去惹他?!?p> “莫要惹他?”王建封呵呵一笑,指著自己的鼻子,不以為然地說:“陳樞已經(jīng)派人捎了口信過來,陛下還要命永安小王為天威左廂都指揮使,某副之。某也不去信州上任,到看看是某莫要惹他,還是他莫要來惹某!”
好吧,這又是一個有了新崗位不愿到崗,偏要留在原崗位看熱鬧的。
查文徽倒也沒說錯,李弘茂剽竊岳武穆的名句,本來就是收拾軍紀(jì),收買人心的。不過這事他也沒有藏著掖著,就在他下了軍令的同時,他也給遠(yuǎn)在江寧的皇帝寫了一封信去,就說他要將永安節(jié)度轄區(qū)內(nèi)的唐軍打造成為一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鐵軍云云,反正怎么熱血怎么來。
穿越三年,他也基本上琢磨透了他這個皇帝老爹的性格。首先老爹是個皇帝,他可以容忍你胡作非為,但絕不能容忍你欺君;其次他是個文藝二啥,他可以容忍你無法無天,但不能容忍你欺騙他的感情。李弘茂知道,基本上他越是說得熱血沸騰、越是看起來上不挨天下不挨地,他老爹就越是……會覺得他理當(dāng)如此。
然后,他還是該干嘛干嘛。
比如說,他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就是丈量土地,編制戶籍。
親王都是有食邑的,唐朝的時候,像他這樣的皇子加親王的身份,那起底也是食邑一萬戶。也就是一萬戶百姓是他的私有財產(chǎn),他們所有的產(chǎn)出,都?xì)w他一個人所有。但是南唐的親王食邑就打了很大的折扣,像他的叔叔齊王李景遂,燕王李景達(dá)都只有食邑兩千戶,還有個小叔叔江王李景逷,到虔州就藩,食邑就只有一千戶。
沒辦法,南唐國小嘛,雖然都是以“唐”作為國號,但是跟過去的大唐,哪怕跟沙陀人李存勖的后唐都沒法比。
不過由于李弘茂就藩到偏遠(yuǎn)的窮山惡水建州,皇帝李璟有點于心不忍,給了他食邑三千戶。反正建州這邊山都是荒山,地都是荒地,百姓嘛,他能不能湊到兩千戶還兩說呢,三千戶更多就是精神鼓勵了。
建安這地方,從李弘茂來的那天下起雨來,連著幾天都沒有停歇過,倒不是老天爺對李弘茂有什么意見,而是這里的氣候本就如此,春秋兩季,那都是陰雨連綿。
不過即便下著雨,李弘茂也騎著高大威猛的夜王,來到的城外的田野里。他要親自過問勘定皇田的工作,這項工作他的“四大天王”做不了,因為沒資格,也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而有資格做這件事的人又不靠譜。
這一次,李弘茂沒有帶太多人,算是輕裝出行,他自己騎馬,后面還跟了三十名騎馬的帶甲親衛(wèi),如此而已。不過,在他的隊伍中,還有幾個沒得馬騎,只能在雨天的泥濘里跟著李弘茂的馬隊跑的官吏。一個是永安王府中掌管封戶、田宅、僮仆、弋獵等事的戶曹參軍,一個是建安縣主管戶籍田地的縣丞,以及,他們的隨從。
這幾人都穿著蓑衣,臉色凝重地跟在馬隊后面。李弘茂幾乎是一到封地的第二天,就要清點他的食邑,包括食邑里的百姓和土地,這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的。而作為具體經(jīng)辦人員,王府的戶曹參軍和建安縣的縣丞一碰頭,回頭就告訴李弘茂,這事急不得,沒有半年一年,理不清楚。
然后李弘茂就騎著馬跑到城外的田野來了,就讓戶曹參軍和縣丞帶人跟著,沒說做什么,但那倆估計他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因為這事它真的,太不好弄了。別的不說,建陽城外到處是山,田地零零碎碎,還十分貧瘠,加上去年又經(jīng)歷了南唐滅閩的戰(zhàn)爭,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春了,但荒蕪那也是肉眼可見的。
把土地荒蕪更麻煩的,是這些土地的歸屬。
“王縣丞,大王有話要問。”
戶曹參軍和縣丞等人正遠(yuǎn)遠(yuǎn)跟在馬隊的后面吭哧吭哧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見馬隊停了下來,心中只喊了一聲臥槽,就看見一個帶甲騎士打馬到了跟前。
“這位軍……這位娘子請講?!蓖蹩h丞本能地想喊一聲軍爺,卻看到這帶甲騎士竟是個小女娘,長得自是眉清目秀,難得的是身材高挑,在建安這地方很難見到。早就聽說永安小王爺身邊有好些女親衛(wèi),今日總算見到了……也不咋地,太顯瘦,不好看。
“大王問,山腳下這一片水田,卻是誰的?”
這是縣城出來往北最大的一塊連成片的水田,雖然和縣城之間隔了兩個山包,路也不好走,不過這片水田緊挨著崇溪的一條支流,地勢平整,足足有兩千畝,這么大的地塊十分難得。
而今,建安城外到處都是拋荒的田地,而這塊地不但已經(jīng)平整過,而且蓄了肥,灌了水,差不多可以播種水稻了。
但是,王縣丞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53度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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