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不按套路出牌

　　“問你呢，怎不答話？”

　　騎在馬上的親衛(wèi)小姐姐見王縣丞半天不回話，有些不高興了，天上下著小雨，雖然大家扈從大王出來死都不怕，更不會怕淋雨，但如果早點辦完事找個地方避避雨也好啊。偏這人像個悶葫蘆，問了話也不回答。

　　殊不知這王縣丞心里也不痛快呢，他仰頭看了一眼親衛(wèi)小姐姐，又低下頭，心中在吐槽，你啊你的，不知道某是縣丞老爺嗎？先前大殷皇帝在的時候，某還是個員外郎呢。

　　其實也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這事他有點棘手?？醇軇萦腊餐跏窍胍@塊上好的水田沒錯了，這原本就是閩主王延政的皇田，永安王有眼光。

　　問題是此前查文徽查留后也看上了這塊田，但是又不能明著要，所以田契上他們正在做手腳消化。關(guān)鍵現(xiàn)在怎么辦呢？要是讓永安王拿去了，查留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查留后當(dāng)然不敢拿小王爺怎么樣，但是他這個縣丞老爺就遭殃了呀。

　　但是小王爺也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不管怎么說，他那些烏泱泱的黑云都軍卒，怎么看都不會是擺設(shè)。所以王縣丞現(xiàn)在也是天人交戰(zhàn)，急得腳指頭都要扣進(jìn)地里去了。

　　這邊噠噠噠又一匹馬過來，王縣丞抬頭一看，馬上坐著的又是個親衛(wèi)小姐姐，也是一樣瘦瘦高高的，王縣丞也是很為小王爺?shù)膶徝姥酃庾郊?。他要是能看到李弘茂的三十二個女親衛(wèi)他得替李弘茂愁死，那三十二個親衛(wèi)小姐姐一水的全是大長腿，身高就沒有下一米七的……

　　而這個后來的親衛(wèi)小姐姐比先前一個看著略長一兩歲，相貌要更耐看一些，聲音略有些沙啞，皺著眉問：“怎么回事？大王不高興了?！?p>　　王縣丞汗如雨下，也不是，其實他臉上的雨水嘩嘩地往下滴，眼看是躲不過了，他只能抬起頭看著兩個小姐姐，也顧不上自己是縣丞老爺了，拱手道：“兩位姐姐容稟，這片水田也不是誰家的，乃是法華寺的寺田?！?p>　　也是急中生智啊，王縣丞知道如今南方人多有信佛的，還聽說江寧城的皇帝老倌就特別信佛，南朝四百八十寺，現(xiàn)如今可不是指的宋齊梁陳，就是指他們這江南立國的大唐呢。不只是這大唐，西邊的楚國，東邊的吳越，西南邊的劉漢，皇帝們都信佛。當(dāng)然皇帝們也不止信佛，凡是有可能讓他們江山永固，長生不老的神仙他們都信。

　　“法華寺的寺田？”

　　“是?！蓖蹩h丞覺得自己找到了依據(jù)。要說的話他也不是信口開河，查留后想把這塊原先閩國的皇田轉(zhuǎn)變成自己的私產(chǎn)，少不得也要七拐八繞的，才不會讓人抓住把柄。這繞啊繞的，本就要繞到寺田上去，所以為自己的機(jī)靈點了個贊的王縣丞仰起頭，看著兩個親衛(wèi)小姐姐，說：“法華寺乃是建州地界一等一的大廟，香火旺盛，住持方丈元應(yīng)和尚乃是大德高僧，法力無邊，還是六祖一派直系弟子?！?p>　　鬼知道是不是呢，不過無所謂了，抬出這么一串名頭來，無非就是想要小王爺知道，這塊地他是不能動的。佛爺?shù)牡?，就是皇上也得讓著啊?p>　　其實王縣丞內(nèi)心也有討好小王爺?shù)南敕?，但是查留后已?jīng)是攻滅閩國的重臣，此后又在建州待了幾個月，現(xiàn)下建州方面還是查留后說了算。別看現(xiàn)在來了個小王爺，還來了個正經(jīng)的節(jié)度使，但閩國雖滅，留下的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沒有了查留后，別人還真理不順。他這要是討好小王爺，能不能抱上大腿還兩說，但查留后他是真不敢得罪。

　　“知道了?！焙竺鎭淼挠H衛(wèi)小姐姐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后兩個小姐姐就都拉過韁繩，馬蹄噠噠地往永安王那邊去了。

　　王縣丞松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和他一樣站在雨水里的戶曹參軍，試探著問：“盧參軍，大王想來也就是這幾日心血來潮吧？這親王食邑，可不是一兩日功夫就能清點安置的?！?p>　　這姓盧的戶曹參軍雖然是王府屬官，但他可不是永安王的人，甚至于他在江寧的時候，只是找關(guān)系花錢弄了個官不知所以的就到了這里來，這王府里的戶曹參軍可是個正七品的官，而且?guī)退k事的人還說了，戶曹參軍可是肥缺，油水多的是。油水他原本是看到了一些的，浩浩蕩蕩幾千人的隊伍從京城到建州，這一路得多少消耗呢？雖然這不歸他管，但是有錢大家賺嘛。

　　可是沒想到才到湖口縣，永安大王的親衛(wèi)就查辦了一批經(jīng)手錢糧消耗的官吏，連堂堂的三品王傅都給捎帶進(jìn)去，弄得個灰頭土臉。這千里迢迢的來到建州，除了俸祿，他現(xiàn)在竟是一點葷腥都沒挨著。

　　丈量皇田，編訂親王食邑這種事倒是戶曹參軍的本職，按說還真是個大肥缺，但是盧參軍他也不敢把手伸進(jìn)永安大王的錢袋里啊，早就聽說了大王身邊那個戴著多聞天面具的親衛(wèi)是個狠人，他要是到你跟前了，你就大難臨頭了，他要是還脫了面具跟你說話了，那你也就死定了。

　　所以王縣丞這個問題，問得盧參軍挺鬧心的，他也沒好氣地說：“問恁多作甚？大王乃是皇子，這天下的田地，不都是皇帝家的嗎？”他突然奇想地想詐對方一詐，一臉大家都懂的表情，問：“王縣丞，某看你方才說話很是不痛快，你是在給何人說項，且說來聽聽，或許某能給你出謀劃策呢?！?p>　　話說到這里，他突然眼前一亮，對啊！這不就是個機(jī)會嗎？他不敢把手伸到永安王的錢袋里，但是可以伸到這些還沒有劃到大王名下的地頭蛇身上啊。他可是王府的戶曹參軍呢！

　　王縣丞看著盧參軍那種表情，他又如何不懂？也罷，查留后不敢得罪，永安王更不敢得罪，結(jié)交個王府的參軍，倒也不是為一條門路。于是笑笑說：“若是明日雨再大些，大王不再出巡，某在酒仙樓做東，請盧參軍好好品嘗一下建安幾個有名的小菜。”

　　盧參軍哈哈一笑，心說這貨還真懂事，兩人正要進(jìn)一步增進(jìn)友誼之時，馬蹄踏踏，永安王竟帶著他這南方地面十分稀罕的馬隊轉(zhuǎn)頭回來。騎在高大得不講道理的“夜王”身上的李弘茂往下俯視著王縣丞，毫無表情地說：“你說的法華寺在何處？前面帶路，本王要去看看?！?p>　　王縣丞趕緊躬身行禮，回答道：“大王若要禮佛，今日卻有些晚了。且大王要禮佛，還得沐浴齋戒三日，備好供奉，這法華寺在建州方圓五百里地面也是第一等的大廟，原先大……原先鄱陽王前往禮佛之時，也是備上重禮的?！?p>　　先使勁吹著吧，先前還只是建州地面，現(xiàn)在又多了方圓五百里，都大到福州那邊去了。要是這小王爺一時高興，封賞法華寺的元應(yīng)和尚什么尊號錢財，回頭他還得跟老和尚討幾杯酒喝。

　　李弘茂呵呵一笑，他才不管這王縣丞在吹什么法螺呢，一想到這個時代，各地的寺廟，尤其是南方各地的寺廟都資產(chǎn)豐厚，不但有大量的寺田寺產(chǎn)，而且僧尼（全是假的）眾多，他就不由得留下了信仰的口水。

　　而對于王縣丞的建議，李弘茂不置可否地擺在一邊，只說：“前面帶路吧。聽竹，勻出一匹馬給他。”倒不是體恤下屬，實在是如果讓王縣丞步行的話，就很煩躁。

　　一個親衛(wèi)小姐姐答應(yīng)了一聲，也不下馬，身形輕巧地就躍上了旁邊一個親衛(wèi)小姐姐的馬背上，二人共乘一匹馬，讓了一匹馬給王縣丞。

　　一瞬間，王縣丞受寵若驚，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那盧參軍的眼中都充滿了羨慕。但問題是，他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妥，似乎這小王爺，有點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