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唯見白紗罩,隱隱螢光顯熱喧。
各大宗門的人都已到齊,各宗掌門穩(wěn)穩(wěn)地分坐在自己前排的席位上,各宗參會弟子按實力強弱依次坐于自家掌門身后。
一些相熟的弟子在低聲講話,一些相識的掌門舉杯打招呼。
整個大殿顯得熱鬧,但不喧鬧。
師兄領(lǐng)著我率先進(jìn)入大殿,一時間,大殿內(nèi)鴉雀無聲。
隨后有人反應(yīng)過來,遙遙向我敬禮,其他人也跟著反應(yīng)過來,紛紛站起身朝我敬禮。
我頷首回禮。
但見那鎏翎宮掌門虞世涵坐在最前方一排中間偏左一點的位置上,只是稍稍向我拱手。
而他的身邊坐著的方裘義連手也未抬,甚至略略輕佻地朝我笑了笑。
我偏過頭不去看他。
各掌門按順序落座。
師兄笑容滿面道:“樆花會上希望各宗門能夠進(jìn)行友好的交流。別的本座就不多說了,大家聽了多次這類客套話,想必耳朵都起繭子了?!彼酒鹕恚瑩]了揮袖子,鄭重宣布道:“開宴!”
立馬有空靈輕和的樂聲響起,這樂聲是由泠音峰的大弟子帶頭親自演奏,奏的是大陸音靈榜排名第一的靈曲《長洛音》,此曲對演奏者要求極高,一般的靈曲師不敢輕易演奏,因為這首靈曲不是一般地費靈力,而且此靈曲對于靈力有選擇性,與靈力親和度高就是仙樂妙音,與靈力親和度低就是嘔啞難聽。
曲調(diào)悠揚動人,恍如仙音,一時間眾人心里的疲倦被一掃而凈。
我也是第一次聽這大陸第一曲,暗嘆一聲妙哉。
緊接著是一盤又一盤精致的靈蔬和糕點搬上案桌。陸岑眼冒精光,肥碩的身子不禁興奮地抖了抖,坐在他后斜方的親傳弟子唐聿見自家?guī)熥疬@副模樣不禁暗暗扶額。
酒過三巡,方裘義向我傳音道:“走!”
他率先走出大殿,絲毫不擔(dān)心我不會跟他走。我猶豫了一會,看了一眼身邊的師兄,他正被幾位宗主灌酒,沒空理我。
我微微嘆了口氣,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白天那股熟悉的劍風(fēng)四面八方如潮水襲來,若是一個道宗在此只怕是要當(dāng)場斃命。
我雙袖一振,劍風(fēng)頓時四散,迎面而來的是一劍刺同樣攜帶著凜冽的劍氣,我拔劍相迎,許久不用劍,竟真有些生疏。沒一會兒,竟隱隱落了下風(fēng)。
“清翎,怎么回事?”戲謔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霸趺磩Χ疾粫沽??以前不是很厲害么??p> 我心里暗暗誹謗,你來試試三百年不碰劍。
眨眼間,我們已經(jīng)過了上百招,從殿門口打到了殿后的棲鳳園,不過我們都壓著勁,也沒有驚動殿里的人。
不見他如何動作,劍已然逼到了我的頸脖,而我的劍也已然抵到他的心口。他紫眸中好似閃過一絲驚訝,很快換上戲謔。
他將劍移開,頭轉(zhuǎn)向一旁的假山,輕聲道:“看了這么久,出來吧?!?p> 我收劍入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道身影從假山慢慢走出,是白天那位梵眠山的弟子,此時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更加清俊,眉間一點朱砂更加如血欲滴。
他長身如玉,神色淡然,可能是同時遇見了兩位道祖,眼中帶著些許敬意,他抬手行禮道:“弟子于酒宴上困乏,故出殿散心。不想見兩位道祖在此斗劍。打擾了兩位道祖的雅興,弟子有愧。”他的語氣淡然不不乏恭敬。
方裘義用冷漠的眼光打量他,他不卑不亢,眉目舒朗,絲毫不因?qū)γ媸堑雷娲罄卸o張失措,任方裘義毒蛇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摸索。
我抬頭看天上的明月,此時明月猶抱云煙半遮面,天空中一派朦朧。
半晌,方裘義輕笑一聲,向我說道:“這是個好苗子?!币庥兴?。我收回看天的目光,轉(zhuǎn)向面前如玉般的郎君,卻是對方裘義說話:“他是梵眠山的人?!毖韵轮馐敲ㄒ延兄髁?,你莫要去招惹。
方裘義挑眉不語,那名弟子觸及我的目光也看過來,一時間,四目相對,我心不禁一動,心中快速演算,這個弟子和我有緣。
“你聞到了嗎,明蘭花香?!狈紧昧x繼續(xù)問道。
“嗯?!蔽业瓚?yīng)一聲。
“你是皇室何人?”這句是問那名弟子。
“弟子本為燕王府二庶子,后燕王府被抄,弟子的母親以身護(hù)弟子離開……”
燕王?豈不是姓朱?
突然,弟子的話被一個匆忙而蒼老的聲音打斷。
“唉呀!不想兩位道祖竟在此處,更不想貧道弟子會擾了兩位雅致,貧道在此賠禮道歉了!”
來人身著蓮紋素道袍,眉間同樣一點紅砂,潔白的長須襯得他不真實,但他周身卻始終環(huán)繞了一種溫和的氣息,腰間掛著的玉質(zhì)菩提果彰顯他梵眠山掌教的身份。
方裘義嗤了一聲,笑諷道:“李老頭兒,你來得挺是時候啊,怎么?怕本座對你弟子動手?”
梵眠山掌教李玄觴只走近那弟子,再上前一步,好像是想將那弟子護(hù)在身后,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小徒出來許久,怕他招惹麻煩,特來尋找。”
我不是第一次見這位李掌教了,一直認(rèn)為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師尊也曾說他是一個老好人,所以我一直對他心懷一絲敬意。
方裘義輕聲笑了笑,正要開口再諷一句。
我不忍李玄觴再次受到方裘義刻意譏諷,開口道:“既然李掌教已尋到弟子就請離開吧?!?p> 李玄觴卻不急,轉(zhuǎn)眼看我,蒼老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他再回頭看了一眼那名弟子,眼睛里驚訝之色變深且夾雜著幾絲欣喜之色。
“清翎道祖與小徒有緣啊?!崩钚x撫須若有所思道。
我頷首,有緣,但緣分還沒到。
方裘義卻不干了,開口催道:“李老頭,人找著了就走啊?!闭Z氣不耐及了。
李玄觴見我沒有其他表示,嘆了口氣,領(lǐng)著那名弟子離開了。
離開前,那名弟子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清明,我不禁心又一動,不行,時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