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靠著長槍的模樣看著很是慵懶。
他望著大廳外的池塘伸了伸手,那里倒映著滿天星河,隨后嘴里嘀嘀咕咕。
“書生..文人..墨客..手可摘星辰..”
突然,他眼睛一亮!!
“有了!!墨文碎如雪,未可摘星辰,習來無...不行不行...太膚淺..不工整..無新意..”
他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隨后盤坐下來,平緩呼吸,閉眸定神,內心自語。
“不行,不能這么慌亂,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平息了片刻,他重新睜開雙眼。
他的雙眼,滿目溫柔。
那一眼,天色似乎都變得暖陽陽的了,對面那人的眼神有些躲閃,不是很敢直視,卻又壓不下心中的好奇,悄悄的抬眼看他,想要看他能再做出怎樣的詩句。
少年心有所感,微微一笑。
“山河墨色天上畫,不見江南云水亭?!?p> “風花雪月曲中意,不知杏花微雨時。”
英俊書生在少年話閉的頃刻間便稱贊道。
“天下文人皆偏愛頌嘆那風花雪月,可又有幾人能真正得見這世間的絕美風景,不知杏花微雨時,妙哉,妙哉!!”
英俊書生忽然又狡黠的微笑了一下。
“這首詩前半部分含義也算是足以通過?!?p> 少年與書生對視,眼里神光閃爍,認真的望著這位英俊的書生。
他原本猜想能如此迅速的懂得其中含義的只有坐在主位上的的那個男人。
實在是沒有想到這英俊的書生居然一眼就能望穿他心底的想法,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就好像被人里里外外的看了個透徹,沒有絲毫隱秘可言。
少年恭謙開口。
“在下學識淺薄,萬萬不敢輕視天下所有文人,正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太師大人這等境界就遠非在下可以觸及,小子獻丑了,獻丑了”
英俊書生微笑著搖了搖頭,輕拍了一下手中折扇。
“你也不必恭維我,平心而論,如此年紀我可遠遠不如你?!?p> 少年恭敬行禮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靜的侯著。
大廳之下。
鹿家那道悄悄混進去的乖巧身影眼里有些奇異,心里嘀咕。
“他那詩的后半段含義...沒有見過絕美之景的人又哪有資格嗤笑他人無知呢...杏花..微雨..莫非..剛剛他...”
就在她走神之際,不小心碰翻了小桌上的酒樽,好在地上鋪著一層毛絨絨的絨毯,并未發(fā)出太大的聲響,只是酒液灑了不少在地毯之上。
鹿家家主察覺回頭,皺眉問道。
“雪陽,你在做什么?”
那乖巧的身影先是微微一驚,回過神后馬上鎮(zhèn)定了下來,眼里神色平穩(wěn)沒有明顯失措的模樣,她小心翼翼的回話。
“稟父親大人,今夜這風有些冷峻,女兒略感寒涼,沒有拿穩(wěn)酒樽,是女兒的錯?!?p> 鹿家家主沒有深入追究什么,轉頭將身上的風袍取了下來,蓋在了身側之人身上。
少女望著眼前一切松了一口氣,比之親身經(jīng)歷如此明顯的區(qū)別對待,她更擔心的是被那人發(fā)現(xiàn)她對洛家白衣少年作的詩入了迷。
英俊書生似笑非笑的望著洛白音。
“文能執(zhí)筆山河話天下,武能持槍劈山破萬軍,心藏一點赤誠童子意,神知百事人間悲歡時,恭喜洛首相。”
主位上的身影難得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猶如洪鐘一般充斥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震驚四座,這是長年以來養(yǎng)成的屬于上位者的威勢。
場中無人不為之動容,或是畏懼,或是崇敬。
說來也怪不得他這驚人一笑,實在是他知道這位孔太師的眼光究竟有多毒辣,能被他如此夸獎,絕非易事。
曾經(jīng)有一才子,在京城極富盛名。
那人自視甚高的要拜孔圣為師,哪知卻在太師府外,當著天下人的面就被他批的那叫一個體無完膚,簡直不要太慘,那才子聽說后來還變得瘋瘋癲癲的,整日只會在房中數(shù)稻子。
聲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洛首相笑了一會后立馬就有人開始獻殷勤,什么人中龍鳳,什么少年神童,各種各樣的光環(huán)一股腦的套在那白衣少年的身上。
其中有個人有些詞窮,腦子里絞盡腦汁才想出一個什么梁上君子,聽的那少年滿臉無奈,嘴角掛著尷尬的笑容飲下一杯果酒。
就在這時。
鹿家家主開口提議。
“今日是年輕人的盛會,既是如此,就由我家小女為這場盛會來做一個開幕表演可好?”
旁人開始附和。
“甚好,甚好!!”
“鹿家千金日后必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資?!?p> 鹿家家主望向主位上的洛首相。
“首相大人意下如何?”
洛首相頷首點頭。
鹿家家主身側的女孩立馬起身,儀態(tài)上下嬌貴之氣十足。
她微笑致歉,屈膝行禮。
“各位大人,小女近日偶染風寒,身子有些僵硬,擔心壞了各位雅興,故此就由舍妹代替小女為大家獻舞一曲?!?p> 隨后便安然的坐了下去,眼里可是不見絲毫她所說的風寒病色。
白衣少年皺眉,他剛才看得仔細,那少女眼里流淌著的,是不屑和傲氣。
一口飲盡果酒,剛準備起身就被他父親盯了一眼,他這才悻悻然坐了下來,不然恐怕他又得要提槍鬧上一鬧了。
鹿家那道乖巧的身影平穩(wěn)的起身。
舉止穩(wěn)健,不驕不躁。
一步一步,分寸不亂的走上少年剛剛提槍駐足的位置。
那是整個大廳最中心的位置。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風兒吃醋的生氣了起來,將那燭火不客氣的吹滅了許多,似乎很是不想與凡塵世俗分享這一刻。
她抬起右手,輕輕的取下臉上的薄紗。
星光一點點照耀那潔白如玉的面龐,倒映在她的眼里的,是星河,是皓月。
白衣少年又一次看的癡了,那究竟是一雙怎樣惹人心動的雙眸,這世間居然真的有如此清澈美麗的雙眸。
微風搖動池中清荷,細柳亦是隨之而去,少女眸動,山河都在此刻失色。
她輕輕擺動,仿佛驚擾了天上的明月仙子,降臨在她的身側,襯托著她如同天仙下凡。
朦朦朧朧的月色之下她微微一笑,時間都要在這里靜止,天地都要在此刻沉醉。
所有人都不舍得眨眼,怕錯過哪怕就那么一分一秒。
少年望著她的笑皺眉,隨后他便毅然起身,向著她走去。
少女眼里有些疑惑,望著突如其來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起舞的步伐都停頓了下來。
時間恢復流逝,眾人紛紛驚醒。
有人看到少年起身后小聲與周圍同伴嘀咕。
“糟了!”
“何事?”
“之前禮部尚書言語間對首相大人不敬就被這洛公子一槍嚇得烏紗帽都丟了,那可正是鹿家統(tǒng)領的六部,此時恐怕...哎..”
“不會吧,那洛公子應該不會如此心狠手辣吧?!?p> “難說啊,可惜可惜,天仙一般的女子莫非今日就要香消玉殞了嗎...”
就在場下人嘰嘰喳喳的小聲議論之時。
少年已經(jīng)走近了少女的身側。
他大手一展。
眾人心里都已經(jīng)在流淌著滿滿的惋惜,就在眾人錯愕,以為少年要下狠手毀人前程時。
誰知他一把便將少女攔腰抱住,那月下小仙微微低頭,少年毫不客氣的抵住她的額頭,微微呼吸,嘴角掛著淺笑輕聲開口。
“可否與姑娘共舞一曲?”
少女眼里難得的露出一絲嬌羞和慌亂,要知道剛剛她混進宴席,被家主質問,翩然起舞時,眼里都只有平穩(wěn),如同一汪水鏡,不起波瀾。
她微微臉紅,輕啟紅唇點頭回應。
“可以..”
絲竹之曲再次奏響,二人于星月下相擁而舞。
時間又一次臨近崩壞,眾人再次沉醉在這美不勝收的舞姿之下。
少年從始至終都在望著她的眼睛。
他湊近她的耳邊輕聲細語。
呼吸間吞云吐霧落到少女的面頰之上,惹起無限紅霞相映而緋。
“你剛剛,摘了我家的杏花,明年花再開時可得要記得還回來哦?!?p> 少女悄悄地鶯聲細語,俏皮的朝白衣少年耳中輕輕吹出一口熱氣,酥酥麻麻傳遍全身。
“這么說你那首杏花微雨,就是寫的我嗎?”
少年點頭,很是誠懇。
少女輕笑了一聲。
“那..明年花再開時,這首詩中的我也請在那時一并還給我吧?!?p> 少年望著少女那清麗的雙眸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少女也許不過是在開玩笑罷了,可他卻差一點就應允了下來,冷靜的理性告訴他,他萬萬不該如此。
這世間,人心最是難測,最是變化萬千,時間拂過,花或許還是那朵花,而她是否還會是她,他卻不敢篤定,就在這一瞬間他便想到了很多很多。
少女眼底最深處劃過一絲失落,轉瞬即逝,她又一次微笑。
少年眼眸深沉,望著她的眼睛卻不肯偏移。
“你的笑..一直都有些違心了..”
“等到花再開時,我想你我便會知道?!?p> 少女沒有回話,只是安靜的與他共舞,優(yōu)美自然。
月色漸濃,少女輕輕的掙脫開來,少年漸漸地放下了右手,懷中的溫度消散之時,終究會是有些失落的才對。
二人平靜的轉身,各自都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座位之上,場下癡迷的眾人許久才反應了過來。
此舞,已了。
英俊書生和煦微笑。
“才子配佳人,月下共霓舞,這人世間最絕美的風景便是如此?!?p> 英俊書生忽然醒悟過來趕忙問道。
“不知姑娘芳名?”
鹿家那乖巧身影此時已經(jīng)重新戴好了薄紗,她恭敬的行禮回應。
“稟太師大人,小女名喚鹿雪陽?!?p> 英俊書生似笑非笑的望了白衣少年一眼,然后便一拍折扇,點頭輕語。
“黃鹿踏飛雪,艷陽攜春歸?!?p> “你身上裹帶著歲月,卻又不沾染于歲月,這黃鹿踏過的是白雪,是凜冬,而歸來的,是暖陽,亦是新春?!?p> “鹿雪陽,這名字可真是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