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子卿氣息奄奄的躺在白玉塌上,謝隨的心像是被人捏碎又粘起,粘起又捏碎。
謝隨記得他第一次看見蘇子卿時,那人是高高在上不染塵埃不落凡塵的皦玉仙尊。
那人站在他的面前,輕聲問他愿不愿意跟他走,那時謝隨就想,他愿意,他就是為了他而來的。
可蘇子卿不知道。
若是蘇子卿知道他這般狼子野心,怕是會趕他出去,再不得見。
可如今這般情形,謝隨倒寧愿蘇子卿一劍殺了他,他該死,他該死在被瘋狗撕咬的夜晚,該死在躲債的路上,該無數(shù)次被正道屠殺,也好過讓他眼睜睜看著蘇子卿道心反噬日薄西山,求死不能。
他是生來的魔頭,天生的邪骨叫他必定成魔,可蘇子卿不信邪,偏要為他剔邪骨,鑄新身。
關于他的這個疑惑,蘇子卿酒醉之下倒是回答過,蘇子卿是怎么說的呢,他端坐案前,拉著謝隨的手,只說了四個字,“我要你活”。
蘇子卿昏迷的那些日子里,謝隨在無極仙人的靈座前長跪不起,只求他能散下些法力,救蘇子卿于危難,他將所有的悔恨都纏綿于膝下,像是一個生怕犯了戒的苦行僧,一步一跪,少了一步都是錯。
時隔四日,蘇子卿才緩緩醒來,倒不是那些靈丹妙藥多么管用,只是謝隨的信仰之力純粹而強橫,才讓他繼續(xù)茍延殘喘,“阿隨”
“師尊,師尊我在,阿隨在”蘇子卿一醒,謝隨就發(fā)現(xiàn)了。
“……水…咳咳”蘇子卿偏過頭去,咳嗽的聲音都沙啞至極。
謝隨連忙端了茶水,還不忘將水溫用靈力調的合適。
蘇子卿喝了三杯才好了些許。
“阿隨,這些日子可有乖乖聽掌門師兄的話?”
“師尊說的話,阿隨每句都有聽,近日掌門師伯教了許多,霜寒劍訣我日日在練”謝隨說謊。
蘇子卿又如何不知道。
“我不在,你便不乖,我知道”蘇子卿笑著,“霜寒劍以后便贈予你,我時日……”
“師尊!”謝隨連忙出聲打斷,他知道蘇子卿要說什么,“阿隨胸口疼”
“可是身子不適?新身體總歸是會有些反應的,你乖乖的,以后自有師兄照看你一世無憂”
在謝隨的印象里,這話蘇子卿經常說,他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把自己的事情一件件安排的天衣無縫,給他尋了無數(shù)退路。
謝隨忽然想起他初入棲霞峰時尚未辟谷,只有兩人的峰上,皦玉仙尊在廚房笨拙的為他做白玉糕。
只因為他悄悄說了句膳房的糕點不甜。
“師尊,阿隨許久不曾吃過白玉糕了”謝隨強壓著哽咽。
蘇子卿眼睛上絲帛暗了一瞬,“去膳房吧,讓他們多放些糖”
“師尊快點好起來好不好,明日是阿隨生辰,阿隨想吃師尊做的白玉糕”
聽著謝隨聲音里的懇求,蘇子卿嘆了口氣,“好”。
這是他從八歲帶大的孩子。
是他前世心疼到死,不散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