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最初的想法是，至少讓涉獵信仰和宗教學的卡德羅夫和來自異界經(jīng)常接觸神術的金龍小姐旁聽，以免自己作為外行被忽悠，但樞機主教卻堅持只能三人密談，就連他自己同姓的副團長子侄輩都不能旁聽。
明白對方是在暗……不對，是在明示談話內容不能外泄、反正真實性可以事后再設法核實，洛伊便不再堅持，只與羅德和樞機大主教進入教堂的某個房間，開啟了只有三人參與的交流。
沃比倫·星印先用法術偵測了一番房間，確保無人潛藏也沒法術竊聽后，才緩緩入座。
“請兩位在接下來的對話過程中，不要采取包括使用神術在內一切嘗試溝通神明的方式，以免引來祂不必要的目光。雖然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不會遭受神罰，但謹慎總歸不會是錯?！辈淮愕軅z再問，沃比倫直接開門見山，“法師界對于宗教和神明的研究從未停止，關于信徒使用神術其實就是一場‘以信仰為貨幣之交易’的觀點也一直以來大行其道。今天我要說的是，教會一直以來都不理睬不評價這種觀點，是因為這個結論已經(jīng)極端接近事實，但又不全對?！?p> “問題就出在：‘事實’并不等于‘真相’。信徒確實是在用信仰力供養(yǎng)神明并換取庇護和神恩，但這并不是冰冷冷的交易，而是相當有溫情的互利共生關系。究其根本——信仰力對神明而言不可或缺，而凡人卻無法以任何方式使用自己體內的信仰力，在這兩個前提下，凡人信仰神明，神明向前者提供神恩神術，就是最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p> 這番話理性客觀而中立，只是不該出自一個大主教之口，洛伊有點明白沃比倫為何不希望他人旁聽，卻還是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因為，對方并沒有在解答她的疑惑。
大主教顯然看出了洛伊的煩躁，卻并不著急，微微一笑后引出了下面的內容。
“這里面其實是有許多問題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信仰之力到底是什么？以及……為什么凡人無法使用信仰之力，只能供奉給神明？”
洛伊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雖然這老頭前戲有點長，但好歹是進入正題了。
“所以，有解釋了？”
“沒神給我們解答，所以只能研究和猜測。在此，我必須得先提一下那兩個十分著名的假說——‘天球交匯說’和‘晶壁撕裂說’。”
羅德下意識地撓了撓臉——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兩個概念，上一次是身邊那群進化協(xié)會的大法師們在討論時隨口提起，當時在場包括洛伊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懂得都懂”的理所應當表情，搞得他都沒好意思開口問，誰想還沒來得及自己查閱資料，就再次遇上了此等尷尬境地。
不知是否看穿了羅德的不自在，沃比倫和那幾位心高氣傲的大法師不一樣，他很流暢地舉起雙手握成拳頭，開始解釋這兩個假說。
“‘天球交匯說’認為，不同世界被包裹在一個個天球中，不同天球沿著各自的軌道運行。”老人舉在半空的雙拳開始各自水平打轉，示意這是兩個不同的天球，“當我們世界所在的天球與另一個有神明存在的、能量充沛的天球接近時，魔法潮汐就將帶來魔力，信徒與神明的聯(lián)系也將重新建立?！?p> 非常言簡意賅地解釋完第一個假說，他雙拳松開成掌，遍布皺紋的掌心相對、合到一起，開始解釋下一個假說。
“‘晶壁撕裂說’認為，這個宇宙由一層‘物質位面’和另一層‘意識位面’重疊在一起組成。物理規(guī)律控制著物質位面，神明及其它不可名狀的超凡存在統(tǒng)治意識位面，而魔法，就是意識位面的能量透過位面間晶壁滲入物質世界后，降級而成的次等能量。在某一場可怕的大戰(zhàn)或天災后，物質和意識兩個位面間的晶壁被破壞撕脫，于是……”老人合十的雙手作開口狀，十指從緊貼狀態(tài)分開，只剩半個手掌和掌根部位還貼合在一起，“于是，我的雙手——也就是象征著物質、意識的表世界和里世界，一部分脫離開來，另一部分仍然粘連在一起……”
“這個假說是怎么解釋魔力潮汐的？既然兩個位面仍然粘連在一起的話?！绷_德決定不再不懂裝懂，于是問了出來。
“很簡單?！贝笾鹘虖堥_的雙掌像鴨嘴一樣張合開關，“這個假說認為空間和晶壁都是極其強韌有彈性的物質，所以仍然粘連在一起的那半邊宇宙，就把撕脫的另外半邊拽得來回震蕩——當然，幅度肯定沒我演示的這么大。這個周期為數(shù)百年的震蕩，便造就了我們世界的魔力潮汐?！?p> 洛伊也看出了弟弟對這兩個假說不太熟悉，所以才容忍了大主教給她復習這些知識：“所以呢，這兩個假說和信仰之力的聯(lián)系在哪里？”
“這兩個假說都能解釋魔力潮汐的整體規(guī)律，但卻都與許多細節(jié)和觀察結果有出入，所以，要么就是它們都還沒完善，要么就是干脆錯了。總之，我的祖先們并不認可這兩個假說，曾追隨過光明神，其中還出過選民的他們，對信仰之力的研究超出了世上任何人。我的祖先們發(fā)現(xiàn)，只要把時間尺度拉到足夠長，人們體內的信仰之力質和量都在以微弱幅度不斷下降，而與這種下降幅度相匹配的，是神明對我們的眷顧和注意力……”
大主教苦笑一聲，搖搖頭：“再說下去洛伊小姐可能要嫌我煩了，所以先跳過論據(jù)吧——以信仰之力而非魔力為核心分析點，星之印痕家族建立起了另一個并未公布、甚至在家族內也只小范圍研究討論的假說，其名為：‘冰海假說’?！?p> “這個假說認為，宇宙最初、或至少在相當初期的階段，是一團滾燙巖漿，巖漿冷卻后形成了這個世界，無論是人還是神，都是生活在這個世界海洋中的魚或浮游生物。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溫度不斷降低，這片海洋的溫度也逐漸逼近冰點，并最終在越過一道線后開始緩慢結冰……時至今日，整個世界已經(jīng)凍成了冰、水相間的白茫茫一片，而即使是這片冰海，也依舊有著它自己的潮汐和波浪。”
“我大致聽明白了，這是隱喻?！甭逡寥粲兴?，“這片海洋的溫度不斷降低隱喻的是宇宙正在邁向冰冷死寂，冰海的潮汐隱喻魔力潮汐……嗯，那么，信仰之力在這個故事里的隱喻主體……是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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