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老斗母親回家之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深巷之中各家大門前的亮光吝嗇地映在的污水坑上，遠遠地看去竟有著一絲絲的溫暖和希望，老斗母親也是靠著這點亮光一步一步踏過了污水坑回家去了。進了大門的老斗母親便扯著臊子叫喊著老斗，在炕上自娛自樂的老斗聽見母親的叫喊聲后便答應(yīng)著：
“娘，我在炕上呢？你這是去了哪里了？”
聽到老斗問著自己自己，母親便整理整理了頭發(fā)說道：“斗子啊，娘出去找村長看看有沒有給你的退燒藥...”
聽到母親一下午出去就為了給自己找藥，老斗一下子從炕上跳下來跑到母親的面前說道：“娘，我已經(jīng)沒事了，就我這體格子一天就退燒了?！?p> 看見眼前的斗子對著自己這樣說著，母親心里不免酸了一下俯下身子摸了摸斗子的額頭說道：“還真的是，那晚飯咱吃啥，娘給你做...”
老斗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對著母親說道：“就炒個洋芋條子吧，娘你也愛吃?！?p> 母親點了點頭便朝著廚房走了進去，在廚房切著土豆的母親看著院子里的斗子時心里不斷回想著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是為了斗子好還是害了斗子，隨后想著想著一不注意就切到了自己手指，鮮血順著指頭和案板上的洋芋混在了一起把洋芋染成了血色，這一切在暗暗的燈光下顯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到了第二天，從炕上睡醒的村長摸了摸自己的褲襠滿意地掀開被子穿上褲子下了炕來，吃過兩口熱乎饃饃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拿起墻上的“老官帽”走了出去。而在家里的老斗母親也是早早地給老斗做好早飯收拾著，接著又拆掉了頭上包著的碎布露出兩個血色的傷口，再杵著一根棍子站在大門前等著巷子深處的村長。
站在門前的老斗母親凍的跺起了腳望著巷子另一頭村長的出現(xiàn)，這時村長杵著拐杖搖著身子終于出現(xiàn)在巷子一頭，看見村長的老斗母親便朝著另頭走了過去，村長看著走進近的老斗母親額頭上的血色傷口問道：
“你這是干嘛？頭上的碎布呢？”
老斗母親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傷口說道：“快走吧，我就這樣的，也讓人們評評理，把我搞成這樣子能完事嗎...”
隨后老斗母親便隨著村長趕在孝忠家門口叫喚著，聽見門口叫喊聲的孝忠罵罵咧咧地穿上棉衣叼著一根草煙沖著開了門，孝忠開門看見村長和老斗母親在外面便說道：“村長，你們這是要干嘛，一大早就堵在我家門口叫喚...”
正當(dāng)村長指著老斗母親額頭上的傷口要說時，老斗母親突然大聲說道;“王孝忠，你看你家你家那個老婆娘把我打成這樣，看見沒...“
大門下的孝忠看了看老斗母親額頭上的傷口愣了一下扔掉嘴里叼著的草煙說道：“什么呀，你個婆娘這怎么亂說話呢，我家媳婦怎么就打了你?！?p> 聽到這廝要想耍無賴，老斗母親向這村長看了看大聲說道：“前天晚上你家那老婆娘帶著一幫人把我和孩子堵在大門大門口硬是要我還錢，我都說了我沒有，你家婆娘連著一幫大男人給我打成這樣暈了過去...后來要不是村長路過我家門口，我可能就死在那場雨里了...“
聽到老斗母親這樣說著，村長看了看老斗母親敲了敲手里的拐杖說道：“孝忠啊，你這可就過分了，前天晚上要不是我，這娘倆都死在那場雨里了...”
聽到熱鬧聲的旁家人一天天挽著袖子走到現(xiàn)場看好戲來了，老斗母親看了看旁邊多了人便指著額頭上的傷口朝著人群喊著：
“快看吶，這家婆娘打了人不敢出來還想耍賴，這村里還有沒有王法了，打了人就裝傻...”
人群里面聽見這話便開始了碎碎語：“這家婆娘那尖嘴猴腮的樣子老不講理了，現(xiàn)在還打人，真是丑人多做怪...這把人打成這樣，這老婆娘也是蛇毒心腸啊...”
這時門外的隨言碎語說得孝忠臉都紅了大聲呵斥道：“你這賤貨連著村長來賴我家媳婦來了，前幾天賴人家的男人沒有得逞，現(xiàn)在還來賴我家，要不要臉?！?p> 老斗母親聽著這些話看了看滿臉脹紅的孝忠指了指旁邊的村長說道：“什么賴上你家了，村長可是親眼可見咱娘倆流著血躺在雨里的，而且村長也在巷子里面看見你家老婆娘帶著一幫男人來了我家...還有，你借我家錢在外面養(yǎng)了女人，現(xiàn)在還找上我家來要債，真是給你家那個老婆娘漲臉。”
聽到這里的孝忠早已經(jīng)惱羞成怒直接過去扇了老斗母親一巴掌，一旁的村長見勢敲著手里的拐杖發(fā)出“哐哐”的響聲呵斥道：“孝忠，你在這樣我報給公家上面叫抓你，怎么說著說著還打人了...那晚我確實看見斗子他娘滿臉血躺在大門口，也看見了你家婆娘帶著一群男人從我家走了過去..至于斗子他娘說的你在外面養(yǎng)女人，這我沒有看到?！?p> 村長說完這句話后惹得看熱鬧的人看著孝忠大笑了起來，在一旁的孝忠聽見要抓自己便乖乖地呆在原地一聲不吭，村長這時看著孝忠的樣子又說道：“去，把你家媳婦叫出來當(dāng)面對峙?！?p> 聽到村長這樣說著，孝忠指了指大路的方向說道：“我家婆娘去娘家了，說要去幫著他娘家干農(nóng)活...”
聽到那尖嘴猴腮的老婆娘做賊心虛逃了，老斗母親擦了擦口角的血絲瞪了孝忠一眼，接著朝著看熱鬧的人群喊道：“看來這是做賊心虛跑了呀...”
村長這時又接著老斗母親的話說道：“孝忠啊，你媳婦打了人這已經(jīng)是毋庸置疑了，你快點讓你家媳婦從你娘家過來對峙，不然等到公家的人來了，你們倆人都得被抓去?！?p> 聽著村長這般說著孝忠的臉色便黑了起來，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睛不自覺地打轉(zhuǎn)了起來，隨后村長將這樣話撂下便協(xié)著老斗母親離開了老婆娘門口，周圍看熱鬧的人見沒有什么可看的了便閑著碎語離開了這里，走在前面的村長見巷子里面沒有了人便回頭看著老斗母親笑了笑說道：
“怎么樣，這事辦得妥不妥？”
跟在后面的老斗母親冷著看了村長一眼說道：“這也沒要個說法呀，老頭...”
村長聽見老斗他娘這樣說道停了停腳步走到身旁說道：“斗子他娘放心，這事情我一定給你做主的...”這老頭說話間右手順著老斗母親的腰間摸向了老斗母親翹起的臀部，反應(yīng)過來的老斗母親使勁地推開了老頭的手向一旁走了開了，老斗母親冷冷瞪了老頭一眼指著老頭說著：
“你這老流氓，這可是在外面，別不要臉啊?！?p> 老頭這時露出猥瑣的表情打量著老斗母親的身段說道：“哪有什么人呢，你看看...“，老頭說話間前后撇了撇巷子繼續(xù)貪婪地看著老斗母親的身段?？吹嚼项^這般色咪咪地看著自己，老斗母親心里不自覺咒罵著眼前這個貪得無厭老不死的，但想了想還是對著老頭假笑著說道：“村長啊，你看看，等這事完了再說吧...”
村長見老斗母親這樣說道，便更加肆無忌憚地看著老斗母親的身子，但這時對面?zhèn)鱽硪宦暋笆濉钡穆曇簦彘L慌亂間立馬轉(zhuǎn)過身立著身子便看見眼前的良田盯著自己，村長見此情景便眨了眨眼睛對著眼前的良田呵斥道：
“你個小兔崽子嚇?biāo)牢伊?，干嘛呢你？?p> 站在村長眼前的良田笑著對村長說道：“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叔...”
“以后看著人啊，別一驚一乍的，知道了嗎?”
“好嘞，叔，記住了，“隨后良田斜著眼睛看了看老斗母親便吼著跑著開了。
村長見良田跑開了便又轉(zhuǎn)過身瞇著眼睛看向老斗母親說道：“今晚來找我，咋倆聊聊怎么給你順順這事？”
聽到這話的老斗母親心里涼了一大截，千百遍地罵著這個老不死的，隨即說道：“村長，這事情不是解決了嗎，你要報給公家呀...”
這時村長立刻鐵著臉對著老斗母親說道：“斗子他娘，有些事還是今晚來找我談?wù)劙?..”說完這句話的村長便杵著拐杖快速地走了開了。見著前面這個老不死的威脅著自己，老斗母親狠狠地瞪著前面的村長心里早早地就交代著他家的十八代祖宗。
這時的晨陽早就映到了深巷之中，屢屢陽光在驅(qū)趕著村莊里面的寒意，突然一縷陽光照在老斗母親的身上，這縷陽光照得老斗母親的身子突然暖了一下，老斗母親這時便站在了原地閉著眼睛想要這縷陽光在多照那么一會兒，因為自己現(xiàn)在的心是涼到了極點，幸好有了這一縷陽光將自己暖了一下，不然真怕自己會哭出來。
魂不守舍的老斗母親回到家便帶著老斗下地去了，整整一天老斗母親的內(nèi)心始終是忐忑不安的，在干活的時候差點挖了老斗一鋤頭，老斗便看著身旁魂不守舍的母親說著“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但老斗母親對著老斗笑了笑便又忙活了起來。對于老斗母親來說一天的時間是漫長的，心有所想便執(zhí)念不斷，一天的時候也是短暫的，心所無念即為轉(zhuǎn)瞬間。
晚上回家后老斗母親給老斗做好晚餐便說著有事走出了門，走在巷子里面的老斗母親開始有著不安的預(yù)感，看著每一個從身邊走過的路人好像都斜著自己，老斗母親便又多著一份莫名其妙的內(nèi)心譴責(zé)。再一次穿過四條巷子的老斗母親來到了村長家的鐵色大門前，老斗母親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鐵色大門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陣恐懼，眼前這個鐵色大門好像后面好像傳來一陣陣的絕望的吆喝聲，這聲音是低沉而絕望的。但此時的老斗母親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隨后長舒口氣推開鐵色大門走了進去，走進大門的院子里面一片倪靜，臺階旁邊的樹應(yīng)著晚上最后的一點亮光看著像極了村莊中傳著的鬼神，再加上里屋沒有亮光，此時的院子里面顯得如此陰沉可怕。
老斗母親看著這些景像咽了咽口水躡手躡腳邁著腳步走在院子里面，走過院子來到臺階的老斗母親不自覺地看了看眼前不見亮光的堂子，看到這里的時候終是停下腳步望了望黑乎乎的堂子抖著嗓子喊道：
“村長，村長，你在嗎....”幾聲過后見屋內(nèi)沒有答復(fù)，老斗母親的身子涼了一下瞪著眼睛看著堂子里面好像飄著什么東西，突然老斗母親感覺腳上好像有著什么東西抓著走進老斗母親的褲頭，此時緊蹦著的老斗母親放聲喊著一聲從院子里面沖了出去，慌忙間撞著鐵色的大門翻了跟頭狠狠地趴在了大門前，但驚慌的老斗母親沒有顧著疼邁開步子跑出了村長家來朝著深巷跑著，瘋跑在巷子里面的老斗母親一個沒注意便撞在了迎面走著的的良田，這一撞兩人都捂著腦袋狼狽地躺在地上，迎面的良田疼吼了兩聲便大聲喊著：
“誰他媽的趕著上炕跑女人啊，哎呦...”
隨后良田放下捂住腦袋的手看了看眼前躺著的老斗母親說道：“原來是斗子他娘啊，有什么好事這么急？”
聽著半癡的良田這樣說著，老斗母親隨口說了一聲“不小心的”慌張地站起來朝著家里的方向子走了去，走在巷子里面的老斗母親心里滿是恐懼不斷回想著剛剛的畫面，突然一個執(zhí)念在老斗母親的腦袋里面生了出來：村長會不會死在了內(nèi)屋？
喘著大氣的老斗母親終停住在自家門口，愣在大門口的老斗母腦子里面不斷回憶著剛才驚悚的畫面，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不想讓斗子心生它想的老斗母親拍著身上的土整理整理散亂的頭發(fā)，隨后長呼出一口氣走進了家里。
剛剛進了大門的老斗母親就發(fā)現(xiàn)老斗一個人坐在臺階上面望著星空，母親咽了咽口水對著臺階說道：
“斗子，你坐在臺階上干嘛呢？干嘛不回屋啊...”
聽到母親喊聲的斗子轉(zhuǎn)過頭看著大門前驚魂未定的母親說道：“娘，你干嘛去了，現(xiàn)在才回家？”
門前的母親走到老斗面前笑了笑說道：“沒事了，斗子...回屋里了...”
走到屋里的老斗母親便躺在炕上睜著眼睛呆滯地看著屋頂?shù)膿P程，此時在村長家驚悚的一幕幕回旋在腦袋里面，想到這里的老斗母親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眼神由呆滯變得驚恐不安，心中的恐懼不自覺地吞噬著身體，于是臉色開始煞白無色，嗓子里面要迸發(fā)出尖燥的喊叫...
在一旁的老斗看出了母親的異樣大聲專注地喊叫著顛狂母親，一旁的母親沒有聽得見老斗的喊聲繼續(xù)癲狂不安著，看著母親沒有應(yīng)答老斗被嚇著哭了出來，趴在母親身旁不斷吶喊著搖著母親的臂膀要喚醒眼前的母親。深處恐懼破潰邊界的母親此時聽見了斗子的吶喊聲，于是母親在掙扎著、努力著，終于在老斗的吶喊聲中母親大口喘著氣顫抖著身體醒了過來，緩過神來的老斗母親看著旁邊的老斗哭泣吶喊著，隨后一把摟住趴在身邊的老斗，反應(yīng)過來的老斗抬起頭詫異地看了看微笑著的母親...
這個夜母親摟著孩子安詳?shù)厮诉^去，沒有驚恐不安，沒有死亡傷痛。
到了第二天，老斗母親站在大門口便聽見村長昨晚死在炕上的消息，聽到這這個消息的老斗母親心里顫了一下便匆匆走進了屋里，隨后便念著祈禱的念詞在供堂上插上三根燭香順便再磕上三個頭又走出了門去。
心中沒有底的老斗母親不自覺地來到了村長家的鐵色大門前望著院子里面眾多籌備葬禮的人，此時良田突然從背后拍了拍老斗母親的肩膀，心虛的老斗母親被嚇了一大跳，轉(zhuǎn)過身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昨晚撞見自己的良田后撇了撇眼睛說道：
“良田啊，你在這里干嘛呢...”
良田也是學(xué)著老斗母親的模樣升長脖子看了村長家院子向著前面逼了兩步說道：“我家叔昨晚去了，我在這里幫忙籌備喪事啊，咋了？我還想問問斗子他娘你在我叔家門口鬼鬼祟祟干嘛呢...”
聽見半癡子良田這樣問道，老斗母親向著后面撤了兩步又撇著眼光弱弱地說道：“沒...沒事啊，我聽說村長這不是過去了嗎，就過來看看...”
聽完老斗母親這樣說著，良田繼續(xù)向前逼了兩步在老斗母親的耳邊悄悄說道：“你不會是心虛吧，我叔的死不會跟你有關(guān)系吧？”
聽著良田這樣說著老斗母親愣了一下板正身子盯著良田說道；“你這半癡子胡說些什么呢，你叔過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吃腦袋大餅去吧...”隨后便沿著回家的巷子走了去。此時村長的院子里圍著各色各樣的人，有帶著眼鏡看起來文鄒鄒的官家兒子，有叼著半支卷煙的老頭，更是大冷天穿著緊身綢子的寡婦...每個人就圍在院子里面等著施法羅漢的到來，不一會兒深巷中便傳來了淺淺的嗩吶聲，聽見嗩吶聲的眾人便站在大門前看著巷子的轉(zhuǎn)角，望著盼著披著紅色布衣的羅漢和鼓著腮吹著嗩吶的老人。
不一會兒披著紅色布衣的光頭羅漢顛跳在院子里安著村長的死魂，不時間便露出一只胳膊搖著“瑪尼”嘴里絮絮的藏經(jīng)，旁邊的老頭和著羅漢的步子奮力吹著手中油光嗩吶。眾人用著呆滯的眼神看著羅漢在院子里顛跳著。待到羅漢顛跳完畢之后便騎在臉色煞白的村長的身上點著黃符，像著了仙法的村長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絲紅潤，見著這里羅漢大喊一聲“嗨哈”再一次奮力搖起了手里的“瑪尼”，接著在外面的人們一同跪下掩著面哭了起來，不時哭聲引得一群烏鴉落在屋頂叫了起來，和著烏鴉的叫聲，院子內(nèi)的氣氛這才有了點悲情的味兒了。
門外的小孩看見院子里面眾人滑稽地哭了起來便止不住地笑了起來，在一片哭喝聲中小孩的一聲笑聲引得眾人咬著牙瞪起了眼。一陣陣哭喝聲后村長被放進了繪彩的棺材中去，屋頂?shù)臑貘f這時也飛到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