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抬頭跟人說話。”道浩子獰笑,單手掐訣將一道靈符打入地上的七叔公體內(nèi):“你想得道,我成全你”。
七叔公的臉皮,就像是一層油彩,慢慢地滑落下來,露出了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容。
站起時骨骼發(fā)出清脆的正骨聲,宛如行尸走肉。
一眨眼的功夫,七叔公的身影便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未能及時反應的她只能用手臂擋住攻擊,接著腳下一滑滾落下去。
她的身子在對方的沖擊下,撲通一聲摔在地上,雙唇一張,一股鮮血順著嘴角流出。
七叔公飛撲而下,嗤的一聲,她身上的長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一條雪白的長腿。
鎮(zhèn)定心神,翻身躍起,與對方拉開距離,以極快的速度連射三箭。七叔公的胸膛上多出三個血淋淋的窟窿,可依舊跟沒事人似的。
“老娘修了這么久的仙,要是就這么死了,那三個家伙一定會在我墳前高歌?!?p> 又是嗤的一聲響,衣袖被扯了下來,露出一條雪白的手臂,手臂上多了三道抓痕,鮮血淋漓。
氣不打一處來的半夏,收弓掐訣,往地面一按,四塊土石便封住對方的行動。
見對方動彈不得,她得意地說:“老娘可不是只會一招”。
京墨、蜚零兩人與道浩子纏斗,面對一臉輕松的道浩子兩人只能使出全身解數(shù),哪里還有心思管半夏,若是一具死尸都打不過,這仙算是白修了,到時候他們就請幾個舞姬去她墳頭跳舞,把她氣活過來。
前提是,他們能活的過今天。
道浩子沒了戲耍兩人的心思,順勢退后取出懷中的火紅符篆貼在乙木劍上,低喝一聲,手指一彈,符箓?cè)紵?,火焰噴涌而出?p> “嘭”的一聲巨響,熱風四溢,隔著數(shù)丈的距離,都能感覺到一股灼熱。
紅君半夏尚且如此,更不用說被火焰包裹的兩人面臨著怎樣的危險。
而此時,七叔公臉上的猙獰之色,變成了痛苦,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流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珠,滿是哀求之色。
她嬌喝一聲,右手食指并攏如劍,遙指泛著滾滾雷音的蒼穹,引雷而下,將化作行尸的七叔公劈得粉碎。
解決完這邊的事情,半夏正想再施展一次相同的攻擊以解救蜚零二人,可那火焰突然被一道青色劍氣斬成兩半,三人知道,他來了。
“動我兄弟,得先問過我才行?!?p> 一跪滿三個時辰,軒轅鼎天就披上黑袍,全力趕來。他擋在蜚零兩人身前,這一次他的身影似乎格外偉岸和高大。
兩人站起來,默契的拍了下鬼卿的肩膀,青君鬼卿發(fā)出嘶的一聲哀痛,差點沒站穩(wěn)。
鬼卿:“你們故意的?!?p> 蜚零:“知道就好?!?p> 京墨:“誰叫你來這么晚?!?p> 鬼卿:“我不是在受罰嗎?!?p> “行了,婆婆媽媽的,能不能靠點譜?!卑胂囊沧吡诉^來,并肩站著:“先把他宰了再說”
劃破她的褲子,抓傷她吹彈可破的皮膚,現(xiàn)在半夏心中對道浩子的怨恨可一點不比京墨來的低。
三人齊刷刷的從半夏傷口處掃過,意味深長的點頭。
“看夠了嗎?”道浩子扭著酸痛的脖子,頓了頓說道:“雖說黑面四君名氣大,但你們這般忽視我的存在,讓我很惱火呢!”
道浩子每走一步,都帶著一股強大的氣息,震得幾人不得不后退。
“我還沒生氣,他倒是生氣了?!本┠f道。
天上驚雷不斷,雨越下越大,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一股股冰冷的感覺從暴雨中傳進了每一個人的體內(nèi)。
周圍房屋的大火也很快熄滅。幾人各展神通,分別以仙法、道法、內(nèi)力躲避雨水。
半夏見狀說道:“不如現(xiàn)在用那一招?”
見久攻不下,四人聯(lián)手也不過和道浩子打個平手,加上四人身上皆有傷,隱隱有落入下風的趨勢,再這樣打下去必然對他們不利,甚至可能全部交代在這兒。
當下齊聲說道:“好”。
圍著道浩子站在四個方位,蜚零、京墨、鬼卿以三角之勢站在地面,半夏凌空躍起停在道浩子頭頂。
同時掐訣,瞬息間一座三棱錐狀的金字塔便將道浩子困在其中,讓道浩子正在施展的道術無法運轉(zhuǎn)。
道浩子從未見過這樣的法陣,頓時有些慌了神,下意識的施展道法卻連個火星都冒不出來,就連符篆也失去作用。
仙法抽干了鬼卿三人的力量,他們癱坐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飛在上空的半夏說道:“這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可以壓住你的一切道法,受死吧!”
當蜚零等人聽到半夏的囂張之詞,卻是臉色大變,還在仙陣旁邊的他們急忙往遠處逃去。
只見半夏飛在空中手持彎弓,拉出滿月之姿,接著漫天箭雨傾落而下,飛入陣中。
道浩子道武雙修,雖然無法使用道法,但還有乙木劍可用。
乙木劍是道師所鑄,堅如金石,威能莫測。箭雨襲來之際,手中乙木劍輪轉(zhuǎn),形成一道裹住全身的絕對防御,劍氣更是彼此交織、旋轉(zhuǎn),仿佛一口大鐘替他擋下所有的攻擊。
看到道浩子的淡定從容以及他發(fā)出的一聲冷笑,好像在說不過如此。
半夏惱怒不已,仰頭擎天一指,怒吼道:“引雷術,三千雷道”。
驚雷四作,雷聲四起,以石破天驚之勢落下。
陣中哀嚎聲不絕于耳,沒有道法加持,道浩子的防御根本擋不住這股攻勢,雷電徑直劈下,外面的幾人似乎都能聞到其中傳出的焦炭味道。
三人震驚的同時又不免咋舌而談,這一擊若是落在他們身上,怕是十條命都不夠。
于是改變主意,以后不能去半夏的墳頭唱歌,她要是生氣真的從地府折回來,再來上這么一下,他們幾個就得去和她作伴了。
刺眼的雷電轟起滾滾塵煙,陣法在這一擊下也支離破碎、自動解除。
耗盡力量的半夏從空中跌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支起身子罵道:“你們竟然不接住我,等著,遲早找你們算賬”。
此時京墨說道:“還是等逃過這一劫再說吧!”
蜚零接話搖頭:“怕是躲不過了”。
話音剛落,塵煙中電弧滋滋作響,凝聚成四只雷鳥將四人撲翻在地,只感覺一陣酥麻動憚不得。
幾人只覺得脊背發(fā)涼,現(xiàn)在的他們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由對方宰割。
煙塵散去,所有雷電盡數(shù)歸攏于浮空的球形道器之中,這是道師用靈藥煉制的,上刻有鏤空的鳥狀花紋,可以吸收雷電并儲存。
半夏氣惱至極,竭盡全力的一擊居然沒有效果。而道浩子藏的也夠深,從未有人見過他的道器,今日卻被逼的祭了出來。
斬去燒焦的衣袍,道器沒入額頭,道浩子猛地睜眼說道:“真是小瞧了你們,告訴我這招哪里學的,我可以考慮留你們一個全尸”。
這一幕實在太嚇人了,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讓她們連呼吸都變得冰冷麻木,不由打了個寒顫。
幾人默不作聲,道浩子也沒了耐心,提著木劍走向半夏。
蜚零大喊:“半夏”。
“老娘還沒死呢叫個屁?!鞭D(zhuǎn)頭緊緊盯著道浩子說道:“我死,你也得完蛋”。
道浩子聞言知道半夏身份不低,才會有如此底氣,便想挑開黑袍下的面具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突然間一道流光于黑暗中現(xiàn)身,等道浩子反應過來之后,對方已然斬出一刀,就在他眼前。
乙木劍一橫,擋住襲來的刀刃,但對方釋放的刀氣卻斬到了他的肩膀。
倒吸一口涼氣,等不及查看傷口,那人又雙手握住刀柄狠狠砍下,這一擊似有千鈞之力。
“你是誰?”
道浩子苦苦支撐,悶哼一聲,最終敗下陣來,被一腳揣入屋內(nèi),倒塌的房屋將他埋在下面。
蜚零、鬼卿、半夏和京墨四人震驚非常,齊齊發(fā)出驚嘆之聲:“我草”。
從黑衣人出現(xiàn)到將道浩子踢入廢墟不過兩個眨眼的功夫,甚至連人影都沒看清道浩子就已落敗,簡直驚為天人。
四道藥氣飛入半夏等人體內(nèi),體力在頃刻間恢復,傷勢也好上不少。鬼卿背部的傷和蜚零兩人的燒傷也有緩和,只有半夏還虛弱的站不起來。
“誒,我??!”
聽到半夏的聲音,蜚零才想起她還在地上,趕忙背著她走到黑袍人面前。
“英雄?!?p> “大佬?!?p> “前輩?!?p> 只有半夏最機靈直接叫了聲老大,蜚零也改口跟著叫,其他人不甘示弱,抱大腿的機會是當仁不讓。
京墨拾起細雨就要去補劍,可還沒等他靠近,廢墟突然之間爆炸開。
伴隨這一聲巨響的還有一道電光,像是在地上奔走的閃電,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達數(shù)尺的溝壑,無形的氣浪將數(shù)十米外的一棟建筑掀飛。
黑袍人道:“你們先走”。
聽聲音是個男子,半夏幾人也不矯情,知道留下會拖后腿,幾聲道謝后便快速離開,京墨順勢還拿走了醫(yī)者商陸和七叔公的頭。
道浩子的道器再次出現(xiàn)護住了他,從廢墟中爬起來的道浩子全身閃爍著電弧,眼神盡顯瘋狂之色。
他的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黑色的碎石四處飛濺,而后好像失去重力浮在空中,手上的電弧化作雷蛇在碎石間穿梭,形成一道天然的電網(wǎng)將黑袍人困住。
“長安什么時候來了你這號人物,太讓人興奮了。”
黑袍人哪里想理會他,面具下的紅唇微啟,“好像打不過,怎么辦”。
面紗下的面具淡定的吐出兩個字:“換刀”。
攜帶驚人威勢的道浩子一步步的往前走,召回掩埋在廢墟下的乙木劍,又將道器鑲刻在乙木劍上。
劍身頓時綻放銀色光芒,散發(fā)出霸道的氣息,猶如人劍合一。
“殺你這樣的高手比起那四個廢物可是有意思多了。”
黑袍人的移動路徑受到限制,好幾次都差點被電的差點松開手。
幾番交手后,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原本雪亮如冰的刀,此時卻變得黯淡無光,那把刀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銅鏡,上面布滿了裂紋。
再次接下道浩子的雷火道法后,大刀“鏗”的一聲碎裂。
黑袍人低沉道:“你,弄壞了我的刀”。
“怎么,這把刀對你很重要?那我豈不是毀了你的寶物,哈哈,哈哈哈?!钡篮谱臃怕暣笮Γ靡庋笱?。
逃回黑面人總舵的幾人半路上抬頭望去,只見一道流光劃破天際,灑落下綠色的光點。
黑袍人腳下一蹬,天上的流星落入手中,那一刻道浩子在對方眼里如同看到了死神。
不過道浩子并沒有畏懼,反而興奮起來,全力釋放道器的威力,欲與黑袍人生死一戰(zhàn)。
就在纏繞電弧的乙木劍與被綠光包裹的刀刃碰撞時,道浩子感受到一股生死危機,緊接著道器脫離乙木劍自動護主,但乙木劍也被一刀斬斷。
當他回過神,現(xiàn)場已經(jīng)只剩下他一個人,黑袍人的氣息早已消失無蹤。
將乙木劍劍柄隨手扔入后方本來被大雨熄滅而又重新燃起的大火中,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毀我金鈴、放我妖馬”。
“新仇舊賬,咱們,來日方長?!?p> ......
“為什么不讓我殺他?!?p> 回到軒轅府,柳心褪去黑袍,放下破緣,威靈仙化作人形。
“他的道器中有一株五百年的靈藥雷公藤,有它在,你傷不了道浩子?!?p> “若是你修為再高些,就可以用我的力量喚醒破緣,一刀斬斷他和道器之間的聯(lián)系,但現(xiàn)階段,你還不行?!蓖`仙又拿起一塊糕點吃起來,轉(zhuǎn)向柳心說道:“另外,天師大會開啟在即,我要你奪得武師之位?!?p> 柳心回道:“我并不準備參加”。
“天下多少人趨之若鶩的位置,你居然還嫌棄,難道你不想得道成仙?”
“不想?!?p> “好吧,那隨便你?!蓖`仙聳肩攤手,心里暗想:就怕到時候你不想去也不行啊!
......
黑面人總舵,蜚零四人的傷勢已經(jīng)好的七七八八,精神回復不少。
為了好的更快,三個男人光著上身互相涂藥,并運功療傷,半夏還布置了療傷法陣供他們使用。
京墨說道:“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傳出去毀我們清譽”。
“你們身上哪個地方老娘沒看過,現(xiàn)在給我裝清純,我都不怕你們怕什么?!?p> 蜚零臉上泛起紅暈,好像也被看的不好意思,“那,那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大了嗎,總該有點男女之別不是”。
鬼卿搖頭笑道:“你看你看,蜚零被你看的臉都紅了,這以后要是進了門,真不知道誰在上誰在下”。
京墨應聲抿嘴竊笑,蜚零和半夏的臉刷得一下像是涂上一層紅漆,半夏嬌哼一聲別過頭去。
待傷好的差不多后,三人穿上衣服,叫上半夏討論起在白家出手相助的那個黑袍人。
尋找黑袍人的任務交給了黑君京墨,限他在天師大會之前找到人,因為他們急著拜師學藝,若是對方不答應,就招對方當黑面人的老大。
有這樣一個屠道浩子如屠狗的人統(tǒng)領他們,黑面人一定會成為長安第一殺手組織,名震帝都。
第二天一早,白家靈堂,白術棺槨前有人發(fā)現(xiàn)兩顆頭顱,正是京墨放在哪兒的。
他只是在他父親棺槨前拜了拜,說了一番話,便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這個被七叔公等人禍害的千瘡百孔的白家,京墨明白了為什么當初父親不為他求情,堅持要趕他走。
大概白術早已對白家的現(xiàn)狀有所了解,料想到了今天的局面,知道這個家憑他一己之力已經(jīng)無力回天,為了保護白及才出此下策。
沒了白術,沒了醫(yī)者,沒了靠山,白家會逐漸被蠶食,直到成為空殼,然后四分五裂。
獨釣寒江的漁翁在天色將亮時回了義莊,進門就敲醒了倚著柱子睡著的蜚零。
“臭小子,睡覺不關門,丟了尸體怎么辦。”
蜚零故作吃痛,哎呦一聲,“誰沒事跑義莊偷尸體??!”
他翻了翻漁翁腰間的魚簍,“老頭,昨夜收獲頗豐??!”
小時候蜚零流落街頭,跑到義莊躲雨,漁翁見他膽大,居然和尸體睡在一塊兒,便收他當看莊人。
一晃就是十年,蜚零不知道漁翁叫什么,問他也不說,只聽來的人都叫他老頭,也就跟著叫了。
老頭將魚簍交給蜚零,脫下蓑衣,摘下斗笠,笑道:“今天你有口福了,哈哈”。
這魚,他吃了十年,就是因為老頭當年的一碗魚湯,讓他答應留下,當這看莊人。
他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為老頭養(yǎng)老送終。蜚零傻笑,憨氣十足,扶著老頭說:“不如今天我來煮?”
“你?”老頭詫異地看了眼,想了想說:“好,就試試你的手藝,先說好,不好吃你可得給我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