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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釣千疆月

第二十六章 責備(2)

謀釣千疆月 情花堡主 2614 2022-11-03 21:00:51

  蕓琬狠狠捂住自己口中的嗚咽……忽然,她抬起淚眼,驚痛地問道:“那么,墜崖……也是她?”

  李妟目光微黯:“未看清她的手段,但確是在與她兩騎相錯時我的馬失了控。”

  事先做了這么多準備,如果說不是她害了李妟都不可能。

  “阿母,阿母……”李姿抱住蕓琬嗚嗚地哭道,“原來不是我們家禍不單行……是靳秀這個壞人……”

  蕓琬在李姿的臂中幾乎要昏了過去,繼而竟和她一樣控制不住地嗚嗚哭起來……

  李遵誠“咣”地一聲將拳頭錘在幾案上,牙齒仿佛要被咬碎,淚水讓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都是小孩子,為何心腸會歹毒至此!”

  李妟將目光移向旁側,雖然結局沒有改變,但是非天災而是人福的揭示,卻更讓人難以接受,爆發(fā)在這些親人心中的,不僅是慘痛,更有懊悔與憤怒。

  這忠善的夫婦培養(yǎng)了一個多么難得的好孩子。

  她開朗熱情,善良仁義,婢子在她面前心無懼意暢所欲言,這是權勢執(zhí)道下多么難得的情義之心。

  她心思單純,直面不公,不施威懾手段,不用陰暗伎倆,這源于強大的自信,也源于家中長輩言傳身教所給予的強烈的事非之辨。

  而在她身上,還有更讓人心疼的品質。

  面對可以讓家族和自己大獲名利的走馬競技,她竟放棄了自己的優(yōu)勢同意用抽簽決勝負。

  其實,所有學習騎術的人都知道,走馬相競的不僅是騎手的技藝,更有他們長期傾注的辛苦、耐心和馴馭能力,以及由此而培養(yǎng)的一對組合中任何一方都不能被輕易替代的默契。

  抽簽看似公平,但是在走馬上卻不適用,也從來沒有走馬競技使用過這種方式。

  更何況她們的抽簽也根本不是由天意決定。

  如若反對,只要將這件事宣揚出去,自然會讓所有人都會指責提出此法之人。

  但是,女孩兒對此不僅沒有爭論對錯反而贊成,她是考慮到那些馬匹資源不如她的同伴們——雖然她自己身受不公,但是她卻在盡力給予他人公平。

  李遵誠夫婦也一定知道,這樣的孩子行于世一定會經歷比常人要辛苦的人生,她不僅要有得勝的實力,還要有防備之心,能洞察他人從非正途襲來的各種各樣的招式。

  不過孩子還小,他們一定打算在未來的日子再慢慢培養(yǎng)。

  只是,誰也想不到,險惡卻來得如此讓人猝不及防。

  靳秀致李妟墜崖,之后在崖下劃傷的卻是自己,兩人被交換的時機只能是在墜崖之后,李妟遇險已是無疑,恐怕只會兇多吉少……

  今日,用靳秀之言指證靳亭,最終能讓他們一家受到應得的罪罰,也算為小女孩兒報了仇。

  李遵誠此時仿佛已過了最痛的時刻,雖然無力,頭腦中的思緒卻漸漸清晰,他也想報仇,想讓有罪的人伏法,想讓那孩子和她的父母一起承受這剜心之痛……但是,他卻痛苦地告訴自己,不能因遷怒而謊告。

  他克制著渾身的顫抖,緩緩抬起頭轉向李妟:“雖然有女如此,但是她的罪過還不能直接推定就是靳亭設了局……”

  李妟見他仍沒有懷疑靳亭,眸色變得有些深黯。

  雖然李遵誠沒有對軍政之外的民間事進行過暗查,但是他的軍探對異動仍持有極高的敏銳戒備。

  原以為明確了靳秀的罪行,李遵誠可以因此想起在以往情報中能關聯(lián)上靳亭的異常之處,但現(xiàn)在看來,靳亭的所行竟是滴水未露。

  軍備的偷用,奴仆的輸送,證人的選擇,時機的控制……這每一處的謀策都無不透著精深微妙的思慮。

  一個重利乏武、貪圖享受之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變得如此縝密?

  更何況,與此同時另一邊還正在對匈使百人團出手,那更是一個非常人可想的龐大而歷久的局……

  如果說靳亭便是這一切的幕后主使,不僅李遵誠不會相信,自己也不會相信。

  謀局與戰(zhàn)場一樣,全面鋪開的隊伍一定有一個俯瞰全局的指揮官。

  那一定是個隱于深暗處的陰詭者,他不僅精于謀篇布局,也擅長選用棋子,素手輕抬,緩緩落子,震動漢匈兩界朝野內外……

  至于靳亭這枚棋子,雖然沒有在軍方那里留下蛛絲馬跡,但是他卻有一位專門送情報的好女兒……

  “阿翁,您不覺得奇怪嗎?”李妟輕聲道。

  李遵誠疑惑地看著她。

  “靳秀如此有心機,事前又周密安排甚多,但是……為什么會留下這么重的痕跡,她不考慮善后嗎?”

  李遵誠神色震動。

  剛才兩個婢子的所言便能揭露她的安排,而若查問起來,其他同行之人也均能予以證實,她為什么不在意這些漏洞?

  難道她不怕之后官衙會派人偵辦勘驗?

  還是她料定不會有人在意,不會有人追查,料定既使存在漏洞也根本沒有機會被翻出,也不會牽扯到任何人?!

  是啊,李家即將遭遇災禍,怎么會有“之后”……

  “可是,”蕓琬抬起頭,長吸一口氣,好似積攢了足夠的力氣才哀聲問道,“如果她知道靳侯謀事,又為何還要對……對你下手呢?”

  李妟輕聲道:“她一定要對我下手,便是不知道靳侯所謀的細節(jié),不知道會嚴重到滿門之難……也正因為如此,她今日才敢前來,更會在無意間透露了奴仆之事?!?p>  李遵誠目色哀然,怔怔地看著她:“因為這點無意,你竟想到了這么多……”

  現(xiàn)在這一切雖然還不能算是確鑿的證據,但已是案件刑偵中合情合理地推定。

  靳亭施計誣陷的事實幾乎可以確定,只要上官恂設計好查探的方法,破案指日可待。

  十天……

  李遵誠再想到“十天”,已不是氣惱,而是淚光閃動。

  也許是絕望,也許是痛恨,也許是瀕死之難激發(fā)了女兒潛在的智慧,但這樣縝密的思維卻非常人所擁有。

  自己從來不知道女兒在訊案方面是一個天才。

  看她與兩個婢子剛剛的配合,她們一定早做過深入的探討,而婢子們早已信服妟兒的洞察之力,所以今日才會這般默契。

  而她們之前真真假假地上報消息,是怕自己不會重視她們所言……

  一個父親竟然不及婢子那么了解自己的女兒,是多么失職!

  現(xiàn)在的她雖然表面上平靜,但是隱隱透出的沉凝與冷酷卻在告訴自己,孩子此時內心壓抑著多么強烈的焦灼、無望與憤怒,卻不想傾訴。

  李遵誠只感到揪心地痛。

  而全程參與的兩個婢子見李妟最終竟說服了主人,無不感到震驚。

  不過,因為她們對來龍去脈全部知曉,知道小飛蟲在這里面所起到的作用,所以并沒有像李遵誠那樣發(fā)覺李妟與之前相比在智謀上的巨大差異。

  青眉只在為少主人被謀害而悲痛,一直哭泣不止。

  而玉華當是所有人中持有懷疑之感最多的人。

  但她卻也很迷惑。

  少主人的判斷來自于神諭,但只字未提卻怎么成了讓主人都相信的鐵證呢?

  而少主人仿佛也沒做什么,只是讓自己和青眉配合著她把一些事實說了出來,而她之所以能想到這么多,全是出于平日對靳秀的恨意,就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只是,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好像所有事情之中最重要的都是那些不可思議的部分……

  不過,她也有自己需要憂慮的事。

  沒想到竟然真的是靳亭和靳秀,之前青眉對他們厭惡至極,自己卻在一味勸和,少主人雖然沒有責備,但是以后會不會更倚重青眉呢?

  現(xiàn)在的少主人好像不再那么輕易地將情緒流于面上,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那么容易了。

  玉華的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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