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币粋€沉穩(wěn)的聲音在他的身后響起。
轉(zhuǎn)過身，李烺吃了一驚：“展侍衛(wèi)！”
李烺和展肅見過兩次面，而且最近一次在大儺夜因為一起安慰李姿，當(dāng)時他們還說過一兩句話。
“好巧，”展肅平和地道，“我來這里尋找一位鐵匠，沒想到能遇到李公子……看公子腳步匆匆，是有急事？”
“呃……沒有……”李烺連忙露出悠閑的笑意，“今日來此會個朋友，”他刻意地向兩邊看看，“只是有些迷失了方向，在找里巷出口?！?p> 他知道展肅目光如炬，如果讓他看出自己在跟蹤兩個侍婢，豈不貽笑大方，其實他之所以沒有指使奴仆而是親自前來，正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為了針對李妟在用各種手段，不料這么陌生的地方竟然還會碰見熟人。
“噢，我也要去那兒，順便帶李公子過去？”
“好啊，有勞展侍衛(wèi)。”
“請——”
展肅的余光看了看剛才兩個婢子拐進的巷口，已經(jīng)沒有了她們的身影，即帶著李烺向相反的遠(yuǎn)處走去。
而展肅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其真實原因是今日廷尉府上門請梁王派遣侍衛(wèi)與辦案官吏一同監(jiān)視此地——那婦人所居住的里巷。
因為之前臘日皇家慶典繁多不敢打擾梁王，這一請求晚了幾日，但也仍然是廷尉府的高明一招。
梁王侍衛(wèi)參與監(jiān)視，如果梁王果然是孩子父親，他便不敢再做什么，否則立即會被認(rèn)為借機動了手；但如果他不是，那么梁王擔(dān)心被誣賴一定會讓屬下嚴(yán)查并全力保護那婦人，而萬一出了事，也不會怪罪廷尉府一方辦事不力。
只不過，可能對方做事太縝密，據(jù)一直監(jiān)視的官吏說，這么多天這里竟一點異常也沒有，婦人及其保姆如常生活，也沒有任何人與她們聯(lián)系，甚至連一點可能暗藏的風(fēng)吹草動都沒有，出了這么大的事，這里卻平靜得與普通的民巷毫無區(qū)別。
然后就是剛剛，李烺追蹤著婢子來到了此地。
雖然不知道兩個婢子來此做什么，但展肅認(rèn)出她們是李妟身邊的人，而李烺的為人，展肅也是清楚的，再加上他在此監(jiān)視也不是機密事，于是便現(xiàn)身相阻。
不過，李烺雖然對他們查案的事一無所知，但是對于展肅在此尋鐵匠的托詞，他卻是不可能相信的……
另一邊，明秋的聽力十分敏銳，知道李烺已被展肅攔截，不會再受干擾，便帶著青眉來到婦人住所附近。
少主人根據(jù)筆錄得知，巳時整，經(jīng)學(xué)先生便會準(zhǔn)時上門教授那孩子學(xué)習(xí)，所以那名保姆一定會在這一時刻之前辦完傾倒污物、購米買菜等需要出門處理的事。
太陽距離正東南方向還有一些距離，時間還算充裕，兩人緩緩前行。
見青眉緊張得有些發(fā)抖，明秋拉住她的手握了握，面上有說有笑地看著她。
青眉學(xué)著她的樣子剛咧開嘴，前面的巷口拐進一個身影，明秋用余光看到，正是大儺那晚拋孩子的高大保姆，此時她手里提著滿滿一籃子菜，急匆匆地迎面走來。
“呵呵，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明秋佯裝與青眉玩鬧著，推了她一把。
“?。 鼻嗝颊苍诒Ｄ返挠壹?，一下子被彈回來摔倒了。
“尋斯拔達！”保姆也是一個趔趄，手中的菜籃子晃了晃但沒有翻，只是上面的一大塊肉被甩在了地上。
明秋聽得清楚，她是用匈奴語罵了一句。
可以確定，正如資料所示她來自匈奴，而且直覺反應(yīng)之下仍是原來的語言，說明她來大漢時間不長，而之前更多的時間應(yīng)是居住在匈奴或是匈奴人的群體之中。
正是因為知道她這些信息，少主人才會為她專門做了這樣一番設(shè)計。
“對……對不起……”青眉道著歉，卻似疼痛難忍哭個不停，“嗚嗚……”
“小蘭，你怎么樣了？”明秋面露心痛，上前扶起她。
保姆剛想去撿肉，卻看到對方先道了歉，又是兩個小女子，目光一閃：“你們瞎了，怎么走路的？我的肉臟了，賠錢吧！”
“?。俊鼻嗝己兔髑镆黄鸫蟪砸惑@。
“都是鄰里鄰居的，道過歉就好了……您大人有大量……”明秋上前討好地道。
“阿丹，別理她，”青眉卻拽住明秋，“我們走！怎么會碰上這種人！真是倒霉！”說著，就要拉著明秋離開。
“啊！??！疼！疼！”保姆一把抓|住青眉的手反向扭動，青眉疼得直叫，保姆從牙縫擠出一句，“不賠錢就別想走！”
“小蘭！”明秋上前想掰開保姆的手，卻絲毫動不了，只好求饒似地向保姆道，“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別動手！”
但保姆不為所動：“賠錢！”
旁邊也有一兩個路人經(jīng)過，但看到這種力量對比懸殊的架勢，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就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
“小蘭，小蘭，要不你賠她一點錢吧……沒想到薩滿巫師說得太準(zhǔn)了，今天你只能破財免災(zāi)了呀！”
薩滿巫師？
保姆一聽，心中吃了一驚。
薩滿是保護他們匈奴族人的薩滿神在人間的化身，是匈奴至高無上的靈智尊者，他們可促婚送子，可安魂往生，可招捕獵物，可治病驅(qū)魔，可詛咒施法，可占卜吉兇……法術(shù)高強者甚至能呼風(fēng)喚雨，主宰天下萬物生靈。
而薩滿即是巫師或巫神的意思，只是到了大漢這邊一般百姓不經(jīng)解釋不知其意，流傳得更多的反而是薩滿巫師這樣的稱呼，在他們聽來就是指匈奴巫師。
難道有薩滿從匈奴來到了大漢帝都？難道是單于派遣薩滿參加了臘日朝會，也許有這樣的可能……
“嗚嗚，我給你錢，給你錢，你放手！”青眉拿出一枚五銖錢顫微微地遞給了保姆，保姆這才甩開了青眉。
青眉馬上退了兩步，但沒有離開：“你敢不敢告訴我們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的？”保姆眼睛一瞪。
“哼！”青眉又退后兩步，不忿地道，“你等著，薩滿巫師明日還會來祿祥樓，我一定讓她作法懲治了你！”
保姆揮了揮拳頭沖上前。
明秋急忙拉著青眉飛快地跑了。
那保姆卻凝眉思慮。
在匈奴的時候她遇到過幾位薩滿，有的在各部落間游走，有的是乘著高輪大車而來，因為薩滿行法越久法力越高，掛載在身上的神服法器就越多，越難行走卻代表著地位越尊貴，但無論是哪一位薩滿，每當(dāng)他們出現(xiàn)的時候，求神問卜者都會絡(luò)繹不絕。
能在大漢遇到穩(wěn)坐一處而非行走的薩滿簡直千載難逢，且此時家中正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