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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釣千疆月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默契(4)

謀釣千疆月 情花堡主 4638 2023-04-09 02:28:16

  “啟稟太后,”小內(nèi)侍急步進(jìn)入廳內(nèi)當(dāng)即叩拜,“梁王殿下……帶著人馬殺進(jìn)偏殿,不慎受傷,已經(jīng)被陛下擒?。 ?p>  “啪”地一聲,太后猛地抬手扶案卻牽動幾案前移,案上茶杯滾落在地摔得粉碎,但她突然意識到這可能就是李妟剛剛說過的奇怪事,震痛的手掌又收攏成拳。

  “太后知道了,”李妟冷冷地道,“你可以退下了?!?p>  正急忙收拾碎片的邵君萍吃了一驚。

  那個小內(nèi)侍更是大吃一驚。

  咦?怎么回事?這本來是一次極其簡單的報信,太后聽了急忙趕去偏殿,自己的任務(wù)就完成了,怎么會突然殺出一個不認(rèn)識的女郎?

  而她此時竟然替太后作了主并且太后似乎聽任她作主,看她的態(tài)度是完全無動于衷的,太后怎么會讓這樣的人來左右此事?

  難道太后以為她這么強(qiáng)硬地阻攔下來之后在這里就能把問題解決了嗎?難道太后不知道只有她自己親自前去主持大局才能真正保下梁王嗎?

  “太后……”小內(nèi)侍沒有理會李妟,而是連忙向太后近前一步帶著哭腔道,“請您快去救救梁王吧!去晚了,恐怕……”

  “你叫什么名字?”李妟截住他的話音,語氣沉穩(wěn)之極。

  小內(nèi)侍驚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但見太后不阻止,只能作答:“小的……名喚小祥?!?p>  “好的,小祥,知道了你的一片忠心,我替太后、陛下、還有梁王謝謝你,下去領(lǐng)賞之后可以走了?!?p>  小內(nèi)侍更驚訝地抬頭看看李妟,又看了看太后。

  太后原本心亂如麻,但李妟的預(yù)告和此時的態(tài)度讓她冷靜了許多,而且這個小內(nèi)侍的反應(yīng)確實有些異常。

  “噢?還不退下?”李妟清聲問道,“怎么?除了報信,你還另有任務(wù)沒有完成?”

  “小的……小的只是擔(dān)心,擔(dān)心梁王安全啊……”小祥一臉焦急地道。

  “就算你是真心誠意,你的擔(dān)心還能比太后更多嗎?太后尚且能穩(wěn)得住,你怎么如此惶惶不安呢?恐怕并不是梁王的安全問題,而是不能勸動太后移駕,你的安全會出大問題。”

  沒有理會小祥被驚得一顫,李妟繼續(xù)道:“梁王叛亂,偏殿四周必定嚴(yán)密布控,你既能前來一定位于布控之外,而殿內(nèi)詳情你竟然盡知……”李妟頓了頓,給小祥一點思考的時間,“……看來你定是聽令而來,而且是事先約定了暗號、約定了報信內(nèi)容?!?p>  一字一句清晰地進(jìn)入小祥的耳中,小內(nèi)侍驚恐得已經(jīng)忘記了繼續(xù)哭泣。

  此時沒有人可以商量,自己該怎么辦,密令中也沒有交待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呀……

  李妟的語氣加重了一些:“剛才偏殿內(nèi)一片混亂,高呼之聲一定很多,是哪一句話,哪一句暗號,讓你聽到后立即跑了過來?”

  “不……不……沒有……”小祥只能無措地抵死否認(rèn),但他也想到,如果被逼到最后實在沒有辦法,自己就隨便說一個別的……

  卻聽李妟道:“你還沒想好是否如實回答吧,那就讓我來替你做決定好了……”

  小祥不知她何意,只能驚恐地看著她。

  “小祥,十五歲,家住京郊陳莊,兩年前父親迎娶繼母,被繼母所帶家犬傷身,之后被賣入宮中……”李妟同樣看著他,“想必入宮后你恨意難舒,當(dāng)有人告訴你,如果從此聽令辦事一定會讓你飛黃騰達(dá),到時即可回鄉(xiāng)一血前恥,你便毫不猶豫地甘心投靠……”

  太后心中驚訝,現(xiàn)在她明白了李妟一直看宮人資料的原因,原來不知道何人會來報信,所以她需要了解所有人信息,在見到人之后,再從記憶中搜出此人,然后利用其背景立時進(jìn)行審問!

  她竟能過目不忘,而且入情入理地切中動機(jī)……

  “小祥,”李妟只是繼續(xù)冷冷地道,“若是拒不招供、招供不實,只能將你帶回陳莊當(dāng)眾問罪?!?p>  “女郎,太后,饒了小的吧……”小祥已經(jīng)淚流滿面,連連叩首,“小的只是心有記恨,一時受人蠱惑,饒了小的吧!”

  “暗號是什么?”李妟直擊最重要的問題。

  小祥仍有些猶豫。

  太后沉沉地道:“你只要如實招供,我保證你的名聲不會在家鄉(xiāng)受辱。”

  “謝……太后……”

  小祥毫無力氣地說出了暗號,但房門外一直暗藏的雷鑌聽得非常清楚,他立即飛身而出,直奔偏殿。

  偏殿內(nèi),劍下的梁王正在認(rèn)真地訴苦,從自己游山玩水其實都是為大漢東奔西走,再到為掩人耳目而行為放縱卻連皇兄也開始懷疑,最后開始追述起小時候自己樁樁件件的乖巧事。

  一開始皇帝眼中強(qiáng)忍著淚水,為了他此時身負(fù)劍傷,也為了他一直以來所受的委屈,但是后來漸漸發(fā)覺在他的敘述中,他簡直成了一個早熟得完美又可愛的孩子,兒時的淘氣和少年的張揚(yáng)在他的解釋之下都成了他心系大漢、心系他人的無私忘我之舉。

  就在劉武即將詞窮、劉啟的神情即將控制不下去之際,雷鑌經(jīng)過重重驗查走了進(jìn)來。

  “陛下,事成了,暗號是——‘陛下當(dāng)心’?!庇州p又低的耳語讓唯一聽清的皇帝臉色瞬間轉(zhuǎn)陰,卻又現(xiàn)出無限哀然。

  “陛下當(dāng)心”只是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關(guān)切之語,在剛才那么混亂的場面中好像誰都可能說出來,但是,那人卻算準(zhǔn)了,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不可能說出口。

  那么危急之際,武將一般出口的必是含有命令的“保護(hù)”之辭,文臣則多是勸諫,排除他們便只剩下|身邊內(nèi)侍,可是,卻不是每一個內(nèi)侍都有資格說出這句話……只有他!只有他可以最恰當(dāng)最自然地喊出這一句,所以他敢把這樣一句隨意的話當(dāng)作暗號!

  皇帝抬起劍,劍鋒一掃,猛地搭在自己身后之人的頸項上:“拿下!”

  兩旁侍衛(wèi)齊齊將翟奉昱扣下,翟奉昱已從震驚變成一臉毫無表情,正待暗中咬牙尋死路,卻馬上被廂房中涌上前的醫(yī)工們紛紛控制住口鼻,當(dāng)取出齒中毒藥,他開始渾身發(fā)顫地尋找皇帝,目光中才露出哀求之色,因為他只怕自己之后會生不如死……

  而皇帝正蹲下|身,與侍衛(wèi)們一起扶起梁王。

  兄弟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紫元舫對兄弟二人關(guān)系的微妙變化把握得如此準(zhǔn)確,展肅在宮中換洗的衣裳都被縫進(jìn)了刀斬不斷的軟絲,梁王一直隨身的面具在拿到堂前之時竟然加刻了紫元標(biāo)記……這樁樁件件都表明,未央宮中、皇帝身邊有奸細(xì)。

  但暗查多時,包括翟奉昱,皇帝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痕跡,當(dāng)然,紫元舫的手段他們兄弟都知道,這么極其重要的一個奸細(xì)一定更被他們小心地深深隱匿。

  而這一次梁王被誣為紫元舫君上,即想將計就計,以身陷性命之危引出這個奸細(xì)。

  因為奸細(xì)清楚知道他們兄弟之間已起嫌隙,如果梁王反叛,皇帝氣極之下的確有動手要了梁王性命的可能,而他們的大局中需要梁王活著,需要與皇帝有嫌隙的梁王駐守梁國,所以為了不出意外,他們一定事先準(zhǔn)備一個報信者,在必要時馬上通知太后前來保下梁王。

  雖然在剛剛的情形下可能有其他報信者,但是皇帝早將現(xiàn)場封禁,場內(nèi)情況沒有外泄,前去報信的就只能是事先籌謀者。

  而到了那一邊,只要守在太后身邊的李妟問出報信人的暗號即大功告成。

  在整個過程中,除了皇帝、梁王和李妟三人想到并詳知此計劃,還有兩人往年并不在宮中因此沒有嫌疑,也起到了重要的聯(lián)絡(luò)作用。

  一個是英水卿,梁王在紫元舫暗道中將自己想好的計劃告訴了她,她呈報給了皇帝。

  另一個是雷鑌,他負(fù)責(zé)在宮|內(nèi)完成各隊人馬的安排,以及李妟與皇帝之間的暗號傳送。

  正是——每個人都在正確的位置做著正確的事。

  但計劃之所以能夠成行,最關(guān)鍵的原因——兄弟二人都懂——是他們兄弟內(nèi)心最根深蒂固不可改變的親情,是他們之間根本無法被他人、他力所破壞的信任……固然他們之間有分歧,有懷疑,也有誤解,但是劉武不會背叛,劉啟相信劉武絕對不會背叛,這一最根本的問題上二人彼此間從不懷疑。

  面對困難和危險,他們做到了父親彌留之際所叮囑的兄弟齊心……

  梁王被侍衛(wèi)們抬上軟轎,在回廊下看到已被帶到一旁救治的李遵誠,示意停下,他看了看李遵誠包扎的手臂。

  “殿下,傷口并不深?!崩钭裾\躬身道。

  梁王面上露出一絲憂痛:“李將軍應(yīng)看出我一定要受傷,為何多此一舉呢?”

  “臣以為有人受了傷足夠逼真,殿下就不必再受傷了……沒想到殿下刻意設(shè)計一定要劃傷自己。”

  其實二人剛才的打斗,在外人眼中是眼花繚亂的相斗相傷,但是只有他們彼此知道,這每一招劍氣的主導(dǎo)是在何人手里,他們都在利用自己高超的武藝力爭自傷。

  李遵誠回身進(jìn)了一分,便正好碰上梁王的劍鋒;而梁王劍尖多壓下半厘,就讓李遵誠的劍脫了手劃傷了自己。

  他們互相配合著演出了這場完美的武戲。

  只不過,梁王以為李遵誠只是因為聰明,看出了自己和皇帝的反間計,但其實李遵誠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是因為烏勒辰。

  他與梁王一直沒有太多交集,雖然外界對梁王有些非議,但是他并不想不熟悉之下就人云亦云地對他人下定論。

  而隨著烏勒辰以李妟的身份一次次冒險,漸漸聽到了梁王的名字,更加明確的是此次在殿上梁王明顯在幫烏勒辰正名。

  這一舉動讓李遵誠知道了梁王與烏勒辰的熟識程度,以及烏勒辰的秘密對梁王透露的程度。

  本來因為對烏勒辰母女沒有幫助而懊悔,所以這一次李遵誠選擇相信李妟的眼光,相幫梁王,相幫李妟。

  而梁王在收獲了滿滿的其他人的情和義之后,被眾多的呵護(hù)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只等待著那個最想見的人。

  “拜見梁王殿下?!币宦晲偠譁睾偷穆曇繇懫?。

  姚安把李妟引到榻邊,然后自己以要向太后稟報為由,向二人告退了。

  李妟緩緩抬起頭,眸中淚光盈盈,卻映入梁王燦爛的笑臉。

  “不是大事……”梁王柔柔地道。

  “殿下是可以做到保全自己不受傷的……”李妟有些哀怨的語氣是梁王從來沒有聽到過的。

  “受這一次傷……是必須的,”梁王微微笑著,“因為皇兄的作法我曾經(jīng)失落過,抱怨過,也……動搖過,我必須自罰一次……”

  他的目光更加清澈而專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你——你的身邊曾經(jīng)皆是最信任的人,但是最后也正是最信任的人帶給你和親人們覆滅之災(zāi),你把她一直留在身邊,自己時時偽裝處處防范,心中已經(jīng)很難放下戒備再相信任何人……

  “雖然我知道我們的信任在一點點建立,你的秘密在對我一點點透露,但是,那天在殿上,我被指為幕后君上,明知你一定也想到應(yīng)該順勢謀劃將計就計,但是看到你冷面相對,我的心還是不由地痛了又痛,甚至變得有些不確信,是不是之前的不當(dāng)行為在你的印象中終歸留下一個隱患,所以我……以此向你證明……我的心意?!?p>  “不,殿下已經(jīng)證明了……”李妟的淚珠如新雨紛紛落下,溫柔的聲音緩緩輕送,“為兄長、為心中的愿景,殿下一直在選擇竭盡所能地付出和犧牲……

  “對于偶遇到的奇怪的我,殿下只責(zé)備我的獨行,卻從未責(zé)備我的意志……

  “我們有過爭執(zhí),但驕傲的殿下卻不計心中委屈,不計尊貴的身份,接受我的評判……

  “高郵湖那么考驗人性的瞬間,殿下毫不遲疑地周顧我的安危,也毫無保留地把安危全盤托付于我……

  “紅桑林,為了讓我盡情流淚,殿下你竟心細(xì)如塵地提議騫馬……

  “見到母親以血封志,你震撼、敬重、尊崇……

  “面對別人的質(zhì)疑,你讓李妟當(dāng)眾為烏勒辰辯護(hù)……”

  “殿下,”她的神情仿若得到全天下一般幸福,“我們有那么多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如果還不能積累絕對的信任,我們還有那么多次危機(jī)時刻果斷堅定的選擇……不過,就算沒有這些,僅憑殿下對母親和我們所有人的認(rèn)同——你肯定我們的努力,理解我們無助的悲哀,相信我們堅定的心志——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不相信如此境界的殿下?!”

  梁王在她傾情的表述中深深動容:“我就知道,你那么聰明,那么洞察入微,那么深諳人心,怎么會沒有走進(jìn)我的內(nèi)心,怎么會沒有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與你的心完全融合,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分離……”他伸出手,輕柔地?fù)徇^她的臉龐,一顆一顆地?fù)崛テ渖系臏I珠,“今天,你讓我成為天下最幸福的人,也是最榮幸的人,那么冷酷無情的草原紅梟竟然為我流了這么多的淚……”

  李妟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臉上飛紅,雖然仍滿是淚痕。

  “不知道……”梁王喃喃地道,“獲得了這么高的贊譽(yù)可不可以換一個實用一些的印記?”

  李妟眨了眨眼睛,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梁王的臉上也微現(xiàn)紅暈,但他仍然大膽地、堅定地?fù)纹鹕恚蚶願z靠近。

  李妟瞬間嬌面通紅。

  漸漸貼近的心“咚咚”作響,仿佛也聽到了自己那顆心的慌亂之聲……

  “當(dāng)!”房門被打開,“陛下駕到——”

  “撲!”梁王狠狠摔在錦被上。

  李妟看著他生無可戀的表情想笑卻又擔(dān)心他的傷會不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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