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大哥是敞亮人,隨手捏了一只藍(lán)色的紙鶴給她。
“小玩意兒,喜歡送你一個?!?p> “謝謝?!鳖欓幼×思堹Q。
許瀚霖把玻璃水灌完,他攤開一雙烏漆嘛黑的手掌對顧楠說:“我也去洗個手?!?p> 顧楠點頭:“好,我在車上等你?!?p> 公共洗手間,司機灌了滿滿一桶水,一轉(zhuǎn)角看見許瀚霖正站在洗手間外面抽煙。
司機放下水桶,頗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啊,車子沒幫上忙,你們路上記得注意觀察?!?p> 許瀚霖吐了口煙霧。
“車沒問題?!?p> “沒問題?”司機不不敢置信:“沒問題為啥要修?”
“不知道?!痹S瀚霖摸著口袋,遞了根煙給他:“就想修一修?!?p> 司機接過煙,點上火:“那就怪了?!?p> “你這不是車有毛病,是人有問題啊。”
司機大哥語重心長的說。
“車子的毛病我能看看,人的問題就復(fù)雜的多了。我一把年紀(jì)了算是過來人,你可以跟我講講,就算不能幫你解決,也可以給你出個主意?!?p> “別人我都不多管閑事兒,我看你小子挺和我眼緣,我才跟你嘮嘮?!?p> 許瀚霖抽完最后一口,避而不答。
“唉,您女兒多大了?”
說到這個,司機臉上微微笑了起來。
“我女兒啊,今年有23了。她剛保研,說不想讀書了,想?yún)⒓庸ぷ?,我說那哪成呢,不就是錢嗎,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接著讀書,讀書才有出息啊?!?p> “以后就不用像我一樣賺體力錢?!?p> 許瀚霖問:“您覺得我怎么樣?”
“我看你是很不錯的年輕人,一表人才?!彼緳C毫不吝嗇夸獎。
“那你女兒要是找個我這樣,一表人才的帥哥呢?”
司機立馬不笑了。
“那不行?!?p> 他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女兒將來便宜哪個小子,我一時都接受不了?!?p> 許瀚霖點頭,表示理解。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他單手拎起司機的水桶:“我?guī)湍干宪嚢?。?p> 顧楠坐在車?yán)?,看見回來的兩個人,她落下車窗點頭致意。
“再見啊,我們要出發(fā)了。”
司機向她告別:“再見,一路順風(fēng)?!?p> 后視鏡里的人漸漸遠(yuǎn)去,顧楠移開了目光,看著前路。
“我們快到深城了吧?”
“快了?!彼c頭。
“那車子修好了嗎,還會不會壞?”
許瀚霖半晌才開口:“沒問題了?!?p> 顧楠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幾句,汽車駛過‘深城’的界碑。
許瀚霖注視著前方,說不清哪里生出的燥意。
他不自覺地減速,盡量開慢些,期盼路程可以遠(yuǎn)點。
駛?cè)肷畛潜阋呀?jīng)開始堵車了。
許瀚霖轉(zhuǎn)頭,她正閉著眼小憩。
攤開手掌,撫平她的眉毛。
他安靜地盯著顧楠,聽著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沉睡中的人突然睜開眼。
許瀚霖得手僵硬地握住操縱桿,心跳慢了一拍。
顧楠目光有片刻遲疑,怔怔地看向他。
“我睡了多久?”
“二十分鐘?!?p> 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路邊,許瀚霖解開安全帶。
沿海公路的風(fēng)景映入眼前,湛藍(lán)的海面與昏黃的天色相接。
剛好是落日時分,太陽即將沉下。
“剛好趕上日落,停下來看會兒?!彼忉尅?p> 顧楠剛從睡夢中醒來,微微蜷縮著手指有些僵硬,她緩緩攤開手掌。
赫然一只藍(lán)色的千紙鶴躺在手心。
大概是剛剛睡覺時擠壓。
受傷的翅膀已無法舒展。
“看那兒。”許瀚霖枕著頭,懶懶地靠在座椅上。
抬眸望去,海天相交之際,幾個黑色的點在天空斡旋。
顧楠猜測道。
“十月,候鳥飛回來了?!?p> 遠(yuǎn)處有小島,島上有山。
候鳥在飛往那座山,在兩岸往返,時而高飛,時而停駐。
他講起精衛(wèi)填海的故事。
“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wèi),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
“嗯?”顧楠疑惑看向他。
許瀚霖的手指夾起藍(lán)色的紙鶴,擺在車窗前。
“我們所看見的候鳥,他們也會受傷,可是依然跋山涉水遷徙,遠(yuǎn)渡重洋?!?p> “我聽一句話是這么解釋的,每個人都是精衛(wèi),終其一生都在填心中的海。”
顧楠落下車窗,聞到撲面而來的海風(fēng)里咸澀味道。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閉上眼回想起路上遇見的人,瞳孔漸漸的收縮。
睫毛顫了顫,腦海中像電影畫面似的回閃。
“我十八歲就跟著他,刮宮了三次,我終于.......原來十年的感情,四十分鐘就能看明白?!?p> “路上沒那么多講究,我們跑長途的都是隨便吃點,開綠通趕得時候還容易吃不上飯,習(xí)慣就好了。”
千千世界,困頓的她,也在找尋自己的路,填平心中的海。
太陽沉入海面的時候,路邊的燈也亮成了一條線。
顧楠坐在車?yán)?,看著愈發(fā)熟悉的街道,她心里竟有種空空的感覺,像有什么東西消逝。
“你什么時候回南林?”
“今晚乘高鐵?!痹S瀚霖說:“就兩天假,明天得上班?!?p> 顧楠掏出手機:“那我?guī)湍憧纯窜嚻??!?p> 最合適得一班列車是兩個小時,晚上十點鐘發(fā)車,抵達(dá)南林需要兩個小時。
“還好,不算太晚?!鳖欓f:“我?guī)湍阌喥卑?。?p> 許瀚霖松開操縱桿,一只手拿過她的手機。
他的手指劃過她的掌心,顧楠緊張地松開了手。
“不急?!痹S瀚霖看了她一眼,把手機扔進(jìn)了手套箱。
在深城堵車是常態(tài),平時等的叫人心煩意亂的紅綠燈,今日只是短暫地經(jīng)過。
車子已經(jīng)抵達(dá)目的地時,許瀚霖久久才推開車門,下了車。
他仰頭看著眼前的高樓。
“你家在這兒?”
顧楠搖頭:“不是,我家那邊沒車位,在深城就是這樣很不方便?!?p> “那我送你過去?!痹S瀚霖幫她接過東西。
顧楠點頭:“走路二十分鐘,我打個車過去吧?!?p> “慢慢走也行?!痹S瀚霖拎著她的袋子。
并肩走在路燈下,顧楠看著一草一木心有所感:“小時候每次經(jīng)過這個公園,我爸都會在那個便利店給我買一根兒熱狗。我想著長大了要開一家便利店,每天都能吃熱狗。”
“那后來怎么又成了火鍋店?”許瀚霖問她。
“哦,那是因為我同桌說便利店太沒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