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一個掛在這座天下所有人心頭最熾烈的名字。
一個人改變自己命運的路有無數(shù)條，但最直接也最迅速的一條就是——成為修行者。
一步登天，一朝化龍。
俗世苦求的榮華富貴，嬌妻美妾幾乎是手到擒來。
范蕓幾乎在瞬間就認為她已經(jīng)理解了霍南辰的野心，怪不得敢拒絕她的示好。
“修行，的確是最簡單直接的一條登天路?！?p> 范蕓點了點頭，但是臉上開始浮現(xiàn)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但是，你可知道，修行并非就能一躍脫凡，我范家的客卿之中，便有不少的修行者，他們雖各有所長，但依舊在我那普普通通的凡人父親面前畢恭畢敬?！?p> 霍南辰一聽就明白過來，這是一個高武低玄的世界。
修行者并非如傳說中的山上人一般，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視凡人為草芥，而是融入了整個社會體系之中，作為強大力量的個體存在，贏得頗高的社會政治及經(jīng)濟地位。
如武俠小說里的一方大俠，但又比那些大俠更加無解。
范蕓微微朝前傾著身子，看著霍南辰那雙好看的眸子，“更何況，修行并非人人都可，其中需要的根骨、天資皆是萬中無一，你確定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追求，放棄唾手可得的實在好處？”
霍南辰看著聽懂了她言語中的勸說之意，想了想，“不去試試，我總覺得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p> 語氣平靜，又堅決。
他笑了笑，看著范蕓，“在我的故鄉(xiāng)，有一句老話，若未曾見過光明，我本可忍受黑暗。當個普通人自然算不上黑暗，但我也想試試，能不能像修行者那樣，擁有通天徹地的本事。”
“你要想通天徹地，那目標可著實太遠了?！?p> 中年美婦笑著走過來，“修行九境，筑基、凝氣、化元為下三境，洞府、神脈、龍門為中三境，靈丹、陽神、逍遙為上三境，唯有那逍遙境可以勉強稱得上一句通天徹地。這世間逍遙境恐不足五指之數(shù)，你就要做那其中之一？”
裝逼被當面打臉的滋味著實有點難受，霍南辰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中年美婦站在他對面，笑著道：“你的品行、資質(zhì)都很不錯，嗯，尤其是這張臉，如果能走上修行路的話，前景應該不錯。把手伸出來吧，我?guī)湍憧纯锤?，今后發(fā)達了可要記得我們蕓兒對你的好?！?p> 霍南辰聞言連忙點頭，“斷不敢忘二位貴人大恩?！?p> 說著，他緩緩地伸出了有些顫抖的手，帶著幾分期待，幾分激動，和無限的遐思。
不論出身高低，不管品行教養(yǎng)，哪個男孩子小時候沒幻想過自己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這份幻想并不會隨著歲月的增長而磨滅，只會被殘酷的現(xiàn)實一層層掩埋，直到彌留的病榻上，那些眼神里的濃厚眷戀與不舍當中，或許也有幾分這樣的遺憾。
但現(xiàn)在，在這方世界，霍南辰有了彌補這個遺憾的機會。
他想盡力地去抓住。
手被中年美婦拿在手里，觸感微涼又細膩。
接著他便感覺到一縷熱氣從掌心進入，沿著手臂的經(jīng)脈，向上行去。
中年美婦的眼色漸漸亮了起來，時刻關(guān)注著她表情的霍南辰一顆心也跳得愈發(fā)急迫。
熱氣從手臂轉(zhuǎn)向心口，中年美婦忍不住點起頭來。
接著熱氣分成數(shù)股，流轉(zhuǎn)四肢，中年美婦已經(jīng)嘖嘖感慨起來，神色之中，還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當熱氣收束，最終匯聚到霍南辰小腹，中年美婦卻驀地面色大變。
她急切地拿起霍南辰的另一只手，從兩手的掌心同時催動一縷真元，霍南辰感覺兩道熱氣從掌心再度進入體內(nèi)，和先前一樣轉(zhuǎn)入心口，接著流向四肢百骸，最終歸于小腹。
中年美婦呆立在當場，久久無言。
“姑姑，怎么樣??？”
還是范蕓的一句話打破了這熬人的沉默。
中年美婦嘆了口氣，神色復雜地松開手，“經(jīng)脈通透寬闊，體質(zhì)純澈干凈，是修行的極佳體質(zhì)，幾乎可以確定能夠成功感應到天地元氣，踏上修行之路，而以你的心性和智計，未來成就定然遠高于我?！?p> “但是?！敝心昝缷D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搖著頭，“你的丹田......你的丹田為何竟是破的？！你的丹田為何竟是破的??！”
如果說最開始中年美婦只是出于替侄女還人情和惜才的考慮，幫霍南辰查驗根骨，現(xiàn)在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遺憾和嘆息了。
如同瞧見了一塊世間頂級的美玉，當中竟帶著一大塊無法去除的污漬；
又像是一副渾然天成，意境悠遠的墨寶，偏偏被人暴殄天物般在正中蓋了個庸俗不堪的大印。
那種痛惜和遺憾是每一個有此愛好之人都難以自持的。
“姑姑，這丹田跟修行關(guān)系大嗎？”范蕓好奇道。
中年美婦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霍南辰，“通常來講，判定一個人的修行潛質(zhì)，在于能否感知天地元氣，在于經(jīng)脈是否通常，體質(zhì)是否純澈，這當中并不包含丹田。為什么呢？因為丹田是所有人都有的，無需額外判斷?！?p> “所謂修行，本質(zhì)上就是感知天地元氣，通過功法轉(zhuǎn)化為自身真元，然后通過不斷改造身體，能夠儲存并且驅(qū)動更多的真元，最終達到所謂通天徹地的地步。這些從天地元氣轉(zhuǎn)化而來的真元就是儲存在丹田之中。丹田如果破損，那就是沒有底的桶，能裝得了水嗎？”
霍南辰如同被人當頭敲了一棒，整個腦袋嗡嗡作響，他嗓子干涸，聲音沙啞，“也就是說，我并無修行的可能？”
中年美婦看著他那雙眼睛，看著那漆黑眸子中的幽幽光亮，就像一片絕望中不肯熄滅的火苗。
她很不忍心，于是盡量委婉地道：“在我的認知里是這樣的，但是我畢竟只是一個才半只腳踏進神脈境的普通修行者，說不定在那些大宗大派之中，還有秘法存在?！?p> 霍南辰不傻，相反他很聰明。
所以他可以很輕松地分辨出中年美婦言辭中的安慰。
但既然人家愿意這般好心，他也斷然沒有賣弄聰明的理由。
人艱不拆的不止有那些痛苦，也有那些善良。
他拱了拱手，依舊姿態(tài)十足，“多謝貴人指點。”
中年美婦揮了揮手，“你還記得說這些客氣話，也是難得。談不上謝不謝的，你肯定心里不好受，先下去休息吧?！?p> 范蕓也點了點頭，“別的事，慢慢再說吧。狄慶，你也陪著一起下去吧。”
“哎！”
隨著二人的離開，只剩下兩人的房間，響起一聲悠長的嘆息，隨著風，在房間里久久回蕩。
夏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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