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岳欣芙（10）

　　十一

　　此后每天晚上睡覺前或者下午沒有課的時間，姬遠峰就習慣性地寫下這一天對岳欣芙的思念和自己的心緒。

　　1997年6月24日星期二晴

　　《人生與事業(yè)》

　　前段時間的話劇時刻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不知為什么我對其中的“駱駝”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他和我的生活條件不同，所處的時代也迥然不同，甚至連我們的性格也格格不入，他默默無聞一聲不響地做事，而我卻愛大嚷大叫，做事也不能夠像他那樣。但我總想把他和我等同起來，想把他身上的優(yōu)點變成自己的優(yōu)點，也許再過一段時間，我對他的看法會有所改變，但是現(xiàn)在我卻欽佩他的某些方面。

　　理想與事業(yè)的追求，她給我的贈言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莫過于為理想而奮斗”，是的，一個人，一生如果沒有目標，沒有理想——無論是暫時的還是長遠的，那他就像一只在黑暗的大海里沒有導航的船只，隨時都有被狂風惡浪吞噬的危險。一個人如果沒有理想，那他就容易輕易地被社會陋習所征服，成為一個為了茍延殘喘而不惜犧牲尊嚴的奴隸——一個披著人皮的“人”。我現(xiàn)在可能正處于這個危險的境地，再向前邁一步就有可能變掉，因此人生的航標，我的航標應該穩(wěn)穩(wěn)地豎起，并且正確地估計和計算出我現(xiàn)在的坐標位置，我現(xiàn)在離岸還遠，離目標還遠，即使達到一個目標，還是應該向下一個目標航行。也就是說人的目標，也可以說是貪欲是永無休止的，那么我人生的腳步就沒有停下來的理由，更沒有倒退的reasons[1]。理想是人生奮斗的源泉，當我有理想時我才有可能做到持之以恒，做到勤勉與努力，人生也就是為了理想和目標而追求的一段時間罷了。

　　愛情的真諦，東西方的愛情觀是截然不同的，從“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這句話里可以明晰地看出在他們的心目中，愛情比生命還要寶貴，因此才會發(fā)生許多動人的故事。而在東方，除了幾對叛逆的“罪人”之外，愛情從來就是男人的游戲，女性從來就是屬于被動從屬這一行列之中的。只是到了現(xiàn)在，在中國是陰盛陽衰，反映在都市生活中，也就產(chǎn)生了一些怪異的現(xiàn)象，尤其在這所“神圣”的大學里，怪異的現(xiàn)象更是觸目驚心吧！現(xiàn)在在這個怪異的圈子里，許多事令人迷惑不解，不知現(xiàn)在的中國人是怎樣對待這一話題的。駱駝的愛情觀對現(xiàn)在的大學生不知是否還有參考意義，然而他對感情的控制還是成功的。人生一世知音難覓，尤其是知心知音更少，一個人對別人的付出而沒有回報，也就是說是單相思時，是沒有必要的，是無昧的游戲。當事實、現(xiàn)實和環(huán)境不允許時，人還是應該現(xiàn)實一點好，別為了所謂的浪漫而作出蠢事或傻事。按課文所說的，認識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而且更不容易，那么可能最重要的事就是看我如何做了。做的確不容易，但駱駝做到了，那么我也有理由去做到這一點，為了事業(yè)，默不作聲，控制感情，去學習，去做我應該做的事。

　　1997年6月27日星期五晴

　　《失去的東西最寶貴》

　　這是上英語課時老師講的一句話，我們的英語老師不是名人，如果她是名人的話，我想這句話一定會被一本厚厚的字典收錄，冠以《名言錄》，而被推崇備至。

　　凡夫俗子總是這樣，其話輕如鴻毛，記得某報曾刊登說一老農(nóng)對出了一個千年難對，但只因為他是一個老農(nóng)而不予重視。

　　不管重視與否，但這句話卻道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們從來不重視，不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譬如說自己的身體健康，自己的生活環(huán)境，自己的學習條件，自己的大腦，這一切人們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都是they are granted[2]。在忽視這一切的同時，每個人都苦苦追求（我不是說人不應該有所理想），但許多人的追求是那么的丑陋和荒謬，我會把它稱之為妄想，譬如我吧，別追求虛偽和妄想了吧！

　　珍惜自我吧！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我現(xiàn)在有的是時間——這最寶貴的東西，我有的是自由，有的是支持，有學習條件，這一切在以前都太不重視了。我還有的是健康，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寶貴的財富，我的時間不應該虛度。

　　別到了那一天，當我失掉健康、自由、時間和支持時，我才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到那個時候我又去追求我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時間、自由、支持和健康。那個時候再大的理想將難以實現(xiàn)，因為你虛待了時間，時間會以牙還牙的，它會讓你一無所成，象朱自清所說的那樣，赤條條的降臨人世，過了幾千個日日夜夜之后，又赤條條地回到土地。大地是無私和慷慨的，她收容了我這樣一個碌碌無為、虛待人生、消耗人類文明和地球資源的所謂的“高級動物”。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是XG回歸的日子，學校組織學生在禮堂觀看交接儀式，像往常一樣，姬遠峰在人群中搜索著岳欣芙的影子，但卻裝作若無其事不被同學察覺?？吹皆佬儡降挠白蛹攘罴нh峰心底溫暖又令他痛苦?？赐杲唤觾x式，姬遠峰沒有和同學一起去活動，他的心緒是那樣的不寧，他的思緒是那么煩亂，雖然他背著書包去了教室，但卻沒有走進教室，他回到宿舍，趴在床上寫下了一篇長長的日記。

　　1997年7月1日星期二晴

　　七月一日是中國人民值得永遠記憶的一天，昨天晚上很多人也許瘋狂了一把，但我卻沒有一點激情，勉強看完XG回歸的交接儀式就早早回寢。這并不是說我不愛國，實在是我的心情太不好了，看見她我就心里特別的煩，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我也明白，我并不是一個大傻瓜，有位名人說過“在情感這問題上，得不到同等的回報時她已在暗中輕蔑你了”。許多人在這種問題上是難以保持清醒的頭腦的，我現(xiàn)在還明白這一點，但明白僅僅是明白，讓我拋棄這可惡的念頭卻是那樣的困難。

　　我說這件事是不可能的，這也許是我自我欺騙吧，明知不可能，一天卻荒唐地設(shè)計著自己的夢想，一天怕見到她，因為我要學習，但卻總是想象著可能在圖書館門前，在飯?zhí)门龅剿?，見到她一面。我簡直對我這種自相矛盾的想法想發(fā)笑，我甚至譏笑過別人的荒唐，但我的這種想法可能是世界上最荒唐的了。

　　“如果你時時放任自己去追念那已經(jīng)失去了的，徒勞無功地去惋惜或痛悼，那只能使傷口不易愈合，但假如你明知你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為你不想忘記，而非你不能忘記，是因為你下意識的享受那點苦痛，那你就得承認這是咎由自取。”放任自己去享受過去的苦痛，我不知道我是否放任自己，但我卻時時享受著過去的那份苦痛，我也有意識地去忘掉她，但如上所說的，我卻時時念念不忘，這也可能是我不想忘記的表現(xiàn)吧。現(xiàn)在我被這份過去的痛苦纏繞不分，這本來就是咎由自取，然而這自取的東西并不是一件好東西，一件有損我人格尊嚴的東西，我又有什么理由總是咎由自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也許是一種大膽和冒險的精神，然后明知她無意，偏是我有情，這也許只是一種偏執(zhí)狂，本身就是偏執(zhí)狂。

　　也許這件事本來就是一件誤會，也許她本來根本沒有那種意向，而我卻是如是輕率地做出行動，弄到今天這種地步，卻是如是之尷尬。

　　這件事不可能，但我卻總是不愿意承認事實、面對現(xiàn)實，從心底里與事實和現(xiàn)實相抵抗，或許她早就擺脫了陰影，甚至于對她而言根本沒有陰影，更甚至于在她心中根本沒有影響，更不用說陰影了，一天正為她的理想而奮蹄不已。而我卻擺脫不了陰影，在這陰影下過著毫無信心和自尊的生活，說的不好聽一點，我是在她的威懾之下過我的時光，而她卻是如是之驕橫與自信，這也許是我本身最大的可悲之處吧，阿Q精神也許比我強百倍。

　　“情感上的創(chuàng)傷的藥方是自己的智慧，建立起自己的信心與尊嚴”，我可能本來就是一個大傻瓜，而沒有智慧而言，所以才會這樣，不能夠醫(yī)治自己的傷口，建立自己的信心和自尊人格。

　　有一個譬喻說的是藉助凳子學溜冰的是，說明不要以為離開某人就活不下去，更不要使自己離開某人就活不下去，別人不是你自己，別人會幫助你，但不會支持你一生。

　　這也許是千真萬確之言，我應該記住，別讓自己活得沒有自信心和尊嚴。

　　今天晚上背著書包去了主樓而沒有進教室，因為我實在不能夠自我控制自己，讓自己學習。今晚上的時光就在這篇日記中流過，但愿它會使得我想的開一點，退后幾步，聽說退一步會海闊天空的。

　　明天看英語。

　　1997年7月5日，星期五，陰，陣雨

　　《讀者》雜志中有一篇文章《曾經(jīng)以為不會忘記》，一個成年的女人翻看二十年前的日記，發(fā)現(xiàn)了許多莫名其妙沒頭沒腦的話，“今天，我永遠忘記不了這一天”，此后再沒有下文?？墒亲髡邿o論怎樣也回憶不起那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使她堅信一生中也不會忘記，但隨著時間的消失，曾經(jīng)以為不會忘記的事卻淡忘了。

　　這篇文章對我而言還是有啟迪的，現(xiàn)在的事確實令我心里特別的煩，使我一時半會不能夠忘掉她，我試圖找出她身上的缺點，以便讓我明白她不值得讓我魂不守舍，我應該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但我卻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缺點。我也覺得找別人的缺點，有點小人得志，是妒忌在作怪，在故意地貶低別人，這樣做我倒覺得可恥，是懦弱的表現(xiàn)。在貶低別人的基礎(chǔ)上你自己并沒有得到益處，僅僅是市儈小人滿足心理平衡的作法，重要的是建立自己的信心與尊嚴，這樣才會使自己昂起頭來，作一個實在的人，一個有理想和追求的人。

　　既然找不出也不愿去找別人的缺點，那僅有的就是自己心里明白，強扭的瓜不甜，并且現(xiàn)在也不可能扭成，與其徒費感情和時間，荒廢自己的學業(yè)，不如頭腦平靜地面對現(xiàn)實，放棄幼稚的幻想，做自己的事。

　　曾經(jīng)以為不會忘記，但事實卻還是忘了，時間是主宰一切的萬能之物，隨著時間的消逝我也會淡忘這件事，別以為忘不了，是自己不愿忘記，每天享受著不愿忘的苦頭，這只是咎由自取。

　　“在花開花落之際，請珍惜你所擁有的”，別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覺得可惜。

　　[1]理由。

　　[2]它們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