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初窺一方鬼界，鬼差現(xiàn)身，巨猿動搖

　　譚家鎮(zhèn)土地公生氣的，不是察覺到董小玉攜鬼沖擊義莊這件事本身。

　　這些孤魂野鬼跟義莊道士打死打活，跟他無關，甚至于樂見其成，因為這種消耗變相的會增加他的話語權。

　　他更加在意的是，這些游魂野鬼們反映出的態(tài)度。

　　早先他以譚家鎮(zhèn)土地公的身份，才警告過這些鬼物不要在譚家鎮(zhèn)生事，結果一轉身董小玉就帶鬼前來犯事，這分明是沒法把自己說的話當作一回事?；蛘哒f，就沒把自己這樣一個土地公當回事。

　　這種說話不管用的被輕視感，浮現(xiàn)到他的心頭。

　　看來是自己沉寂時間太長了......土地公面色不虞，香火招展中，身影自譚家鎮(zhèn)的香火神道小世界里走出。

　　再度浮現(xiàn)時，已然出現(xiàn)在義莊前的小樹林邊緣。

　　這便是土地公的自有職能，但凡在轄區(qū)之內，意之所向，便為所往。

　　到了小樹林前，遍目掃視下去，沒有看到董小玉的身影，反而轉頭看向遠處的林振南時，見其閉目在篝火之前，且兩邊不遠處，還有兩只鬼影正在悄無聲息的接近捆綁猿猴的鐵索。

　　看林振南那一幅睡著的樣子，對兩只鬼物似無所覺。

　　他沒想著前去提醒一聲，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觀察，總感覺林振南這個年輕道人有些邪門。

　　至于那沒見著的董小玉，這土地公眼眸里燃起一團香火，再度看向義莊方向時，就發(fā)現(xiàn)有一團陰影正在向九叔坐鎮(zhèn)的方向接近。

　　原來同自己一樣處于魂影隱匿的狀態(tài)......土地公眸光閃爍著，臉上驚訝于董小玉的鬼道修為居然精益了許多，自己不開香火眼，居然都看不見。照這個趨勢下去，這董小玉都快要追上自己了。

　　當下，這土地公遂依附在樹干之間，默默觀察著義莊此時發(fā)生的場景，抱定主意：瞅這架勢，董小玉那女鬼負責對付九叔，而隨行兩鬼負責制造動亂，若發(fā)展到那樣情形，他就準備趁此不備，給董小玉來一記背刺。這也算是給義莊這位道長站個隊，表明自己站在正道一方的態(tài)度。

　　雖說香火神道世界同人間道門，雙方之間平日無甚交集，甚至可能因一地民眾話語權之爭而有齟齬，但在某種大體程度上，都享有人間供奉，有守護一方鄉(xiāng)民之責。

　　只是這土地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默默打量著四下情景時，躺在帳篷下的林振南，眼角虛瞇出一條縫，即便他和董小玉都處于魂影隱匿的狀態(tài)，但仍逃不過林振南的陰陽眼“視界”。

　　至于那暗中潛行的鬼物，林振南心里冷哼一聲，勾念著埋于鐵索之下的驅鬼符箓，準備試一試成效，反正自己練手這新符紋，也畫出不少殘次品。這之所以說是殘次品，主要是對于這驅鬼符堪堪記住符紋，即便嘗試一次性注入精神力，也基本以突燃而告吹。

　　不過出乎他預料的是，原本自己和九叔只下意識的以為就是董小玉一只女鬼前來，沒想到還有同伙，倒是小看了這女鬼。

　　此時，此刻。

　　正處于修建中的義莊之前。

　　九叔持劍端坐在椅子上，看似一動不動里，實則以己身為中心，感受著這一方空間里的氣場。

　　他的一字眉往上一挑，憑借對周圍氣場的敏銳感知，察覺到有鬼氣落入了義莊這一方氣場中。

　　但這只女鬼不知使用何等方法，令他用柳葉開眼后的雙眸都看不到對方。

　　手持桃木劍，只手托著八卦盤，九叔從座椅上起身，凝精于掌中八卦盤，嘴中默默念道：“坐南斗內，立北斗中，行夫無形，追影無名，急急如律令！”

　　八卦盤的指針在月光照影下開始顫抖，隨著周遭起伏的氣場，開始搖擺不定。

　　當隱匿中的董小玉飄過地上叢草時，指針呼哧一轉，九叔只掌托著手里桃木劍，朝著秋生所在的簡陋破房前猛然一擲。

　　嘭！

　　屋門前陡然升起一起黑風，卷得曠野里呼呼作響。

　　董小玉尖叫一聲，被這桃木劍插傷，內里蘊含的陽氣浸入魂體中，令她從隱匿狀態(tài)里一秒破功。

　　打起來了！

　　義莊前發(fā)生的變故，恍如一個信號，砸入樹林之中。

　　兩鬼對視一眼，齊齊往各個樹墩處潛去，對著鐵鏈捆綁結探出鬼手。

　　剛插入樹干中欲要撕扯時。

　　啊——

　　忽然間，這鐵鏈捆綁結浮現(xiàn)出兩道紅光，治邪驅鬼符自中浮現(xiàn)，兩只鬼物雙手不斷顫抖著，鬼臉上展露出燙手般的痛苦。

　　土地公驀然轉頭，轉頭看向林振南那里。

　　但見兩只想要挖開鎖鏈的鬼物，不斷甩著鬼手，將沾染上的符箓甩開。

　　林振南從帳篷里站起，見狀嘆了口氣，到底是勉強畫出的玩意，效力有限，禁不住鬼氣的不斷沖刷。不過盡管效力有限，好在出于練習掌握之故，手里這些練筆畫制的符箓有不少，完全可以砸量。

　　所以當于此時，林振南左手負于身后，右手在身前攤開，一張符箓自掌心升騰而起。

　　符紙之上勾勒著紛繁復雜的驅鬼符紋，紋路之上流轉著皎皎月光。

　　非但如此，探手一轉，袖口中又有數(shù)張符箓鉆出。

　　看著兩只鬼物，林振南指尖流轉，掌心之上的一張張符箓與之盤旋。

　　手指驀然朝著視界里兩只鬼氣指數(shù)均在三十以上的鬼物射去。

　　以東、西、南、北、中五個方向，自林振南掌中噴騰而起，又隨著手掌拍下，這些符文如流火般朝著兩只鬼物砸去。

　　而九叔那邊，被打出魂體的董小玉雙臂合十，直接強力沖開被符箓封鎖的門窗，見著被捆綁在椅子上的秋生。

　　頓時探出鬼手解開捆綁束縛，欲拉秋生就往外跑，但卻被九叔一把拉住秋生，同時仗劍朝著她刺去。

　　董小玉往旁邊一躲，避開九叔一刺后，鬼眸看向兩人，散發(fā)出一股鬼念。

　　被九叔抓著的秋生，瞳孔一下子就變得迷離，可九叔并不吃這一套，體內氣機一震，直把秋生震醒，指尖一點血沾到劍尖處，桃木劍陽氣盛開，刺目著向董小玉劈斬而來。

　　見九叔劍勢咄咄逼人，董小玉調度著全身鬼氣凝聚到手上，轟然一把抓上，鬼氣不斷被蒸發(fā)，牙酸的割裂聲里，九叔手里的桃木劍猶如浸入墨池中一般，肉眼可見的變黑。

　　即將侵入手柄處時，九叔手掌一松，拍上腰間，握著八卦盤一滑，蛻出表體一層后，露出一面鏡子直照過去。

　　這鏡子平日是被九叔掛在天窗下，每日經(jīng)受陽光直曬，雖不是法器，但也早已有懟鬼之能。

　　掌中鏡爆射出一股強光，照射得董小玉一身鬼氣若沸騰一般，雙臂不禁阻擋于眼前，可鏡中射出的陽氣太重，抵抗不住時，董小玉直被打飛出去。

　　九叔打鬼的這一幕幕，就全落在林振南的眼睛里。

　　這一整套行云流水般對付鬼的招數(shù)，正是他所欠缺的。這也難怪，人的精神力有限，在茅山師門內，他的精力專攻在打僵上，一手鎮(zhèn)僵符這才能練至對付綠僵的水準，就偏頗了捉鬼方面的能力。所以在對付鬼物上，算的上是出手稚嫩，只會用符箓砸。

　　現(xiàn)在不同了，有了“視界”的存在，他可以博覽眾長，或許唯一遺憾的是，只能通過殺死對象獲得技能。這就帶來一個問題，總不能大逆不道的朝師門長輩下手，除非自己也想名列茅山黑道榜。

　　義莊這邊，棚屋里的戰(zhàn)場落入曠野之后。

　　九叔也注意到了樹林那邊的動靜，雙目炯炯看向董小玉：“哼，沒曾想，你竟還有幫手。”

　　董小玉鬼氣四溢的看著面前站立的九叔：“臭道士，擋我和秋生哥的好事！今夜你若不把秋生還給我，那就別怪我大開鬼界！”

　　再度看向站在其后的秋生時，鬼眸里散出一縷縷精神力：“秋生，秋生......”

　　被鬼迷眼的秋生邁開腳步就要往前走，卻被旁邊九叔一把抵住眉心穴，一個激靈后，再度打醒。

　　眼見九叔不斷礙事，林子里那兩鬼也未能見成效，董小玉臉色一橫，魂體升到半空之中，迎著皎皎月華道：“這是你自找的！眾鬼居處，開！”

　　董小玉雙臂濃化成漆黑色，從其胸腔處飛出一枚漆黑令牌。

　　這令牌懸浮于她的身后，凝聚著月華，朝著地上投射出一扇漆黑門的虛影。

　　原本平實無奇的地上出現(xiàn)一扇門，鬼門之上鐫刻著譚家鎮(zhèn)的字樣，在吱嘎的厚重聲里，向著底下緩緩而開。

　　這扇黑門開只露出縫隙一刻，就自中噴涌出亡靈彌散的氣息。

　　一只只并非由鬼差勾拿的亡靈自中走出。

　　陰光籠罩里，垂手晃著頭，沒有秩序，它們明顯不受董小玉掌控，聞著生人氣息，就朝著九叔和旁邊的秋生張牙舞爪而來。

　　與此同時，以譚家鎮(zhèn)為中心的附近地界方圓六十里之地，山野荒林間的孤魂野鬼，都收到地上這一道鬼門的召喚。

　　在地上這道門轟然而開的瞬間，感受到這股突然席卷的亡靈氣息，山林中正在不斷用符箓砸向兩只鬼物的林振南，愕然轉頭看去的視界之中，頓時浮現(xiàn)出了一行字樣：【鬼器，譚家鎮(zhèn)鬼界令，鬼氣65，鬼界令牌，通行無虞】

　　看著這些字樣，林振南心里震驚之余，又感到十分詫異。

　　沒記得《僵尸先生》里有這么一出啊！

　　這鬼界令又是什么東西？

　　竟是能召喚出大大小小這么多鬼物。

　　媽的！

　　看著這么多的孤魂野鬼，林振南的心里暗罵一聲，哪怕大多數(shù)鬼氣指數(shù)只是個位數(shù)的小鬼，可這么多聚涌在一起，也令人頭皮發(fā)麻。尤其是那一張張保持著死亡狀態(tài)的鬼臉，多看一眼，幾天都要噩夢。

　　被埋在土地之中的長臂巨猿，喉結滾了滾，干脆眼珠一閉，縮起了腦袋。

　　樹林邊緣，土地公噗呲一聲，遁入地下的香火神道小世界里。

　　原本他還抱定著背刺一把的心思，可驀然里出現(xiàn)這密密麻麻的鬼物，連他也要暫避風頭。

　　林振南皺起眉頭，對于義莊曠野之下發(fā)生的場景，他把目前自己掌握以及所吸納的術法過目了一遍，對付這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若干亡靈，亦束手無策。而且，那吸納的一些趙兜屠術法也不能施展，不然九叔就要狐疑了。

　　不過，留意到九叔臉上的神色，面對眼下狀況，他似乎并未慌張。

　　林振南招呼著符箓，手掌一擰，道道射去的符箓無火自燃，將眼前林子里的這兩只鬼物燒得凄厲直叫。

　　爾后，發(fā)動起【鬼刃旋擊】的技能，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來到九叔旁邊，所經(jīng)之處，掀起的旋風吹飛數(shù)只亡靈。

　　董小玉見林振南自林中而來，臉上猙獰道：“就你兩個，能架得住我們這么多鬼么！”

　　九叔冷哼一聲，把掌中鏡塞入林振南手中道：“沒事，不用怕，看著！”

　　話音落下，就從指尖擠出一滴血，雙手掐訣于身前，指尖血居中化作一層朦朧的血光，雙手往兩邊撕拉而開，拍掌入土。

　　嗡鳴聲中，不過三個呼吸間，地上驀然出現(xiàn)兩個穿著“差”字的鬼物！

　　臂彎里持著長長的哭喪棒，暴露在空氣中，流淌著森冷的光彩。

　　鬼差？

　　林振南眸光閃動：【西南省域鬼差，鬼氣60，幽冥鬼差，專司擒拿，鬼器：哭喪棒、鬼差令】

　　生平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鬼差，憑視界讀取的訊息來看，看來這鬼差也是有負責疆域的。另外從鬼氣指數(shù)來看，業(yè)務能力似乎并沒想象中那么厲害，怪不得人間那么多厲鬼都抓不住。

　　倆鬼差的出現(xiàn)，令周圍一大片孤魂野鬼浮現(xiàn)出對鬼差身份的天然畏懼，紛紛向后避去，不敢直面鬼差。

　　懸浮在半空中的董小玉，鬼眸一凝，看向九叔時浮現(xiàn)出萬般困惑：這九叔，怎么跟鬼界官差有往來？

　　這下可麻鬼爪了。

　　自己這鬼界令，說到底還是一位連她都看不清面目的地域鬼王賜給自己的，用于非官方之外招攬世間孤魂野鬼，可要真遇上鬼差，除那些大鬼外，這些小鬼還是會天生的恐懼。

　　林振南就見九叔在地上搓了一只大泥丸，吞了吞吐沫，咬牙塞入嘴中，爾后跟兩只鬼差嘰里呱啦的講了一頓。

　　倆鬼差同樣回復著嘰里呱啦。

　　林振南聽不懂，但是看見九叔臉色頓了頓，最后又重重點了點頭，不知是答應了什么條件。

　　倆鬼差臉上浮現(xiàn)出滿意之色，爾后操著哭喪棒，朝著四下里的野鬼揮舞招呼而去。

　　這些野鬼們四散而逃，卻都難一收。

　　不多久，四下鬼影中，就剩下身后懸浮著鬼界令的董小玉，但這女鬼已因動用鬼界令而氣勢消弭了許多。

　　或許是看在鬼界令的面子上，兩只鬼差沒有朝她招呼，在收了一眾鬼物后，朝著九叔看了一眼算作告別，隨后重遁地下。

　　看著僅剩的女鬼，九叔不客氣的脫下道袍，直朝著她籠罩而去。

　　董小玉應聲墜落，九叔上前就要結果了這女鬼，卻是被一旁秋生求情饒下。

　　林振南站在一旁，今夜又算是大開了一次眼界，九叔和這董小玉竟還各有著身份，不過從結果來看，九叔的另一層身份顯然更硬。

　　解決了秋生被女鬼糾纏這事后。

　　接下來的兩天里。

　　林振南繼續(xù)坐回到長臂巨猿的對面，消化著打鬼所得。

　　他有吃有喝，到了晚上，睡在帳篷里，同時升起篝火，讓烤肉的香味直沖對面長臂巨猿的腦門。

　　而反觀這只大塊頭巨猿，渴了只能喝頭頂樹冠導流下來的露水，餓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運氣好了會得到林振南扔來的兩個野果砸頭。

　　起初，對這些野果，它看都不看一眼，尤其面朝篝火對面的香氣縹緲，哪怕埋在土里的肚子餓得再響，也寧死不吃嗟來之食，因為它能感覺到，這該死的人，當著自己面吃肉，卻只給自己扔來這野果，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

　　但當它饑餓得連面前土塊都開始往里吞時，這股倔強的心思，動搖了。關鍵是，它已經(jīng)隨時頭暈目眩，強烈饑餓感令它感覺隨時會餓死一般，可這也沒等到趙兜屠來解救。

　　終于，在落葉緩緩墜下的兩天后某一刻，這長臂巨猿厚厚的嘴皮上下抿了抿，鼓起身體里僅剩的一縷動力，將面前野果吸入嘴中，連嚼都不用，徑直落入腹中。

　　林振南見狀，嘴角一勾，收服巨猿這件事兒，從此刻開始，算是見著了曙光，從它張口的一刻已然是擊潰心頭傲氣，以及對趙兜屠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