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輝道:“對唄!你上車補個臥鋪不就行了?別磨嘰了,都吃飯去吧!”
一伙人開始往地鐵站走。
杜輝、小湖南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只有陸海晨郁郁寡歡地跟在后面。別看他嘴上說沒事兒,其實心里還惦記著呢:“沒準當時我買的話就會有臥鋪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作罷。目前的條件下,他不可能再耗費如此多的時間去賭一把。
陸海晨自我安慰道:“看吧!萬一8號那天能補一張臥鋪呢!”
8號早晨,整個上海迎來了久違的晴天。和煦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房間的木桌子上。桌上放著陸海晨早已收拾妥當的書包,銀色的拉鏈頭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房間里回蕩著微微的鼾聲,湯亮等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陸海晨就已經起床開始洗漱了。
今天的實習內容是參觀位于崇明島上的兩家船廠。陸海晨聽帶隊老師說,到時候大家會坐船到島上去,島上有國家森林公園,還有濕地,如果參觀完還有時間的話,會讓大家在島上游玩一會兒。
盡管剩下幾天的實習內容都很有意思,但已經和陸海晨無關了。他背起裝滿書的沉甸甸的書包,拎著昨天從超市采購的干糧,最后環(huán)顧了一眼房間,輕輕地出了門。
來到賓館一樓前廳,陸海晨看見四班班長郭志野正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旁邊放著行李,看樣子也是要提前撤兵了。
“咦?難道他也請假了嗎?”
陸海晨和郭志野打了聲招呼:“你這是要回家嗎?”
郭志野抬頭見是陸海晨,只淡淡說了句:“不,上我對象那兒去?!?p> 陸海晨道:“那一起走吧,我也要去火車站呢!”
郭志野擺了擺手道:“不,我坐飛機走,你走吧!”
陸海晨從賓館出來,哀嘆一聲:“唉!人家為了看個對象還知道實習請假呢,我有那么重要的考試居然想不到這一點!”
不到9點的時候,陸海晨到達上海站的候車大廳。9點47分,列車準時發(fā)車,他正式踏上了北上考試的征程。
陸海晨的位置,在兩個座位一排的靠窗。他的對面坐著一位胖頭胖腦的小伙子,頂多二十歲,兩只小瞇縫眼總是笑得彎成一對小月牙。小伙子的旁邊坐著一位皮膚略黑的大叔,個頭不高,有些發(fā)福,長相酷似當年以一曲《大花轎》紅遍大江南北的火風。要是此時大叔大聲唱幾句“抱一抱那個抱一抱”,陸海晨沒準真會把他認成火風,找他簽個名。他旁邊靠過道的座位上暫時沒人。
陸海晨將裝干糧的大塑料袋和脫下的羽絨服放在旁邊的座位上,不停地往兩邊的車廂連接處張望,等待著列車員的出現。他坐了這么多年的火車,卻從來沒有補過臥鋪,不知道怎么個手續(xù),只好等列車員過來問問。
此時,對面的小伙子已經和大叔嘮上了嗑。原來兩個人都來自東江,都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都在上海打工。小伙子在一家電子代工企業(yè)上班,而大叔全家在寶山區(qū)開了一家燒烤店,過道對面坐著的壯實女人就是他老婆,還有他十歲出頭的女兒。
這時,一名留著寸頭的列車員快步從他們身邊經過,陸海晨趕緊叫住他:“你好!我想補一張臥鋪。”
“到6車廂辦理!”列車員沒有絲毫停留,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海晨趕緊就往6車廂奔去,結果發(fā)現6車廂里等著補臥鋪的人超多,全都堆在工作臺前,他根本擠不進去,擠不進去就只好在人堆后等著。人身上的油汗味,車廂連接處濃烈的煙味,過道里民工編織袋散發(fā)出的塵土味,讓陸海晨感到有些窒息。
“后面的人不要排了,沒有臥鋪了!”前面有人喊道。
“臥槽!不能吧!”陸海晨驚叫一聲。
他逆著散去的人流往前擠,一直擠到工作臺前:“你好!我想補張臥鋪!上鋪也行!”
“沒有,都賣完了!”列車員低著頭整理著票錢。
陸海晨拖著沉重的腳步,失望地往回走。
“32個小時的硬座,我第二天可怎么上考場??!”
他回到3車廂,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長長嘆了口氣。
“沒有臥鋪吧?”對面的大叔道。
陸海晨點了點頭。
大叔笑道:“我估計就沒有。我家東江的,年年過年回家我都坐這趟車,從來就沒買到過臥鋪,也從來沒在車上補到過臥鋪,因為從上海到濱江就這一趟車,硬座本身就緊張地不得了,更別提臥鋪了?!?p> 陸海晨無奈地笑了笑,沒有言語。他想:“既然沒法睡覺,那晚上我就多看會兒書吧,要是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瞇會兒?!?p> 忽然,他意識到他旁邊的073號座位上沒有人。他試著躺了下,如果腦袋沖里的話,兩條腿不僅得伸到過道里去,連屁股都挨不著座位;如果反過來的話還好點,頭和軀干能躺實了,頂多就是腿蜷縮起來不舒服,但比趴在桌子上強多了。
陸海晨從座位上爬了起來,心情好了不少。“旁邊有空座我還趴什么桌子!”
此時,對面的大叔已經從鼓鼓囊囊的行李包里掏出了無數“寶貝”——豆腐干、花生米、罐裝啤酒、鄉(xiāng)巴佬雞腿等等,擺滿了一桌子。
大叔遞給陸海晨一個雞腿,陸海晨擺了擺手,說了聲“謝謝”。
大叔笑著說道:“小伙子你挺幸運?。≤嚩奸_了這么長時間了,也沒見你旁邊的座位來人,估計這人買了票沒上車,你晚上能躺著睡覺了?!?p> 陸海晨笑了笑道:“但愿吧!這不剛過蘇州站么,沒準后面還有人上來呢。”
“噼!”
一聲脆響,大叔起開了一罐啤酒。
“你也在上海打工?”大叔咕咚喝了一大口啤酒,問陸海晨道。
“哦,沒有,我是個學生,來上海的船廠實習?!?p> “大學生??!大學生有前途??!”大叔一邊咀嚼著花生米一邊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