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第二天凌晨，莫奇起了床，換上一身衣服就離開了宿舍。
他準時來到天能寺外扣響門環(huán)。沒等多久長庚就在里面開了門，說道：來了？
莫奇像泥鰍似的滑進門去，沿著走廊往天能寺深處走去，邊走邊迫不及待地問道：今天可以教我功夫了吧？
長庚關(guān)上寺門，跟在莫奇身后往前走，隨口說道：可你的基本功還不扎實。
莫奇停住了，轉(zhuǎn)回頭看著他：我昨天不是已經(jīng)砍了一百根竹子了嗎？
長庚為難地搖了搖頭。他忍著沒告訴莫奇，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以前就是這么過來的。
莫奇瞪大眼睛：你是說，我每天都要砍竹子？
是的，長庚覺得于心不忍，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說過。
莫奇只覺得自己心里的火焰唰地一聲熄滅了。他向長庚舉起滿是水泡的雙手：你看我的手，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長庚低眉唱喏，搖了搖頭。
可是……莫奇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把嘴巴閉上。
你再考慮考慮，長庚說道，如果想繼續(xù)就到廂房找我。
說完他不再停留，邁步往廂房的方向走去。
從小到大莫奇很少畏懼什么事，但一想到每天都要砍竹子，他就覺得瘆得慌。砍竹子不像編程序。如果遇到難以攻破的難題他至少可以換用不同的方法嘗試著破解，總歸能找到辦法。而對砍竹子這種純體力活，除了堅持不懈、機械而單調(diào)地重復(fù)舉斧頭的動作之外他實在找不到更便宜的方法。而且他想不出這事兒和練武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性。
這么想著，他就想放棄。
可一想到長庚和空性大師毫不費力地輾轉(zhuǎn)騰挪的樣子他又有點兒不甘心。
啊，我好難！莫奇很不喜歡自己的這個狀態(tài)。
一只肥碩的老鼠忽然從他身邊溜過，鉆進走廊邊的一片草叢里。它并沒遠去，而是折返回來，從草叢里探出頭來張望著，似乎在嘲笑他。
莫奇玩心頓起，決心教訓教訓它，便躡手躡腳慢慢往那片草叢走去。
老鼠察覺到了危險，在莫奇撲過去之前突然吱地叫了一聲，猛然沖出草叢，從他腳下鉆過，沿著走廊的墻角往里面狂奔而去。
莫奇連忙拔腿就追，喊道：站住！
闃寂無人的走廊里頓時熱鬧了起來。走廊邊那片沉睡的竹林一下子被叫醒了。它們展開枝葉，好奇地看著一個小孩追逐著一只老鼠在走廊和竹林之間來回飛奔。一窩在竹林深處棲息的野雞也被驚醒了。它們驚慌地撲扇著翅膀飛起，咯咯地尖叫著在竹林里橫沖直撞。
竹林高處一棵老松樹的一個樹洞里探出一顆松鼠的腦袋。它機警地豎起耳朵，撲閃著烏黑的大眼珠，翕動著長著十幾根黑色胡須的鼻子探視著四周，沒發(fā)現(xiàn)什么，便鉆出樹洞，沿著虬曲的樹身爬到樹頂往下看去，終于看到狂奔喊叫的莫奇。
正在驚異間，一只也在松樹上搭窩棲息的黃雀嘰嘰喳喳地鳴叫著斜飛上天空，把松鼠嚇了一跳。緊接著四五只黃雀驚慌失措地尖叫著飛了上來。松鼠連連后退，一腳踏空身體失去了重心，倒頭就往下墜落。四周沒有樹枝無處著力，它連忙凌空轉(zhuǎn)身，展開毛茸茸的大尾巴制造阻力好減緩下降的勢能。
此時恰好莫奇追著老鼠跑到松樹下。老鼠繞著松樹轉(zhuǎn)了一圈，像離弦之箭似的鉆進一片草叢不見了。
莫奇正在懊惱，忽然看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眼前墜落。他連忙伸出雙手接住了，借著熹微的曙光打量著它。
原來那是一只松鼠，莫奇不由大訝。
松鼠也很驚訝，快速地張合著烏黑的大眼睛不住左右側(cè)頭看著他。它機警地縮回身往旁邊跳去，凌空攀附到松樹上，迅捷地往上爬去。
莫奇傻乎乎地看著它離去，叫道：哎！
松鼠鉆進濃密的松針里消失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它在高處的一根松枝后探出頭來瞧了莫奇一眼，隨后又縮了回去。
莫奇悵然若失，離開竹林踩著濃密的蕨類植物回到走廊上，看到長庚正從走廊盡頭往這邊走來。
他迎過去，在長庚面前停住了，說道：師兄，竹林里這么多動物都是你們養(yǎng)的嗎？
長庚搖了搖頭：它們一直住在這里。
你是想等他們大了把它們吃掉？
長庚驚恐地看了他一眼，連忙唱喏。等心里略微平靜之后，才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難道不是嗎？莫奇說道，在你們的地方放養(yǎng)這些動物，如果不是為了吃，難道是為了觀賞？
長庚搖頭，又唱了一個喏，說道：它們很早以前就生活在這里，是我們占了它們的地方。這片竹林原本要砍掉，是師傅特意要求原貌保留下來的。
這個回答使莫奇覺得奇怪，便問道：為什么？
長庚回答：我們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而且占用它們棲居的空間、改變這里的環(huán)境本來就很罪過。所以，與它們相安無事地在這里生活也是我們應(yīng)盡的本分。
莫奇覺得他的話有點兒道理，便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正說著話，一只松鼠忽然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緩緩落到長庚右肩，以后足和尾巴支撐著身體站立在那兒不住地翕動著嘴唇機警地觀察著莫奇。
莫奇認出它就是剛才那只松鼠，頓時驚訝極了，指著它叫道：長庚師兄，它在你肩膀上！
長庚若無其事地伸出左手輕輕地碰了碰松鼠的鼻子。接著奇異的一幕發(fā)生了：松鼠不僅沒有反抗或逃遁，而是慵懶地縮回身體趴在了他的肩上。
莫奇更驚訝了：它怎么不害怕？
長庚將手伸入松鼠腹部，小心地托著它轉(zhuǎn)到胸前，伸出右手抱住它，親昵地摸了摸松鼠的腦袋，淡然答道：它和我認識很久了，經(jīng)常會這樣。
松鼠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看向莫奇的眼光也不再那么警惕了。它貼著長庚的胸口舒服地側(cè)躺下來，毛茸茸的尾巴在他手下悠閑地搖動著。
莫奇震驚不已，問道：我可以摸摸它嗎？
長庚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微笑。他看著松鼠滴溜溜轉(zhuǎn)動著的眼睛，悠然答道：你可以試試。如果它覺得你可親應(yīng)該不會拒絕。
莫奇對自己很有信心，畢竟剛才他救過松鼠一命。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倍加小心地伸出右手往松鼠頭上伸去。
他的手觸碰到松鼠光滑的毛皮時感覺到它的身體猛然縮了一下，隨后又松弛了下來。
莫奇驚喜不已，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松鼠小小的身體，開心地小聲說道：看！它沒有拒絕我！
長庚也很高興：這說明它認可你了！
他將松鼠送到莫奇的手里，說道：抱抱它，讓它習慣你身體的氣味。以后它會跑來找你玩的。
莫奇受寵若驚，學著長庚用雙手托著松鼠將它抱到胸前。松鼠四肢踩著他的手指站了起來，伸出鼻子湊到他身上嗅來嗅去，突然打了個噴嚏。
莫奇嚇了一跳，緊張地問道：它怎么了？
沒事，長庚答道，等它適應(yīng)了你的氣味就沒事了。
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嗎？它不會生病吧？
不會。
莫奇覺得自己抱著松鼠就像抱著一個脆弱的嬰兒，這使他分外擔憂。他想把松鼠送回長庚的手里，誰知它卻突然后肢用力在他雙手之間躍了出去，灰色的尾巴在空氣中展開緩緩落到地上，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像毛球似的飛撲而去離開了走廊，鉆進旁邊的草叢不見了。
哇！莫奇目送著松鼠消失在草叢里，這才驚嘆道。這個感覺太奇妙了。他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它居然愿意讓他抱。
他轉(zhuǎn)向長庚：它以后真的會來找我？
長庚也對剛才松鼠的表現(xiàn)覺得驚訝。他想了想，答道：我想應(yīng)該會的。它沒有拒絕你不是嗎？
莫奇豁然開朗，頓時對天能寺里看似枯燥乏味的生活產(chǎn)生了別樣的看法。他環(huán)顧四周一眼，問道：其他動物也會這樣嗎？
有時候會，長庚答道，這里的野雞和黃雀經(jīng)常到廂房里找吃的。
說到這兒，他忽然想起一件趣事，便說道：有次我打坐修習的時候，一只猴子推開了房門。我沒有打擾它。它在屋里玩了很久才離開。不過那以后它再也沒有來過，可能是因為住的遠。
長庚畢竟也是十五六歲的孩子，說起這些不覺動了凡心，接著又說了天能寺里發(fā)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莫奇津津有味地聽著，不由神往。
過了一會兒，長庚忽然驚覺，連忙舉起左手唱了個喏。他想起自己找莫奇的來由，便問道：你想好了嗎？還想繼續(xù)訓練嗎？
此時莫奇對天能寺的看法已經(jīng)完全改觀。這個地方并不像他之前所認為的那么無聊，反而是別有洞天妙趣橫生。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